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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
滋地一声,他踏入了幻阵之中,走向程清河,在她对面盘腿坐了下来。
他一寸一寸抚摸着她紧闭的双眼,挺俏的鼻尖,苍白的脸颊。
在这两三年来,虽然这一张脸逐渐模糊,但是程清河三个字,却是深深刻在他的心尖。
即便“程清河”只是苍白的三个字,他甚至想不起来那些曾经浓烈的过去,但是,他一看到这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心里有一角,就在莫名抽搐。
月光如水,他抚摸着她的脸颊,渐渐靠近,吻住了她的嘴角。
不远处“沉睡”的大天抽搐了一下,又吐出一口酸水,它很难受,无比地难受。
“大天,若是你就此收手,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东海神君立在它的对面,用神鞭捆住了它的四肢。
大天吞咽下方才得手的猎物,舔着唇舌大口大口地嚼,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没有错,它已经杀红眼了。
放眼四海八荒,找不到比饕餮这东西胃口还大的东西了,即便将整个神境全部塞入它的嘴里,也是不够的。
东海神君见它如此野蛮,火烧水淹都不死,想了想,对着身边的龟相催吩咐道:“去仙境,将李天王的玲珑塔借来。”
龟相连忙应了,趁它这会儿还被困着,快步往外头去。
众神见那大天竟然能轻轻松松吃了神族,早已经吓破了胆,开玩笑,能修到神族早已经不易,要是到头来却是喂了这一只癞皮狗,真真是冤枉了修行的这万儿八千年。
是以能跑的跑出去之后,早已经遁了个一干二净,保不准下界藏到哪儿去了,是以天河之外静悄悄地,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
西海公主不着慌,藏在人后暗暗观察。
旁人不知道大天为何一段时间便吐一次酸水,但是她却是清楚得很,这是那些丣兎起效果了。
大天原本便是混沌所生,丣兎入体,不会甘心被束缚在它的体内,少不得要到处乱窜,到时候它们便会带着它的身体到处游离,分散在世界各处。
那龟相很快便带了玲珑宝塔来,神龙君手托宝塔,念了一段决,那大天便化成了一道光被吸了进去。
在场的人定定看着这个晶莹剔透的宝塔,迟迟毫无动静,方才松了一口气。
“还是神龙君有办法。”
东海神龙见众神恭维,连连摇头:“我们还是多观察观察,若是被它逃脱出去,别说神境,就是整个仙境凡界都难逃它之口。”
这玩意儿不开荤还好,一开荤,不吃个爽快定不罢口。
他想到了已经许久不见神迹的归元神君,不禁一阵唏嘘,他还以为归元神君这是下界投世去了,如此看来,恐怕也是早早裹了那个小畜生的腹。
玲珑塔甚久未曾活动过,都已经积了一层灰,大天进去的时候,张牙舞爪地落进了妖怪堆里。
这些都是六界为非作歹的大妖,最迟进来的也被关了三四百年之久,此刻正在密谋如何逃出这个该死的塔,是以它一摔进来,便吓了这些大妖们好一大跳。
大妖们齐齐对视了一刻,脸色蒙然,但是很快,它们便极有默契地一哄而散,去抢夺掉下来的这一块“好肉”。
没有错,玲珑塔里别说会提高食物了,便是连水,也是吝啬地半点不给的,这些大妖便是靠着耗着自身的修为在死撑。
互相残杀吞噬之后,留下来的这些,皆是旗鼓相当,谁也杀不了谁。
大天四脚朝天瞧清楚了自己倒是在哪儿,它的身体便很快被撕裂。
钻心的疼导入了它的神经,又看着数量众多的尖锐的指甲利齿刺入它的皮肤,似是在抢夺它的血肉。
它终是仰天张大了血盆大口,一口将离得最近的大妖的脑袋包在了嘴里。
大天没有牙齿,和别的生物不同,它的嘴里腹中满是刮刺的罡气,如剑一般,能够瞬间将猎物破裂粉碎。
是以那被吞了脑袋的身体在片刻之间倒了下去,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血,自乱糟糟的脖颈切口处飚了出来,离得近一些的,都被泼了一脸一身。
正是鲜血的味道将这些大妖们的眼睛激得血红,不管不顾地开始撕咬抢夺那具死尸。
激战,混乱,拼杀,打成了一锅粥,不断有新的成员汇入,混战里,有大妖不小心被咬断了脖颈,也有被咬断了后腿,鲜血淌红了一地。
大天自也没闲着,一口一个一口一个,吃得甚欢。
只是吃到后来,它越发觉得自个儿吃得吃力,刚吃了进去,便要吐一口酸水出来。
它蹒跚地趴在玲珑塔的窗口,就着如玉的栏杆啃了下去。
“出,出来了~”
外头有人声色惊恐。
神龙君脸色沉沉。
“它怕是吃不惯大妖,还是神族可口一些。”西海公主淡笑着道。
众人脸色不变,甚至于毫无异动,不过纷纷点头道正是如此,竟也没有一个出去的。
那宝塔很块被它啃噬出一个大洞来,它一跃而下,跌在地上变大,两旁众神站得密密麻麻,齐齐带着笑容看着它。
若是平时,它定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但是此刻么,它甩了甩脑袋,纵身又扑了过去。
一口下去,便溅起一道鲜血。
幻阵之中,大天的身体已经犹如一滩黑色的颜料,覆盖在波动的阵法之上,那颜料之下不断地有东西在动,带着它的身体四处散了出去。
白石将程清河肩头的衣衫扯落下来,空落落带着血丝的伤口便露了出来,他凑在肌肤边缘轻轻落下一吻,接着将手掌覆了上去,一道沉稳而又厚重的纯正混沌之息自他的掌心徐徐顺进了她的经脉之中。
生死人肉白骨,她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敛和,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完好无损了。
白石为她擦去锁骨上残留的血迹,接着又吻上了她的脖颈。
“我很想你。”他呢喃了一声。
若有似无地一声叹息,他抬起头,程清河已经睁开了眼睛,往后退了一些。
她的双眼清清凉凉点缀着清光,看起来似冷,但是她眉眼上翘的弧度,又像是带着温柔小意。
两人似乎已经好久不见,定定看着对方许久,久到忘了世间浮沉,忘了爱恨恩怨。
终于程清河轻笑了一声,打破了寂静,轻声说道:“好久不见。”
“嗯。”白石一双桃花眼燎着春意,凑近她的下颌。
她微微仰起下巴,将完美的天鹅颈送上前来。
阵法波动荡漾着水波,圆月含着羞,渐渐落下了半枝。
“噗~”大天喷溅出了一大口水,身体蔓延了一大片,有些甚至已经脱离了它的本体。
白石抬首回头看了一眼,单膝跪地,将熟睡的程清河一把抱了起来,朝阵外走了过去。
幻阵离了阵眼,迅速土崩瓦解,大天前一刻还在吞吃着如云的上神,下一刻便跌落到了一片荒芜之中。
它睁大眼睛看去,却发现眼前的世界已经不如以前明亮了,像是蒙着一层白雾,怎么也看不清晰。
接着,它便发现自个儿的身体像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因为它想站起来,却不过是弹动了动,像是被黏在了地面上。
“白石,白石!”它大声怒吼道,带着噗叽噗叽的声音,这是知道自己中了程清河的诡计了,一时又是恼一时又是恨。
“祖爷爷。”白石一身清朗,站在阵法之外。
“混账东西!还不滚过来!”
“过来做什么?莫不是想将孙儿吞了。”
“哼,你忘了你到底是谁?你是我大天的一部分,我就是你,你就是大天!”
“我与你不同,祖爷爷。”白石摇头。
大天是兽,没有丝毫感情,有的不过自凡界模仿而来的表情、语气,为了掩饰他的身份,以便他掌控整个白家。
“有何不同?白石,你不过是多了凡人成长的三十年经历,本性里你和我一样,冷血、无情,甚至比我还要贪婪!”
白石叹息了一声:“大天,有一点你没有说错,我们的确是有相似之处的,譬如你刚刚诞世的时候,应当也不是如此的罢?你吞下归元神君的时候,是半点愧疚也无么?”
归元神君?是了,在整个神界都不待见它的时候,是归元神君始终对它不弃,将它带在身边,甚至是下世远游的时候。
后来它将他半截身子吞进了嘴,他那眼神,不过是了然而又悲伤,竟是没有半点责怪的。
是以,面对老羊的时候,它才会有半刻的心虚以及不耐烦。
回忆不过停留了一会儿,它便冷哼一声:“就算这样又如何?你也是饕餮,饕餮生来便是为了吞吃一切,即便你代替了我,终有一日,你也将控制不住口腹之欲,甚至比我更甚!”
这千万年来,大天对食物的追求已经近乎病态,甚至肯在一种美食身上花费再长的时间也在所不惜,且在这个时间之中,在精心培养的美食入口之前,绝对不会再吃旁的东西。
它偶然看见无当圣母时,还在截教与禅教那一战之前,无当圣母真身如何它自是看不出来,只是她那身上甜美惑人的香甜气息,却是令它一见便口水直流。
只是那无当圣母着实狡猾,许是打哪里听见了它的名声,便总能在它赶至之前逃脱,它追了她许久,竟然都没有能在她身上讨到便宜。
期间它又偶然听见何处魔修说是,陷入爱情之中的元婴最为美味,它便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趁着大战之际,将无当圣母逼得下得这方小界,接着将这方小界与外界闭锁,如此,即便她无数次踏上修道重归仙途之路,也飞升不得。
这手段也不是它第一次使了,只是那无当圣母万儿八千年的都未曾为谁动过心,又是道心坚定,十分难办。
是以,每一世他都努力一番,若是她还是如故,便一剑杀了,重头再来。
它易怒又独独缺了人类情感,好不容易学了人世间勾搭女孩儿的法子,却使不尽然,是以便蹉跎了这几世来。
白石,便是它一早便想出来的办法,只要无当的转世对白石使了真感情,它便将二者全部吞了了事。
白石是它身体的一部分,既可以是他的一只手,也可以是它的一只脚,除了自诞生以来便有了自我的意识之外,他几乎与它大天没有什么两样,最多便是一个力量强一些,一个弱一些罢了。
听话?只要它比他识海强大,控制他并非难事,只是白石的人类情绪委实太过强烈,令它十分不满。
白石笑了一声:“以后,便只有一个大天了,那便是我。”
说着话,大天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吸力蔓延过来,甚至在这股吸力之中,有种骇人的毁天灭地之势。
“你放肆!白石,给我住手!”
它不由得害怕起来,是的,它第一次尝到了害怕的滋味,多么可笑,它活了这般久,竟然会有害怕起自己的“手”或是“脚”的哪一天?!
可恶,他竟然悄悄地成长到了这个程度了?!它竟然半点儿都没有发现。
呵,也是。
谁能够在知晓自身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不做一些努力?
无数的丣兎已经带着它破碎的身体不知道游荡到什么地方去了,只剩下它还淌在那里动弹不得。
只要,只要再给它一点时间,它便能吸收散落在天地之间的混沌之气,很快,它便能再一次化形。
只是,它恐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它黑色的身体幻化为雾气,迅速朝白石飞去。
白石闭上眼睛,掐了一个决,将被拉到身前的大天牢牢困在一个结界之中。
大天知晓这一次在阴沟里翻了船,便不再抵抗,只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以你的本事,便能够战胜我的意识了么?白石,你真是太小看我了。”
既然是一个身体,自然是靠本事来掌控身体的主导权。
能与不能,走着看便知分晓了。
白石不答,将它全部吸入体内。
程清河站在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