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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掌门?对不起,你不能进去,家主正在闭关。”一个人拦了。
苏翎面沉如水,挥袖将他震开。
丫丫脸颊贴着他的脖颈,双目紧闭,像极了一只即将仙去的小动物,若不是苏翎很感受到她胸膛微弱的起伏,甚至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白石,你给我滚出来!丫丫快要死了!快给我滚出来!”
“苏掌门,家主曾经说过在他结束闭关之前不要来打扰他~”那人捂着胸口犹豫道。
白石闭关的地方是一处洞府,此刻洞府的入口正是波浪一般的结界,而再里,便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似乎是听到苏翎的声音,那结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苏翎看着怀里气若游丝的一眼,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白石,你听见了没有?你快出来。”
“吾名唤大天。”
黑暗之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带着戾气的声音。
一道气流朝着他迎面而来,他侧过脸,擦着他的耳畔而过。
“我找白石,他可在?”
“哼~我要杀了你们,全部杀光!”弥漫了整个洞府的黑云凝结出一个巨大凶恶的饕餮脑袋,朝着苏翎二人扑了过去。
苏翎大惊失色,正要转身离开,却发觉自己的脚确是牢牢地订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随着黑云奔腾而来的罡气,他的面颊被如刀锋一般的风割了数道血丝。
无法!他只能抬起手臂将怀里的丫丫紧紧护着。
但就是在那黑云即将将他的脸吞噬而入的时候,却突然被什么东西击溃。
一声痛苦的哀嚎之后,那东西便消散了。
“白石?”
空气之中凝滞了片刻,方才传来一道声音。
“嗯。丫丫怎么了?”
“她被何火火伤了手臂,如今毒血已然攻入心脉,若是再不救她,恐怕回天乏术了。”
“我知晓了。”
一道黑色的贯云从黑暗深处而来,他的双臂不自觉一松,那黑云便将丫丫带着卷入了黑暗之中。
“你可以走了,三日之后再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白石的声音竟是有几分疲惫。
“我知道了,多谢。”他点点头,直到再也看不见丫丫的身影,方才转身出去。
那白家的守卫见他出来,还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龙虎山外。
“你为何不直接杀了那些龙虎山的弟子?!”何火火勃然大怒。
柯渊闲庭信步,见她发怒,也并不恼,只说道:“整个龙虎山,最让我忌惮的不过是苏翎一人,苏翎这个老狐狸,只要他不死,龙虎山便不会倒,若是我现在便杀了那些人,他便很快会召开下一届收继大典,以龙虎山的名声,多的是人趋之若鹜。”
何火火听着他的话,心道应是如此,便也慢慢消了火气,方才觉得自己有些态度不好!
但是看着柯渊并不生气的模样,她便送了一口气。
“如今你既然已经无处可去,不如先和我回柯家安顿下来,至于其他,不如再议?”
何火火的确是无处可去,这几年从她离开何家自身闯荡江湖以来,早已经将何家忘了个一干二净,原先是打算有机会从龙虎山逃出升天之后便回了何家一趟,但是依着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是算了罢~
如今柯渊的提议,正中她的下怀。
“既如此,那就麻烦柯家主几日了。”
“不客气,柯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柯渊笑眯眯道,只是他如今的模样,却是让人找不到昔日的美感的。
林福死了,这是苏翎如何也想不到的。
他回来,山下的龙虎山的弟子们便忙成了一堆。
柯家竟然能够在龙虎山潜伏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一个人发现,说明龙虎山还存着漏洞,便免不了要下上排查一番了。
苏翎独自一个人坐在半山腰,林福的尸体旁,喝了半夜的酒。
山风呼啸,像也是在感叹着生命的逝去。
这是个令人绝望的极真界。
“林福啊林福,你这一去,尘世事尘世了,无忧无虑了,你可让我怎么跟程清河交代?”他叹息了一声,眼底渐渐红了。
“林福兄弟。”他索性站了起来,抬起手里的酒罐子,倾倒下在他面前的泥土里。
醇香的气味儿弥漫在这片空气之中,很快便渗入了泥土之中消失不见。
林福睁着眼睛,目光对着地面,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嘴角微微弯着,幸福而又美好的模样。
临死前,是看到了程清河了么?
苏翎手一翻,将那酒罐子投了出去,在远处摔了个粉碎。
嘴里喃喃默念:“别着急,黄泉路上,等一等!我很快就将柯渊送来。”他摇摇晃晃地弯腰,将他的手拉起,将他负在自己的肩膀上。
龙虎山是有冰窖的,即便虽然已经许久未曾用过,但是因着借的是地脉的冷,是以还是有大量的冰。
走到了冰窖之外,苏翎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林福给放下了。
打开门,冰窖里不仅有冰,甚至已然将门都堵了起来,看过去,就像是满满的一座冰山。
他祭出一柄飞剑,真气在他剑尖激荡。
一时之间,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便传了出去,引得数多龙虎山弟子前来观看。
生死原本就是常事,虽然林福的死的确让人遗憾,但是他们看着自家掌门如此行为,纷纷不由自主地想到这掌门莫不是因为林福的死而失心疯了吧?
回应他们的,只有兵器与坚硬的冰的相击之声,到处都是飞溅的冰削。
很快!那块巨大的冰便被苏翎挖凿了一个大洞出来。
苏翎扫开冰床上的碎冰,小心翼翼地将林福的尸体抱了上去。
林福的身体已然僵硬,甚至于那睁着的眼睛也开始蒙上一层白雾。
“林福兄弟,大抵你是想要再见上清河最后一面的罢?清河,定然也是想要见你一面的!但是啊,清河回来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便委屈你在这处呆个一段时间。以清河的本事,你无需担忧,她一定会活着回来。”
清河,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清河?你在看什么?”余回问道。
程清河的目光从远处的茫茫大雾之中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无事,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
他们刚刚救了一批人出来,原先那些年富力强的壮年们又损失了近一半。
如今救出来的那批人或是悲伤或是茫然,丧父、丧母、丧妻、丧子,比比皆是,他们或是失声痛哭,或是呆呆地望着远方,犹如失去了灵魂。
“我看既然还有一天的路程就要抵达神龙岛之下,不如将那些人全部收入琉璃瓶之中,索性我也好得差不多了。”
“嗯,我原本也正有此意,这样做,他们也少一份危险,你说得很对。”
程清河说道。
正说着,王忠华却是走过来,说道:“不知道咱们何时启程?”
“待会儿就走,你有什么事情么?”
程清河看着面前难得腼腆的王忠华的脸。
说起来这王忠华胆小归胆小,但是命,却是出奇得大。
也正是如此,她也已然将他的小动作全然看在眼睛里。
“是这样的,我知道大人的打算,是以我想,早一点儿进入琉璃瓶,我想我阿爹了。”
他捏着手指说道。
程清河差点儿失笑,但是依旧点点头:“可以,那你先进去罢~”
说着正要将琉璃瓶拿出来,便看见十来人携手走过来了。
正是原先那些并肩作战的壮年男人们。
既然余回已经回复得差不多,是以程清河一定会做出行动,他们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
“是这样的大人,我们希望可以留在您身边帮助您,如今蛮荒大陆遭受这等灾难,若是每一个人都想着明哲保身躲躲藏藏,那么还有谁能拯救我们蛮荒?所以我们决定,救下更多的人。”
“对,我们不愿意做一个,懦夫!”
“我们不做懦夫!”
程清河听着,忍不住欣慰一笑,她看过去,这几个男人,因为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洗礼,早已经褪去了原先的畏首畏尾,而便得有担当起来。
“你们若是这么想,那是再令人钦佩不过了,但是如此,即便有人选择了不同的选择,我也丝毫没有意见,命是自己的,你有权力对自身做出恰当的安排。”她说道,后面说的,自然指的是王忠华。
被他们看成神一般的大人所赞扬,他们激动得双颊都红了。
“我们定然不会辜负大人对我们的期盼~”
程清河笑了笑。
这样一来也好,越是接近神龙岛,那么幸存者也会越多,这些循声而来的难民们!势必会引来更多的“天外来客”,单靠她还有虚弱的余回,根本无法救下更多的人。
也怪不得判官那厮不敢出来,即便他本事再大,也吃不消被这么多的“食物”围攻罢?
休整一番之后,她便将救下来的幸存者们全部收入了琉璃瓶,如今就只差王忠华一个人了。
那十来个壮年男人很快围了过来,手里牢牢抓着兵器。
“大人,咱们走吗?”
“走。”程清河点点头,接着挑眉看向一直远远站着的王忠华。
王忠华撇开眼睛不看她,眼神更是闪闪躲躲。
“王忠华?你要如何?”她不由问道。
“呵呵,呵呵,我。”见自己被点了名,他干笑了几声,但是面对着数十双灼灼的眼睛,他便笑不出来了。
“兄弟们说得很对,我们的确是不能只想着自己,即是如此,咱们便上路罢~”
程清河忍不住哑然失笑,点点头:“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便出发罢~”
一天的路程,其实很快便可以走完。
此刻,神龙岛之下,那一大片窟窿岸上,早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东西”。
无数混杂的叫声,混乱飞舞的雾气,即便是还在远处的程清河一行人,也早已经发现了。
“大人,该怎么办?”
有人不禁焦急地问道。
没有想到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面对的竟然是这样两难的局面。
“听闻在许久之前,神龙岛是会定期放下接应的云梯,将地上的人带上去的,但是如今这个样子,神龙岛不可能毫无所觉,会不会不敢了?”
“说不准~不过即便如此,想要从他们之间过去,更是天方夜谭。”
余回摇头道。
程清河张了张嘴,刚刚要说什么,耳朵便是一动。
她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
“怎么了?”
“嘘~”她在山包之后,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循着声音过去。
“来人啊~有没有人啊?救救我们吧~有人在吗?”
苍老而又疲惫的声音一声一声传来,听得众人不自觉唏嘘。
寻了个隐蔽的地方之后,程清河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竟是发现了那声音,竟然是从那条熟悉的地道之中发出来的。
同样看见的,是两只全身披着黑甲的如牛犊一般的“怪物”。
它们全身布满了黑色的疙瘩,且长着一根黑色的角,那角又长又尖,还打着小小的卷。
它们可能是因为久久不得其门而入,十分焦躁而又气愤。
“到底有没有人啊?救救我那可怜见的孙儿罢~求求你们了。”
程清河忍不住要站起来,余回却是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看过去,正看见余回比了一个再等等的口型。
她复又蹲下来,点了点头。
那两只其中一只不安地不停走动,很快便不耐地用后腿撅了撅土,哄地一声撞了上去。
低矮的洞口因为重重的撞击而凹陷了一块进去,沙土噗簌落下。
随之而来的,是洞口之中陡然脱口而出的一声尖叫声,听着像是个孩子的叫声。
但是很快,那叫声便变成了呜呜的声音,应当是被谁捂住了嘴。
一声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这一次,应当是个年轻女人的。
“怎么办?阿妈,怎么办?”
嘭嘭!又是几声撞击,但是那地道原本就是深不可测,便是撞击再多,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它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将头凑在一处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一分钟之后,其中一只渐渐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