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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管他去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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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阳的手是温热的,宽厚有力,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是经常打篮球留下的。他拉着我的手一直飞奔,穿过小树林有一条小小的甬道通往后校门,保安追了我们俩一路,大约是年纪大了,他跑不过我俩,手电一直晃着,喊着“站住!”

    月光跟了我们一路。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林阳拉着我的手奔跑,我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手臂,他奔跑时颤动的发丝,心里乐开了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问我怕不怕的那一刻,我那么勇敢地点头,那么坚决,那么无畏。

    那一刻,我心想,跟他走吧,管他去哪儿呢。

    从后校门逃走后,确认保安没追上来,他才停下来,两人在路边弯腰撑着膝盖叹气,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我们都笑了,林阳的牙齿很白,笑容很阳光,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笑,我脑海中忽然就跑出来一个成语:明眸皓齿。

    我第一次觉得,一个男生竟然能笑得这么好看。

    林阳忽然走上前,在我脑门儿上扣了一下,“哎,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这才慌张地收回视线,看着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你可以松开手吗?”

    “哦------不好意思。”

    “没关系。”

    我低着头看脚下,他的影子在路灯的投影下好长好长。

    “你饿吗?”林阳问我,我点了点头,他说,“走,我带你去吃东西去。”

    直到两盘热腾腾的饺子上桌,我还没反应过来今晚的林阳和我的同桌林阳是一个人,半夜清冷的风吹走了两人身上的酒气,但我脸颊还是滚烫如初,我呆呆地看着林阳的脸,有种恍惚的感觉。

    原来孤独的人,都有另一面。

    吃过饺子后,我和林阳沿着公路一直走,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月亮和星星都是孤独的,各有心事。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走到老公园的凉亭,白天有许多老人在这边下棋,附近还有些游戏设施,旋转木马蹦蹦床什么的,一到夜里就冰冷了,一点生气也无。

    我和林阳选了块儿有路灯的椅子坐下,背后是一棵巨大的银杏树,这个时节银杏的叶子都黄了,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特别美。山茶花错落在小树苗里,清风一吹,香气幽幽。

    等我回头时,林阳忽然凑近我,手里拿着围巾正想给我戴上,但没想到我忽然回头了,四目交汇,星光点点,他高挺的鼻梁和轻薄的嘴唇,在暖色的路灯光下好似镀上了一层闪闪的金光,我看见他眼里倒影的我自己,少女的脸庞和期待的悸动的目光。

    然后,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近到我能看清楚他脸上细微的绒毛------

    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朗,我着急得想退缩,但是又无比地期待,到底期待什么呢?我慌了,紧紧抓着衣服的下摆,心砰砰砰地跳着------

    我闭上眼睛,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两三秒后,冰凉的指尖在我脸颊轻轻略过,厚实的围巾缠绕在我脖子上,还带着他的余温和淡淡的木香。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他也正打量着我,嘴角微扬。

    场面有点尴尬,我赶紧圆场,心尖一颤一颤的,“接下来去哪里?该不会在这里蹲一夜吧?那明早咱俩就冻死了。”

    “你会打游戏吗?”

    “不会。”

    “我教你?”

    “好!”

    “你只会说一两个字吗?”

    “不是------”我怕话说多了,我会哭出来。

    林阳叹气,骂我白痴,然后一个人走了,我像个傻子一样跟在他身后,我忽然感觉很不真实,这到底是一个人吗?

    可我竟然愿意跟他走。

    后半夜我和林阳到新干线开了通宵,他帮我注册了个QQ号,账号里唯一的好友就是他,他问我要起个什么网名,我说就叫“一叶知秋”吧,他瞅了我一眼,说,还挺文艺。

    他叫“追风少年”。

    后来他又帮我注册了传奇的账号,带我一步步开始,可能我的注意力一直不在游戏上,所以学习得特别慢,他不禁吐槽我,“学习那么厉害,怎么玩游戏就是个白痴?”

    但嫌弃归嫌弃,打怪还是会带着我一起。

    凌晨时我困得不行,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等我醒来时身上披着林阳的外套,他趴在一边也睡着了。

    我有点受宠若惊,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宠爱和呵护,除了我爸,还没哪个男的对我这么好。

    我摸着衣料,看着他的侧脸,心里腾起一种温暖,轻轻把外套披在他身上。

    那天清晨我们在网吧外面分别,好似经过一夜的相处,这种特殊的同时天涯沦落人的“交情”,让我们之间的距离近了一些。

    但不妙的是,周一上课时他没来,苏老师说他病了,请了两天假,在家里修养,让我把作业记下,到时候告诉他。我心想,肯定是那天晚上衣服给我穿的缘故,越想越着急,但又毫无办法,憋了一上午,我终于忍不住,悄悄问陈嘉豪林阳的电话。

    陈嘉豪一惊一乍的,带着耳机听歌,大声喊一句,“你要林阳电话做什么?你想他啦!”

    这一喊,不少同学都听见了,我赶紧拍了拍陈嘉豪肩膀,把他耳机扯掉了,“你胡说什么!我问他数学作业在哪儿,一会儿要交!”

    陈嘉豪嘿嘿笑,掏出小灵通给我,“喏,你自己打吧!”

    我假装给林阳发了条短信,默默把号码抄了下来。

    中午放学后我到收发室用公用电话打给他,一开始他没接,我再打了一次他才接起来,冷冰冰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问我是谁。

    我捧着电话,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一边看报纸的大爷,“我是杨小唯。”

    电话那边的人愣了愣,“嗯,什么事。”

    “我听老师说你感冒了,看医生了吗?严重吗?”

    “嗯。”

    他简单的一个字,忽然把我给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都沉默着,蛮尴尬的,然后又来了人排队打电话,我就说,“那你好好休息,希望你早日康复!我------我------”

    我心说,我等你回来。但这种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什么?”他问我,顺便咳嗽了一声。

    “没、没什么,你多喝点水,休息吧!再见!”我慌张地说。撒谎容易心跳加速,语无伦次。

    “喂,杨小唯。”

    “我在。”

    “好好帮我写笔记,别偷懒。”他声音终于有了点温度,我快乐开花来,“好!”

    “拜拜。”

    尔后,一阵嘟嘟嘟的声音传来。

    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丝丝的,中午饭都不用吃了!

    回到教室后,我乐呵呵坐下写作业,陈嘉豪叼着一根热狗肠进来坐在林阳的位置上,问我,“刚才我才想起来,上星期并没有数学作业啊,班长,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镇定自若地看着陈嘉豪,“我记错了,是英语作业,已经交了。”

    陈嘉豪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笑了笑说,“嗯,原来是记错了喲。”

    “回你的位置去!”

    刚说完这一句,教室门口忽然蹦出来一人,破洞牛仔裤,米色头套衫,挎着金色的小包,栗色波浪卷青春张扬。是久违的齐瑶。

    陈嘉豪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肩膀,小声说,“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走了,齐瑶大摇大摆走到我桌前,坐在我前排的位置上看我,嘴里嚼着泡泡糖,一个个泡泡接着吹,笑吟吟地看着我,“杨小唯,你是不是觉得我回不来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