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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游泳池边,寒风徐徐,房檐下的灯光呈现出郁暖的橘色,照在泳池的书面上,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晃动水面上的倒影,仿若整栋别墅在飘荡似的。
林阳一袭亚?色西装站在泳池边上,背后是两把躺椅,还有一张小桌子。我渐渐走近他,发现他解开了领带,一手揣在裤袋里,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靠近。
兴许是时过境迁,兴许是彼此心境都变了,再单独会面时,两人心中皆是淡漠。
我走上前,招呼了一声,长舒一口气,淡淡道,“找我有事?”
林阳凝眸看着我,虽说夜晚光线不好,但他眼底的愠怒我一览无余,阖?的眸子,瞳仁缩了缩,隐忍又无奈地看着我,问,“你真的要嫁给他?”
我如实道来,“我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我并未曾想好,嫁或者不嫁。
“你不知道?”林阳听完,怒了,一把抓起我的手,十分生气的样子,眼底的星火蹿起来,跟烟花似的,噼里啪啦碎掉,“你会不知道?他都当着一家人宣布婚讯了,你还不知道?你骗谁!”
面对林阳的震怒,我只是淡淡的,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想过他会对我说什么,只是我没想到应对之策。或许是我认为,面对林阳,我从来不需要小心翼翼,如同面对顾承中那般。
“我没想到他会当众宣布。我也没想到,他要娶我。”我看着林阳的眼睛,面上没什么表情,“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林阳愣了愣,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但脸红着,叫两人的对峙十分尴尬,他抓着我的手,紧紧捏着,置气地测过脸,看着泳池里波光粼粼,艰难地说,“可你爱上了他。”
我心头一颤。
如果这是爱,那就是吧。
事实上,我不知道什么是爱。那年他走了过后,我就没想过爱是什么滋味。我该如何爱人。
我从未认真思考过,我和顾承中这样的感情算什么,我也不敢去想我是否爱他。若是爱,那我也挺犯贱的,这些年他对我做的事儿随随便便拎一件出来,都足够我心碎成渣渣。可若是不爱,为什么我会对他漠然狠毒的行为失落痛苦呢?他对我的好,又可以抹去吗?
大约是太复杂了。我一直不愿意去想,去面对。
我总是告诉自己,我心里面的人是林阳,是林阳,永远是林阳。可时光把他埋在我内心最深处,却没能让他伴随我下半生。
我慌乱地以为他回来了,曾经也回来了,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明白,那些曾经,只能是曾经了。
先前我告诉自己,是因为顾承中的作孽导致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他夺去了我清白等着林阳回来的权利,也夺去了我作为一个普通女孩子应有的喜怒哀乐。但其实,最重要的不是这些。
最重要的是,我在这几年复杂的纠缠里,不知不觉,对古城又爱又恨。当我知道自己想报复他时,我一遍遍下决心,一遍遍加油打气,却终究下不了手,想正大光明地当逃兵。
我心尖触动,在林阳的质问里。我变得软弱和无可辩驳,我望着他刀削般的侧脸,颤抖着唇说,“对不起。”
闻言,林阳猛地转过脸来,双手搭在我肩膀上,紧紧地扣住,不停地颤抖着,叫嚣道,“小唯,我要的不是对不起!你知道吗?我不要对不起!”
我被他抖着,跟筛糠似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摇摆,我紧紧凝视他的眼睛,阖?的眸底深邃如潭,一池秋水,怒意盎然,星火燎原。
“可我只能说对不起了。”我推开他的胳膊,可他并不撒手,反过来抓着我的手掌,十指扣在一起,激动地说。“不,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小唯,我说过让你等我,属于我的一切,我都会亲手拿回来!你何不等等我?为什么要爱上他?当日你在这泳池边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不会爱上他!你怎么可以食言!”
这一刻的林阳,像失去心爱玩具的小孩,哭闹,撒娇,努力的挽回,但我清楚,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伸手轻抚他的侧脸,指腹从他面颊上掠过,轻柔的,迟疑的,我说,“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有些人一旦错过,接下来就是马不停蹄地错过。林阳,我们俩的缘分,在那年夏天七月,就走到尽头了。这些年,我的执念和不甘心让我不放弃。你的执念和不甘心让你痛苦。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无论如何,是回不到当年了。哪怕最后我们消灭了一切障碍,可踩着别人的尸首,我们却没了最初的真心,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相信那五年你对我始终如一,一如我不能接受当年你离开却不告诉我的理由。兴许你会觉得我不曾给你耐心,也不曾理解你,但林阳,你知道吗?我给了你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你这辈子都在我心里,谁也替代不了。你是最特别嘴独一无二的存在,永远都是。”
他面上滚下泪水,倏忽而下,刚好被我手指捕捉到,清凉的泪水在手指尖绽开,叫我心头一颤,旋即,鼻尖泛起一阵酸涩,惹得我想哭。
我说,“就让我们好好道别好吗?无论以后我跟谁在一起,在哪里,做什么,我们都将从前埋在心里闭口不言了好么?有些东西只适合一个人回忆欣赏,不适合让全世界都知道。或许相忘于江湖,使我们最好的结局。你的前途无限,又何必毁在我身上?到底,我和顾承中是有纠缠的,说出去,叔叔和侄子,这叫什么事儿?”
林阳吸了吸鼻子,旋即一把抱住我,将我紧紧扣在怀里,恨不得把我整个人都嵌入他身体一般,用力又激动,他道,“我不怕别人说!小唯,我只要你!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是他用手段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是他让我们分开趁虚而入,难道你不恨他吗?他让我们分离,让我们痛苦,是他拿走了我的一切!”
我长长叹气,等他稍稍冷静些,我才说,“林阳,你还以为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单纯的因为顾承中吗?是,他是占据很大一部分原因,可当年你的不告而别明明可以换一种方式,或许是你太自私想让我忘不掉你,等我痛苦一段时间就开始新生活,或许是你太无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你不值得爱不值得等待。可林阳,我们是爱人,心心相惜,你在做这些决定的时候,是否曾想到了我?问我愿不愿意?你一意孤行,是不自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林阳愣愣的看着我,深邃如阴冷夜空的眼眸跳动着星火,他如同失落孤独的王子站在山峰之巅,凝望城市的灯火,紧抿嘴唇,想要拥抱,却不被允许。
“此外,你是否曾想过,再次重逢,你是不甘心我被顾承中拽在手心里,还是因为你还爱我?你是否正视过自己的内心,是和顾承中一决高下的好胜心在作祟,还是你爱我一如当年?如果是爱我如当年,当初那通电话之后,我们就会有联系,哪怕先前你是忍着。如果爱我如当年,你知道我在上海,在顾承中手下,那你回国来,第一件事是不是该来找我?”
“小唯,当时我还没做好准备,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来见你,我知道你还记着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以沉??还是以眼泪。”林阳悲伤地说。
我轻轻笑了笑,说道,“其实,林阳,你说的每个字我都相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另外,我们俩半斤八两,你不肯承认你和顾承中的较量,我不肯承认我感情的复杂,说到底都是不自信的缘故。但都是成年人了,都摊开了,便到此结束吧。”
“可小唯,你就不相信我还爱你?即使我是带着点争夺的意味,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嗯,我知道是真的。爱你是真的,等待是真的,为你流过的泪也是真的。只是,都过去了。”
“小唯-------”
“好了,林阳,你也有新开始了不是么?高小姐跟你很般配,性格也不错。门当户对,是你很好的选择。虽然我讨厌你妈,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林阳,不要让父母伤心。我不是什么好女人,真的不是。”我说,“南城的项目,你最好还是换个助理吧。我不想夹在你和顾承中之间,很难受的。好歹我还是你前女友,你也体谅体谅我不?”
“小唯,那个项目,就当你陪我走的最后一程,行吗?”林阳抱着我的肩膀,恳求地说。
后来想想,我当时不该心软,我要决绝才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若没有南城的项目,便不会有后来的多事之春,让一切都走向极端。
是的,我就这样和林阳告别了。我的少女时代,我的耿耿于怀,我的感情纠葛,终于只剩下了天平的一端。回卧室的路上,我和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我数着台阶一步步上去,想起林阳刚回来那会儿,我还想着利用林阳报复顾承中,用周旋迂回,让这两个男人互相残杀,最好是彼此片甲不留,越是惨烈,我越是开心。
可到底我是高估了自己。这些年,我成了个没心没肺的人,夜里我时常会想起当年,想起少年林阳是我青春里的阳光。在一步步深入中,我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冷血和狠毒,残忍以及不择手段。他们俩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拨动心弦,让我知道自己还有善良不忍的一面。
折腾一通,最后苦痛的是我自己。
杨小唯并没有那么百毒不侵,无坚不摧,刀枪不入。
回到卧室时,顾承中已经在房间里。他衣衫半解,预备要去洗澡的,见我推开门进来,一点惊慌都没有,自顾自地脱着衣服,淡淡瞅了我一眼,调侃地说,“干嘛去了?回来就不见人影,找了一圈都不见。”
“去见林阳了。”我说。我没想过要瞒着顾承中,该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我不见得要在这些地方耍小聪明。
“不怕被人撞见?别墅虽然大,但是眼睛也不少。”顾承中脱下裤子说。
我轻哼了声,说,“早点解决?烦,省的夜长梦多。对了,咱们一定要搬回来住吗?”
我拉开行李箱的拉链,顿住,看顾承中,“我不太想回来。一是,看了林阳尴尬,二是林彩秀的脸色我实在吃不消,我没那个精力每天跟她上演甄嬛传。这人实在很无聊,你也不缺钱,回来争这点住处做什么?”
顾承中只穿着条内裤走到我身边,把我身子拉直了,开始帮我脱衣服,一面脱,一面认真地看着我,云淡风轻地说,“不缺钱,不代表要示弱。怎么?你怕了?”
“怕倒是不怕,可你不觉得很无聊吗?”我故意戏谑他说,“况且,林阳也住在这里,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尴尬吗?”
“尴尬什么?你心虚么?”顾承中嬉笑着,帮我脱掉外扔在床上,又来脱我毛衣,他把我两只手抬起来,掀起衣服下摆往上撩,“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怎么就不担心我?”我把脑袋从毛衣里钻出来,顾承中丢在床上,淡然地看着我说,“你有洁癖,不会回头。”
这一句话差点么气死我,“所以你早就掐准了?就算我去勾引林阳,也不会跟他闹到床上,你在这么自信坦然?”
顾承中想了想,点头说,“可以这么说。”
我气不打一处来,冷笑说,“顾先生,您还真是自信?你就这么了解我?要是我跟他上床了呢?你能把我怎么样?这计划赶不上变化,孤男寡女,**,还是曾经相知相爱的情侣,你未免太放心了。”
顾承中忽地冷笑了声,眉梢抬了抬,道,“你要是敢,我就杀了你。”
“是么?”
“有胆子你就试试看。”顾承中道。
他眼神淡淡的,但是那种威胁警告的意味并没有因为目光浅淡而浅淡,相反,目光的浅淡,更是衬托出他警告的锋锐凌厉。
我心尖颤了颤,所谓的杀人于无声,大抵是如此了。
“走,洗澡去。”顾承中把我扛起来,径直往浴室去。
泡了会儿浴缸,顾承中把我从里头拉起来,站在花洒下冲干净泡沫,他我手不老实地乱动。我被动地靠在墙壁上,贴着瓷砖,他的吻落在耳侧,一路向下,再绕到唇边,探入口中,温柔却也霸道地攻城略地。**冲动下,我脑子一片混乱,听见他喊我的名字,一声一声,但我心中某个角落在叫嚣和恐慌,这使我忍不住推开他,挡住他的攻势,有些不确信地问,“你为什么忽然要娶我?”
顾承中凝视着我的眼睛,精壮的肩膀上挂着水珠子,在蜜色肌肤上跟随他粗重的呼吸一颤一颤,他的呼吸扑洒在我脸颊上,一只手臂撑在我耳侧,阖?深邃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可我却怎么都读不懂那眼神里的含义,只能那么脉脉地看着他,带着渴求和肯定的目光。
半晌,顾承中俯下身在我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幽深的眸子里波光涌动,他一只手捏着我下巴,细细琢磨一般,而后,他道,“在日本时,我不是说了吗?”
“你爱我吗?”我深锁住他的视线,期盼渴求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生怕从他嘴里蹦出来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他看着我,嘴角抿了抿,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绽开了,因为太短暂,让我怀疑他是否笑过?
“你爱我吗?纯粹的爱。”我又问。是着急的,迫不及待的。
顾承中知道自己躲不开,捏着我下巴又是一吻,“爱。”
语毕,他想深入一些,被我推开了,我盯着他的脸冷笑,“可我在你眼里,没看到爱。你在掩饰什么?”
顾承中凝眸,沉?了半晌,那半晌我一直盯着他,半秒都没有挪开过,他思量了许久才开口,“杨小唯,我今年三十八岁,不是拥有大把时光的年轻人,到我这个年纪,渐渐沉淀下来,需要的不是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是一段相濡以沫的守候。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轰烈和浪漫,能给你的,就是往后平淡日子里最平和的相守。我知道我的求婚让你觉得突然,难以置信,甚至担心害怕。可你有机会和权利拒绝,你可以离开我,去找年轻人,我不会怪你。倘若你现在要走,我放你走。绝不拴着你。”
一席话落音,他叹气地看着我,**消退,自顾自地洗澡冲刷,我站在边上,看着他动作,心里很空荡。为什么我觉得他说话的样子那么悲伤?他真的能放过我吗?如果他真的要放手,我会走吗?
“你欲擒故纵!”我不服气地说。
顾承中挑眉一笑,把莲蓬头递给我,淡淡说,“随你怎么想。”
音落,他关上水龙头,一个人先离开了,留下我在偌大的浴室里,像个傻子一样。
等我吹干头发出去时,他已经睡下了,我蹑手蹑脚上床,怕吵醒他,却不料我刚上床,那头的人扑上来把我压在身下,炽热地吻席卷而来,让我半点反抗的可能都没有,我闷哼了几声。不由自主地抱住他脖子,接受他的热烈。
他戳着我鼻子,气喘吁吁地问,“在浴室呆那么久?想什么?”
我嘿嘿笑,“在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小鲜肉,八块腹肌?”
“胆子真大。”
“是你要我去的,怎么赖我?”我反问。
他眸光一凛,玩味地说,“看来我还不够卖力。”
“你不是说累了吗?睡觉吧!”我求饶地说。
他贼笑,挑眉道,“我不介意再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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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股东大会决议南城的项目正式启动,即将在三月初奔赴南城开始投建启动。股东大会那天我才知道,原来顾承中手里所占的股份和林阳的相差无几,因为顾启中多一份,所以加起来是超过顾承中的。
可我觉得,顾承中现在只是蓄势待发罢了,不然以他的号召力,在股东大会成员里随便勾搭几个,都能让顾启中吃不消。那既然如此,顾承中为什么还要盯着林阳南城的项目呢?他是想出点幺蛾子然后自己接盘?还是说,他要一锅端了林阳?
散会后,我同他去吃午餐,忍不住问了他,准备怎么做。其实我一直不好开口问他和林阳的恩怨,但我不想两败俱伤。
顾承中夹了一块鸡翅在我盘子里,漫不经心地说,“这些事你不要过问,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他要你在他身边待着,无非是膈应我。你先去,等两个月,你就没时间了。他必须另找人,不然你就辞职,现在是给他面子。”
“你打算怎么做?你想进入董事会?”
“哼,谁稀罕?”顾承中冷哼,“别问了,吃东西。”
“好。”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问过。顾承中说,预备在五月举行婚礼,在那之间,我肯定是要提前回来的,林阳就算不想放人,也毫无道理可言。
开学后,我和顾清他们会面,又同论文导师见面,把论文题目最终选定,而后开始拟写论文,六月答辩,就真正毕业了。
三月初,我作为他的助理,得跟着去南城实地勘测,项目启动。那是我这些年来,第一次回去南城。在飞机上俯瞰时,我心里说不尽的怅然和感慨。这就像是飘零已久的游子回到故乡,怆然而涕下。
我们在香格里拉住下,这些年,一点没变,站在酒店门口,恍若隔世。
入住后,夜晚有餐叙,是当地的领导安排的,由肖珊陪同去,我向林阳告假,准备回学校一趟。
南城一中还是当年的南城一中,傍晚的夕阳很好,上操场的香樟树枝繁叶茂。方块格子瓷砖地上有干掉的落叶,踩着落叶一步步上前正值学生晚餐放学的时间,非常热闹,空地上有打羽毛球的,踢毽子的,阳台上有看书的,聊天的,发呆的。
从上操场的护栏看下去,篮球场的篮框都没占得满满的,青春飞扬的学生在打篮球,周围围着观战的群众,不知道有没有当年的杨小唯。
花坛里,学生三五成群或是两人结伴谈心,对路过的我投来好奇的眼光,我询问了一个齐刘海大眼睛的女学生,问苏老师可还在这间学校任职。说了姓名,学生很快想起来,告诉我办公室的地点,让我往艺术楼去,现在老师的办公室都集中在那边。
艺术楼是新建起来没几年的,坐落于上操场和我下操场之间,原本那边是校外围墙的一出空地。现在耸立起大楼,紧凑了许多。
我找到办公室时,办公室里没几个老师,苏老师埋头批改试卷,这些年变化不算大,还是头发烫了,有些变样,我迟疑地走到她跟前,叫了一声苏老师。
她扶了扶眼镜,打量了一会儿才认出我来,惊讶地说,“是杨小唯?”
我微微笑,“是我,老师。”
“好几年不见了吧!你去哪儿了?这些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还去找过你几次!”
“那年过后,我去上海了,没有再回来过。”
“去上海?继续念书了吗?”
“念了,后来考了a大。现在快毕业了。”
之后,我和苏老师在学校走了几圈,学生去上晚自习了,操场上没人,我们绕着操场一圈圈走。回忆起当年,她还记得我倔强的样子。聊到后面,她有些尴尬地问我,“当年是不是因为林阳走了,你才不读书的?”
“算是吧。”
“哎,造化弄人。那我顾先生后来倒是联系过我,就你不在学校那会儿,他给学校捐了一座楼,哦,就是你刚才看到的艺术楼,说是你随时要回来上课都可以,学校不能拒绝你。当时我还以为,你想明白了会回来上学,毕竟你聪明,知道混日子的后果。可后来,我们都没了你的消息-------”苏老师说。
“艺术楼是他捐钱的?”
“是啊,你不知道?这都很多年了。”
我愣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
所以当时顾承中觉得我犯浑犯够了就会回学校学习吗?
“不过,再看到你,老师心里一块石头也搁下了,当年的状况,你还能那么坚强,真的很不容易。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好。老师很开心。”
“谢谢你,老师。”我触动地说。
这时我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苏老师愣了,惊讶地问我,“林阳?”
我尴尬地点头,“是他。”
“他回来了?”
“回来了。”
苏老师惊讶地看着我,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是少女心爆棚,“你们俩在一起?”
我淡淡地摇头,微笑地说,“没有,我们没有在一起。”
旋即,我接起电话,林阳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小唯,你在学校?”
“在,我和苏老师在操场。”我说。
“哦,那个我马上来,我好像看到你们了。”
音落,我看到一个穿?色风衣的人从操场入口进来,正走向我们。
他还是那样,笔挺犹如一棵白杨,在夕阳的红光里信步而来。
我发现自己心跳如常,一点都没有当初的悸动和怦然。我终于确信,曾经,都已经过去了。
苏老师站在我身边叹气,惋惜地说,“可惜了,多好的一对。那时候连老师都看得出来,那孩子眼里只有你。当年你那封情书,我还记得呢。”
“老师,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微微笑,心想,上天从来都有自己的安排。
回去的路上我问他不是有餐叙吗,怎么有时间到学校去,他说餐叙临时取消了,对方那边有事,改到了明天。
自从那一次敞开谈之后,我和林阳之间,虽说客气礼貌,但更多是像一个老朋友那样,我们俩都没有吃晚餐,便一起去撸串儿。大约是在学校里狂了一圈,往事浮上心头,有些触动,把酒言欢中想起当年,两人都笑了。
后来我们喝醉了,两个人迷迷糊糊地叫了辆出租回酒店,发生了什么,浑然不知,第二天一早醒来,我躺在林阳的床上,我俩虽然不是衣衫不整,但也有些狼狈。彼此面面相觑,吓得我从床上蹿起来,一不小心滚到地上去,林阳赶紧来捞我,把我扶起来问我有事儿没,这时门铃响了,千算万算,没算到来的人是齐瑶。
我本来想躲的,可想想看,有什么好躲的?躲起来才更说不过去吧!于是我坐在床沿上,捡起地上的外套,齐瑶和林阳的声音在外边客厅,像是在说项目的事儿。
没错,齐瑶是跟组的设计师之一,这一次代表室内设计团队来做项目演示。她同我们一天来的,不同的航班。
正当我穿外套时,齐瑶跟着林阳进屋子来,看见凌乱的床和凌乱的我,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巴不可置信的样子,“杨小唯-------”
林阳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她,“这是标书,我参考下,虽然顾氏一揽所有项目,但各个项目都是要分开算计费用的,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语毕,林阳转向我,晕乎乎地说,“昨晚车子是不是没开回来?”
“可能在烧烤摊吧,你叫司机去开?”我说着,当齐瑶是空气。
齐瑶接过文件夹,却没马上离开,反而站在一遍看我和林阳说话。我穿好衣服,客套地说,“那林总,我不打扰了,稍后会议室见。”
“好。”林阳捏着太阳穴说。
我刚踏出林阳房间一会儿,齐瑶冲出来,大声叫我名字,怒道,“你昨晚和林阳睡在一起?”
我没理她,继续往前走,她索性挡在我面前,骂我说,“杨小唯,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都跟他小叔在一起了,他也有了女朋友,你就不能松手了吗?怎么有你这样的女人?”
“跟你什么关系?你在这瞎嚷嚷什么?”我冷眼看着她,讥笑说,“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就不怕顾承中知道吗!你这么不要脸!”
“这跟你有关系吗?”我冷哼,说,“我们只是单纯的喝醉了睡着而已,你看到我们苟且了吗?只有你脑子装着恶心的东西才会把别人想得那么恶心吧?齐设计师,你少拿这件事跟我哔哔。我没耐心忍你。”
说完我转身走了,齐瑶气得在背后跺脚,早上的会议在酒店会议室开的,她一直瞪着我,恨不得一巴掌扇死我,可我只当她是空气。
不过,说来我很后悔,昨夜里不该喝那么多酒,虽然和林阳在一张床上没发生什么,但这样总是不好的,要避嫌,不论是因为我和顾承中,还是因为他是我顶头上司,即使我们是要好的朋友,有前面两层关系在,都不可以这么轻浮。
可事情都发生了,我还能说什么?后悔药没得卖。
但齐瑶恶心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她要是抓着这件事儿整我,指不定怎么办呢?最担心的是顾承中,我夜里打电话给他,开玩笑说我昨晚喝多了,和林阳在一起。早上醒来一个房间里,快吓死了。
顾承中愣了愣,问我,“杨小唯,你是不是想死?”
我以为他生气了,没想到下一句是,“下次再开玩笑,我马上把你调回来。”
话到这里我不敢说是真的,他意思很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在南城,一呆就是一个月,每天跟着林阳在项目上走动,开会,餐叙,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已经是四月了。
我发现自己月经没来那天,是四月三号。一般我都是二十五号来,三十号左右结束,但现在都已经三号了。那时候我正在刷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当场就懵逼了。我不确定,打开软件查看日期,当真是那天啊!
讲真,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吐了泡沫漱口,穿上外套去酒店对面的药店买了早孕试纸,当我看到两条红杠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想起临走前那晚,我们做了,他有点兴奋,大约是喝多了酒的缘故,没能及时出来。当时我想是安全期啊,应该没问题,就没做时候措施。
我一屁股坐在马桶上,惊呼怎么这么倒霉?安全期啊安全期,才一次啊就中标!我怎么不去买彩票?
现在怎么办?
我百度了下,网上说两条杠很可能有了,但也不是百分百确认,叫去医院检查确认。可眼看着会议马上要开始了,我哪儿来时间去医院?
心想着等会议结束了去。可会议结束,要去现场勘查,肖珊肠胃炎住院。只能我陪着林阳去,回来已经是半夜。
这样一直拖着,直到周末我才有时间去医院挂号问诊。
b超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怀孕四周。
我欲哭无泪,坐在医院走廊上,像个废人,目光呆滞,抓着b超单子,瑟瑟发抖。
林阳匆匆赶来时,满头大汗,抓着我胳膊问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忽然想起那年九月的大雨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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