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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了同袍的九真将士们,再一次出征了。这一次是收复失地,是追逐残兵。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除开留在九真城那些受伤严重的军士还有一些必要的守卫,剩余的一千人就唱着远古的歌谣,踏上的收复故土的道路。
从山上下来的冯君岩没有再去看一眼那些妇孺,就加入了正在集合誓师的队伍,邓问已经在等候他们多时了。那些女子的会被如何安排他管不到,也不用去想了。如果他还能活着回来,而且那些人还在等待的话,他或许会真的履行自己的诺言,把这些可怜的人带回冯家庄。可是这一次就连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一千多人的队伍去收复两个郡,一千多人的军士去面对数万大军,去面对一个国家。冯君岩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得很可笑,他们是勇士,可是他们不是神仙,仅凭一千多人怎么可能完成这个任务,想想都可笑。前算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千多年后特种兵,一个个以一敌十,也不可能仅凭他们这些人就收复两郡啊。班超这么厉害,是因为他的背后站着整个大汉,西域那些小国被打怕了。而我们这些人呢?人家会老老实实的等着我们去接收吗?这根本就是去送死好吗?可惜不管他怎么想,校尉和郡守决定下来的命令,他们这些人只有执行,只能执行。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纷纷。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习惯是一种让人害怕的行为,他会在不知不觉中就改变你的世界观,人生观还有价值观。曾经读起来浪漫的诗篇,抑或说为那个能活着回来的人感到庆幸的心情,如今现在再一次读来,却有了完全不一样的体会。年轻时被征召的人,老了回到家,可惜已经家破人亡,这是多么的悲哀。可是现在冯君岩才发现,临死前还能见一眼家乡,比起那些还没有老去就已经家破人亡的人来说,他们到底还是幸运的,至少我们不用客死他乡,到底是落叶归根了。而他们这些死在他乡的人,才是真的可悲。
连军士也算不上的青壮,是没有任何条件可以享受的。随着行军开始远离九真城,四周开始再一次的荒凉起来。浓密的荆棘,高大的树木,低矮的丘陵。路上时不时地就会发现一些土人遗落下来的衣物,一些被狼或者什么肉食动物啃光肉的骨头和人的脑袋,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说着这条路上的危险与血腥。尽管已经是深秋,可是交州酷热的天气还是让一群已经连续厮杀数日的汉子,一个个累成狗。不仅仅浑身湿透,看起来就像是再不休息就得渴死在路上的沙漠旅行者。
邓逸并没有前来,他留在了九真城与张辉处理着战后的事余,所以这一千多人现在全部都归谢青指挥。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了收复故土这个名声而去送死的,开始的时候也有人不服,他们认为人太少了,要等朝廷的大军来了之后再继续进军。可是提出意见的人,直接被谢青给砍掉了,再盖上了一个动摇军心的帽子之后,再也没有人说什么了。
谢青带着仅剩的二百多骑兵一直跑在前面,带着这近千的军士向着九德前去。冯刘两家只剩四人了,所以没有人再来帮冯君岩扛东西,没有人会再来体谅一下他,更没有人关心他是不是只是一个孩子。那些骑着马在监督的骑兵只会冷冷的坐在马上看着你,要是跟不上,迎接你的就只有那冷冰冰的抽在脸上、身上的马鞭,甚至是恶狠狠地一脚。
一路上冯君岩他们也遇到了几股落单的土人,正一步步的往林邑方向前去。这些人都是昨日溃败之时逃入林中的幸存,溃败之后已经找不到自己的首领,林中又没有出路,而呆在本地等晋军来了又只能等死,只能各自组成一个小团体,沿着大路,想要踏上回家的路。没想到谢青带着骑兵追了上来,还没来得及逃命就被谢青砍于马下。死的不能再死了。
九真到九德之间,比交州内部还要荒凉,自始皇帝置桂林象郡之后,交州内部经过数百年的开发,适合人居住的地方已经不少了。而九德和日南,虽然也设郡数百年,可是事实上因为环境恶劣,土人时常骚扰,几乎就没有经过开发。层林密布,到处是瘴气深林,沼泽湿地,各种危险数不胜数。尽管已经在这些地方生活了数百年,可是晋人的生活区域一直都基本局限于城池的四周,对深处的的地方并没有太过于了解。从九真到九德,基本就只有当年赵王陀开发交趾之时开头的并且一直留用到现在的一条大路可通。炎热的天气再加上急速行军很快就有人减员了,有数个人因为中暑而虚脱倒地,失去了行军的能力。
“军候,有数人因为缺水而晕倒。再这么下去军士恐怕跟不上了。”邓问骑着马赶上了正停在队伍前的谢青,潜台词是想问问能不能休息一下。
“才不过区区两个时辰,你们就如此不堪。”谢青勒住马绳,回头看了一眼上气不接下气的队伍,整个队伍已经气喘吁吁,一个个都成了湿人,乱糟糟的,这种情况不用土人来攻,再等一会恐怕自己都要死人了。
“难怪连区区土人也不能对付。难道你们因为久居南蛮之地,自己也变成了不堪一击的土人?交州军果不堪用。吩咐全军,休息半个时辰。进食之后即刻前进。”谢青从气喘吁吁马背上下来,不情愿的下了命令。
“南蛮汝父,不堪汝妹。你骑着马,还是一人双马当然不觉得累了。老子怎么知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他们跟吃了药一样的,居然到现在也没死。要平时你们这样不要命的赶路的早死了一百次了好不好。你知道这丛林里有多少危险吗?不说蚂蟥,毒蛇,就这破路,一连行军两个小时就是铁人都成铁水了。何况已经厮杀数日挂满了行军用具的青壮,有本事你下来跟他们一起跑啊。还有这里是南方,不是你们北方。这种闷热的天气,再不休息都会中暑的,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你是要我们死吗?你个该死的北方佬,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住久一点,疟疾,瘴气,血虫病,老子肯定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邓问见谢青这个贵公子看不起自己这些人,心里头非常不爽。不过人家是世家公子,自己再不爽也只能忍着,只能恶狠狠的诅咒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公子说的是,我等久居南方,与北方的燕赵之士不能比。军候手下都是善骑之士,交州青壮却大多只懂操船却是不善跑马。”邓问虽然不能明说,但是还是小小的讽刺了一下。你们四条腿,我们两条腿当然跑不过你们了,要本事我们到船上比一比啊。
“哼。”谢青听了邓问的话,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邓问,牵着马去了骑士那边。
整个队伍在谢青的命令之下很快就在一个较为开阔的地上停了下来,早已经忍不住的的青壮们得了命令,不等别人说话,立即就开始坐了下来,一个个开始进食。从九真城出来,行军两个时辰,为了赶路已经走近百里,所有人都累坏了。
“在北,这军候这样行军,我等恐怕坚持不到九德。”停下来的刘念齐一边拿出水袋和干粮,一边对身边的冯思冀说。在邓问的关照之下,冯刘二人都成了一个什长,一人领着十个青壮。
“不错,这军候应该是北方来的,看起来并不懂南方的气候,而且他心里应该有什么要紧之事,一直在催促行军。九德日南丛林密布,土人比我等更熟悉森林,照这么下去,我担心会中了埋伏。所以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冯思冀对刘念齐的话深表同意,看了一眼身后的冯兵还有冯君岩小声的吩咐。然而,话还没说完,他们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敌袭,敌袭。有埋伏,戒备。”队伍刚刚停下休息,在众人都放松之时,四周的树林里突然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不防备之下,已经有数十个人被射中之后,脸色大变,呼吸困难。
“箭上有毒。是土人的毒箭,大家小心。”惊醒过来的晋人军士很快就发现这些中箭的伤者都中了毒。
“岂有此理,我还没去找他们,他们居然就敢自己来惹我。”才坐下来么多久的谢青,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就遭到了敌人的偷袭,大怒之下,再一次上的马来就要往丛林里冲去,不过被身后的邓问死死地拉住了。
“军候,军候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只是些射冷箭的土人,不必军候亲自动手,这些就交给我们好了。”邓问可不想谢青脑子发热自己送死,他死了不要紧可是要是因为自己而死了,自己也别想好过。来之前邓逸已经嘱咐过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谢青,不然他要是出事别说自己,就是整个交州也没有好果子吃。
很快就要数十人拿着盾牌,一步步的想着射箭之地二进,可惜没等这些人近前,就直接被更大的一波箭雨给射了回去。
“谢青谢公子,在下卢他在此恭候多时了。”很快林内就传出了一个声音,不是那早已消失的的卢他是谁。
“藏头露尾之徒,可敢出来一见。”躲在马后的谢青听见这个声音眉头一皱,使了一个眼色让身后的亲卫准备好弩箭,等那人一出来就直接射死他。
“呵呵,谢公子打的好算盘,恐怕我现在一出去就要被那手底下的那些人射成筛子吧。谢公子若真有心,不若请入林一见好了。”卢他那嘲讽的声音立即就从林中传了过来。
“无耻贼子,听你语言想来也是我大晋之人,岂能助纣为虐,为蛮夷挡我****王师,岂不令祖宗蒙羞。你若识趣,现在出来归降,看着你知错能改的份上,或许我禀明圣上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谢青见卢他不上当,只能换了另一个话题。
“你们谢家之人果然不愧是家学渊源,说起话来简直一模一样。可惜我卢他可没你们谢家这么伟大的祖宗,倒是不用怕蒙羞了。士为知己者死,范胡达大王视我为肱骨,我卢他当然要为大王尽心尽力了。”卢他说完还真的往南方拱了拱手,看得他身边的林邑军士感觉军师果然一心为了大王。
“说起来我倒是好奇,谢青公子不趁着此番大胜,回朝献俘,还留在这南蛮这地干什么?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您放不下的东西?看您这样子,急匆匆的带着千余人就前来追赶,不会是想要收复失地吧。难道谢家的公子就是想着靠这区区千余残兵就想要收复两郡?果然不愧东山公的子孙,可惜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乃祖八万破百万的本事了。”卢他的话继续从林中传了出来,可惜不知道里边情况的谢青只能僵持。
“数典忘祖之辈,有与没有,你前来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谢青听得卢他怀疑自己,登时大怒。
“可惜大王不听我劝,若是多留大军或者杀个回马枪就好了,否则此时恐怕九真已入我手。”卢他心头大憾。
“谢家的家学渊源我已经见识过了,谢青公子的本事我倒是不怀疑。只是谢青公子为一己之私,置千余将士性命于不顾,我确实不能不说。看着同胞一场的份上,我还是要提醒各位晋军将士,我林邑虽败,却也是数万大军,以千人复两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何况在这丛林密布的交州,区区千人若是遇上埋伏,只能是前来送死。各位晋军将士可不要被他给骗了。”卢他轻漂漂的话,却是让晋军整个队伍都乱了起来。
“卖国之人岂敢辱我谢家,众将士不要中了他的乱军之计!”谢青听得卢他的话,立即就感觉到整个队伍飘过来的疑问的眼神。
“我等忠心国事,此番前来只为两郡逃脱百姓能够早日见到王师,安心任事。区区蛮夷就算千万人又如何,溃败之军,不过草芥罢了。”谢青见众人都在看着他,立即加了一把火。
“我谢青不过区区少年,亦不惧。你等年长于吾,与林邑百战有余,难道怕了这区区败军!岂不闻当年班定远之事!不世之功就在眼前,岂可退缩。”晋人军士听了谢青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不过区区蛮夷,我晋人一个打他们十个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人家一个世家子,还是半大的少年都不怕死,我怕什么?说不定还真能学班定远区区三十六人定西域呢。一时间躁动的军心就被谢青几句话给安定了下来。
“谢青公子好口才,不过是与不是,公子心中有数,公子想要的东西就在我手里,想要的话就来吧。”卢他见晋军都安定下来,登时就换了一个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