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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为人者的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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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气。

    不容置疑的杀气。

    武田义信竟从前田庆次的眼眸中,觉察到那股杀气,原来此人并不是为求死而来,而是为杀我而来。

    若是能在今日以俘虏的身份将自己击杀,纵然因此而死,也能够贯彻前田庆次的倾奇者意气和身为武士的尊严。

    义信一瞬间明白过来,庆次之所以要激怒他,原来是想要趁着他亲自上前的功夫……一跃袭来!

    义信重新打量起庆次,终于注意到他的身形犹如猛虎一般地强健有力,虽然早已知道庆次并未携带任何兵刃,但但是那双醋钵儿大的拳头,便已胜过自己麾下将领们赖以传家的名刀名剑。

    义信也自诩是勇武过人之士,但不知为何,想到要与前田庆次这样的勇士交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且慢。”

    义信举手叫停,庆次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就这样停在半空之中。

    “败露了。”

    庆次心中已然有所警醒,纵是被搜查全身,也绝不会从他的身上发现武器,但自己本就囹圄之身,一旦被义信觉察到杀意,想来武田义信也不惮杀死一个俘虏吧!

    “且先坐!”

    武田义信低声喝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大名的威严。

    庆次的眼光更无踌躇,向义信直扫过去。要飞身而袭的话唯有眼下这个机会了,一旦坐下之后动作便会迟缓。倘若是武田义信上前来的话,自然另当别论,只不过……眼下义信戒心已起,恐怕是不会轻易接近自己了。

    “看来是不行了。”

    庆次叹了口气,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既然行刺失败,他也就不再烦恼,如今的局势,他就算任人鱼肉,也一定会拼死一搏再被对方斩杀。

    武田义信尖锐地盯着他问:

    “为何如此!”

    以一条信龙为首的诸位领主都以为义信问的是为何要模仿猴把戏,只有武田信繁眼神微动,明白义信所问的,其实是为何决意行刺。

    武田信繁虽然早早地看出了庆次的决意,却一言不发,只是坐观等待,不禁令人疑惑。

    但作为当事人的武田义信和前田庆次,都无暇顾及身侧还有一人,因此只是把这当成两人之间的秘密对话。

    “你问我为什么?甲斐人就是山猴子,事实如此。”

    庆次微微抬起了下颌,眼神中满是倨傲。

    他这副傲慢的姿态不禁令义信刚压下的怒火再次窜了上来,但义信亦是明白庆次为何这么回答。

    本是自己先要羞辱对方,为何就不许对方还手呢?

    武田义信这时候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他想要借着羞辱庆次的机会来重聚甲斐国人的士气,这个做法或许本就是错的!

    此时,义信已有心放过庆次,但若是这样直接让他退下,自己和甲斐人的脸面又挂不住了。

    “再好好想想!”

    义信用略显急促的声音催促着,眼神也不再那样尖锐。他此刻想的却是,只要前田庆次随便诌扯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便可放过对方。

    坐在厅中的庆次虽然对武田义信的想法未能全然领会,但也惊讶地发现义信身上已再无杀气,他想了又想,终于开口道:

    “若一定要说,大概便是意气二字吧。”

    “意气?”

    武田义信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

    “汝是说,倾奇者的意气么?”

    “为人者之意气。”

    庆次的反驳刻不容缓。

    大名也好,俘虏也好,都是相同的人,为博一乐将别人呼来喝去而曝于大庭广众之下的举动,可谓是典型暴发户的做法,甚不得体。而被当众羞辱的人,只有通过行刺一事,才能有力地证明对方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这同时也是对对方的痛烈反击。

    义信这才真正理解了庆次话中的意思,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战栗。

    这个男人是野兽,属于那种绝对无法饲养的自然野兽,这头可怕的野兽,令此时仍旧颇显稚嫩的武田义信饱尝了恐怖的滋味。

    “此人绝不能留!”

    下一个瞬间,武田义信条件反射般地想到——这种条件反射是对恐怖最自然的反应。

    但武田义信亦是颇有野心,绝不甘走上父亲老路的青年武士,既然是热血冲动的年青人,当然也会对前田庆次的意气惺惺相惜。

    更重要的是,武田义信绝不想听受这一群老臣的摆布。

    ——底下的领主们一同屏息而视,无不期待着义信速速处决庆次。

    武田义信皱了皱眉,自然是不愿就此将庆次斩杀的,但若是家臣门众口一词,他也极难调和。这时,他求助般地望向了一门众首席的武田信繁,两人眼神交会,信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得到叔父的肯定后,武田义信回复了镇定,再次向庆次问道:

    “汝果真甘愿贯彻此等意气么?”

    “确乎不得不如此。”

    庆次之意,这并非是一时之气,对自己而言乃是极为自然的做法。

    “汝以为果真能始终如一?”

    “在下尚也不得而知。”

    说罢,庆次的脸上露出了恰似难为情一般的微笑。

    好久没有见到如此具有男儿气概的精彩微笑了!武田义信似乎从前田庆次的身上,看到了理想中的自己。

    若是能如他这般遨游于世,该是多么精彩的一生!

    可人们总是耽于世俗,武田义信更不能例外,在这个时候,义信对前田庆次突然有了深深的嫉妒。

    “好一个倾奇之人!”义信大声说道,“辛苦你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你可以退下了。

    两侧的领主们对这意料之外的事态发展茫然若失,义信对庆次的宽大处置,令他们不明就里。

    南信浓木曾谷的领主木曾信雅站了出来——他本是信繁的次子,在武田家从斋藤氏手中取得木曾谷时入继木曾家,成了木曾氏的家督。

    信雅亦是年轻气盛之辈,加上他出身甲斐,自然对庆次不满,只见他大步跨出,拦在了庆次的身前,阻住庆次离开的道路。

    “狂妄之辈!该当在此授首!”

    “次郎快退下!”

    不远处武田信繁亦是站起身来怒喝一声。

    见信繁想要喝退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这大出众人的预料,但唯有信繁才知道,木曾信雅此时的举动多么危险,他若是真的与前田庆次刀剑相向,一定会小命不保。

    嗤啦一声,木曾信雅竟不顾父亲的劝阻,执意拔刀!

    但前田庆次只是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瞪了木曾信雅一眼。

    一瞬间,庆次的周身散发出猛兽般的气势,令木曾信雅忍不住连退三步,连平日里宣称“刀在人在、刀亡人亡”的太刀也哐当一声掉在地板上。

    前田庆次便恢复了懒洋洋的神情,迤迤然跨出评定间,离开了本丸。

    木曾信雅的眼神仍是惊疑未定,恍若失心疯一样地喃喃道:

    “好可怕的眼神,那是……魔鬼的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