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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山路难走,您坐软轿上山吧。”一旁的卫嬷嬷开口道。
老太太摇了摇头:“坐了一路马车,身上僵硬得很,还是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老太太这般说,卫嬷嬷也不好再劝,却是将视线移到站在一旁的傅沅身上,笑着道:“还是四姑娘扶着老太太上山吧。”
傅沅听着这话,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扶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微微一笑,道:“山里头清净,咱们住上几日,你就觉着比府里要自在许多。”
傅沅一愣,随即莞尔一笑:“孙女儿也觉着这山上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怪不得听说要跟着祖母出来,三姐姐她们都高兴得很呢。”
傅沅说着,视线不自觉朝傅珺那边看去。
今个儿傅珺穿了一身湖绿色绣着牡丹折枝的褙子,梳着流云髻,头上插着一支碧玉簪子,她的脸色有几分苍白,许是坐了一路的马车,有些累了的缘故。
老太太看了傅珺一眼,却是一句话都没和她说,只抬起脚来踏在了台阶上。
傅沅扶着老太太,心里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因着老太太不同意三姐姐和永嘉伯府的这门亲事,三姐姐对老太太的态度便变了几分。虽还是恭敬得很,可那恭敬中总叫人觉出几分疏远和隔阂来。
这差别连她都感觉到了,祖母定也察觉了出来,所以一路上才没怎么和三姐姐说话,方才也没理会三姐姐。
傅沅觉着,这样的气氛很是叫人难受。
山路很长,落日的余晖洒在身上,不一会儿身上就渗出些许汗来,黏黏的,一阵风吹过,又清凉了许多。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众人才上了山顶,到了普福寺的门前。
昨个儿早就过来安排一应起居住处的闵嬷嬷这会儿正在普福寺的门前等着,见着傅沅扶着老太太过来,忙笑着迎上前来,福了福身子,请安道:“老奴给老太太请安。”
说完这话,又对着一旁的傅沅叫了声:“四姑娘。”
傅沅对着她微微一笑,就听老太太道:“住处可都安排好了?”
闵嬷嬷听着这话忙回道:“回老太太的话,都安排好了,慧远主持听说您要带府里几位姑娘山上住几日,还亲自来问过,叫人将您的住处安排在了后院的西厢房。”
老太太听着这话,却是愣了愣,问道:“西厢房?”
以往她来普福寺,住的都是靠近后山禅室的静悟斋,那里独立的院子,清净人少,除了送饭的小沙弥外,外人都不得进入。而且,院里配着一个藏书阁,里头藏有经书百卷,其中更有普福寺已圆寂的主持明悟大师亲手抄写的法华三部经:无量义经、妙法莲华经、观普贤菩萨行法经。
见着老太太皱眉,闵嬷嬷脸色微微一变,才上前一步,解释道:“老太太,是南阳王府的王妃陪着老王妃来了普福寺,已经在寺里住了两日了,因着来得早,主持便将老王妃安排在了静悟斋。”
老太太听着,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来,嘴里却是说道:“哦,原来是这样,老王妃身份贵重,又才大病初愈,合该住在静悟斋。”
“进去吧。”老太太说着,却是见傅沅有些走神,一时就笑道:“怎么了,可是那日在南阳王府见着老王妃训斥府里二公子,心里怕了?”
傅沅听着老太太的话,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笑了笑:“孙女儿只是诧异,老王妃身份贵重,去寺庙上香,怎么不去奉国寺呢?”
听着傅沅这样说,老太太也跟着点了点头,却是吩咐道:“这事就别在琢磨了,既然知道老王妃来了寺庙里,等明日咱们便该前去拜见。”
“进去吧。”
“是。”傅沅扶着老太太走了进去。
寺庙里清净,前院靠墙种着几颗苍劲的银杏树,挺拔苍翠。庙顶上铺满了琉璃金碧辉煌,屋脊上雕刻了好多仙人,栩栩如生。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傍晚的朝霞之中。
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檀香味儿,空旷的寺院中寂静平和,耳边仿佛传来念经诵佛和不远处那悠扬的钟声。
众人陪着老太太到了后院的西厢房,厢房里早就收拾干净了,只等随行的大丫鬟青馥铺好了被褥和拿来了老太太平日里用的茶盏和一应洗漱用的用具。
傅沅扶着老太太在软榻上坐了下来,见着祖母眉宇间有些疲态,便开口劝道:“祖母您若是累了,就躺下来歇上一会儿。您身体才刚痊愈,别累着了。”
老太太听着,点了点头,对着几个姑娘吩咐道:“嗯,那你们都下去吧。”
“闵嬷嬷,带姑娘们看看她们的住处,今个儿就早些歇下吧。”
“是。”闵嬷嬷听着,忙应了一声,领着傅沅她们从西厢房里出来,走过一条游廊,行至东厢房和耳房处。
这回府里除了六姑娘外几位姑娘都跟着出来了,闵嬷嬷一早就安排好了。
叫二姑娘和五姑娘住在东厢房,三姑娘和四姑娘住在耳房中。
“姑娘请。”
傅沅随着闵嬷嬷进了屋子,见着屋子里干净整洁,地面也被擦得发亮,空气中还带着一股熏香的味道,便知是闵嬷嬷已经叫人打扫过了。
“姑娘觉着可好?”
傅沅点了点头,笑道:“很好,多谢嬷嬷帮着收拾了。”
闵嬷嬷听傅沅这么说,脸上忙堆起笑来,奉承道:“老奴哪里敢担姑娘一个谢字,不过是分内的事儿罢了,姑娘贴身用的东西,还要怀青和碧竹姑娘准备着才是。”
闵嬷嬷说完这话,才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三姑娘傅珺,也客气道:“姑娘和四姑娘处的好,在一块儿住着也能说说话。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老奴。”
傅珺点了点头,对着她笑了笑,道了声谢,闵嬷嬷说了几句话,才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去。
等到闵嬷嬷出去,傅沅才转过头来拉着傅珺的手道:“这一路三姐姐是怎么了,我看祖母都看了三姐姐好几回了。”
“三姐姐可还是在气永嘉伯府的事情?”
傅沅问的直白,叫傅珺一时变了脸色,眼圈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见着傅珺这样,傅沅轻轻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在桌前坐了下来,轻声道:“三姐姐便是心里难受,也千万别和祖母置气。姐姐是个聪明人,难道想将这些年的辛苦都白费了?”
“姐姐便是不为自个儿,也该替澄哥儿想想才是。”傅沅意味深长道。
听着傅沅这话,傅珺的身子一僵,好半天才开口道:“我知妹妹是真心替我好,只是在见着祖母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想着祖母为何不同意这门亲事。”
“这些年祖母待我虽不如大姐姐好,可我心里明白,祖母对我比对二姐姐要看重上许多,平日里也肯给我几分脸面。可之前对我好,为何偏偏在亲事上不许我嫁到永嘉伯府去?”
“我若说不是为着永嘉伯府的荣华富贵妹妹肯定不信,只是这姑娘家嫁人,可不要挑上一挑,尤其是像我一样是庶出的,哪里能当上正经的主母。即便要嫁,也只是个庶子,这一辈子在身份上就被人压在了下头。好不容易太太肯给我结这门亲事,虽说我知道这其中有古怪,可心里也是愿意的。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叫人看了一场笑话。”
傅珺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傅沅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声安慰了几句,最后还是劝道:“姐姐既说祖母之前疼你,那不愿结这门亲事定是有原因的。姐姐与其在心里琢磨折磨自己,也叫祖母不大痛快,倒不如去问问祖母,也好了了这个心结。我看,这一路上,祖母对姐姐还是很关心的,只是气姐姐因着一件事就疏远了,失了孝道。”
“姐姐毕竟还要在府里生活,便是嫁了人,宣宁侯府也是娘家,姐姐可明白我的意思?”
“再说,姐姐难道想叫人觉着您对祖母不孝,拿此事做文章,带累了澄哥儿?”
听着傅沅的话,傅珺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看了傅沅许久,才说道:“多谢妹妹这一番话点醒了我,我瞧祖母精神不好,这就去西厢房看看祖母。”
傅珺说着,见着傅沅点头,便带着自己的丫鬟语琴转身出了屋子,去了老太太住的西厢房。
等到傅珺离开,怀青才忍不住道:“姑娘倒是有兴致,怎么和三姑娘说了那么多?”
自家姑娘平日里可最不爱掺和这些事儿,今个儿却像是转了性子一样。方才在山底下的时候替三姑娘说话,谁又听不出来。这会儿又费心说了这么多,亏得是三姑娘听进去了,若是听不进去,那可就当好人不成反倒是叫人恨上了。
傅沅听着这话,只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管闲事,而是这府里我和三姐姐总是在一条线上的,三姐姐若是被祖母厌恶,难道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