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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悟斋在靠近后山的一座院落里,里头环境清幽,门口种着两颗银杏树,一阵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
周老太太叫贴身的丫鬟青馥递了帖子进去,只一会儿功夫,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开门的丫鬟傅沅上回在南阳王府参加赏花宴的时候见过一回,是在老王妃屋里伺候的。
“老夫人请,老王妃听说您也来了普福寺,可是高兴了。”
那丫鬟说着,看了站在周老太太身后的傅沅和傅珍一眼,微微一笑,便领着众人走了进去。
院子里清静得很,青石铺地,靠墙种着两株玉兰树,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一阵凉风吹过,更有一种惬意的感觉。
傅沅和傅珍跟在老太太的身后缓步走进了正屋,刚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儿,老王妃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不时捻动着,一旁的小方桌上燃着一只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香烟袅袅。
“老身见过王妃。”周老太太上前,才刚福下身子,就被老王妃贴身的嬷嬷扶了起来。
老王妃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只笑着道:“快别多礼了,你我年纪都大了,来这寺庙就是想清静清静。”
老王妃说着,便给周老太太赐了座,叫人上了茶来。
等到周老太太坐下,傅沅和傅珍才缓步上前,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请安行礼,见着老王妃抬手叫起,这才直起身来。
老王妃的目光落在傅沅身上,打量了片刻,见着她手上戴着的那只镯子,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笑意来。
“这孩子是上回我见着的,一直养在陈老夫人跟前儿的那个吧?”老王妃上了岁数,又刚大病过一场,记性有些不好。
听老王妃这么问,周老太太笑着点头道:“劳您还记着,就是这个,娅丫头嫁进东宫,也就她能陪在我跟前儿了。”
老王妃听着这话,微微颔首,挥了挥手叫傅沅过来。
傅沅见着老王妃的动作,只缓步上前,走到了老王妃跟前,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却是强自镇定,做出恭敬的样子来。
老王妃拉着她的手看了许久,笑着道:“这孩子也不知平日里吃什么,瞧这手,和葱段一般,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
傅沅不知老王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装作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周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却是出声道:“这京城里哪家的姑娘不是娇养着,说起来这丫头也叫我心疼,谢氏老早就去了,她病了一场就一直养在淮安侯府,如今回来,我这当祖母可不要好好疼她,将这些年少她的都补上。”
说这话的时候,周老太太言语间很是有几分感慨,傅沅能听出其中的真情实意来,可奇怪的是心里并没有什么感动。
也许比起祖母来,她真正当做亲人的还是外祖母陈老太太,因为和外祖母一块儿说话的时候,她心里知道她是真心替她好。
“是该这样,不过姑娘家大了,便是想疼她也留不了几年,早晚还是要嫁到别家去。”老王妃看了周老太太一眼,笑着道。
傅沅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可偏偏,老王妃说完这话后,便将视线落在了傅珍的身上,问了几句话,又说起别的事情来。
傅沅站在那里,想着老王妃方才的那句话,心里涌起一股不安来,脑子里不自觉出现了宋淮砚的身影。
她不着痕迹摇了摇头,将这些繁杂的思绪都抛开来。
“听说您身子好多了,真是叫人松了一口气。”周老太太开口道。
“可不是,这还多亏了之前你送的那株血灵芝。上回我叫淮砚去府上道谢,他可谢过了?”
老王妃提起宋淮砚来,周老太太诧异了一下,只点头道:“哪里需要这般客气,特意叫二公子来府里。”
自打上回赏花的时候见着宋淮砚,周老太太对这南阳王府的二公子印象就不怎么好。一来不敬重长辈,二来不敬兄长,她活了大半辈子,更瞧出这二公子是个生性凉薄的,也难怪陆王妃这个亲生的母亲都不大喜欢他。
“他和府上三少爷交好,又经常在宫里头遇见,也算得上是朋友了。”老王妃看着周老太太,开口道。
周老太太点了点头,不等她开口,外头就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陆王妃过来请安了。
“嗯,难得她得出空来,叫她进来吧。”
随着老王妃开口,众人的视线全都朝门口看去。
片刻的功夫,傅沅就见着一个四十多岁的贵妇人缓步走了进来,仪态端庄,穿着一身雨过天青玫瑰纹亮缎对襟褙子,下头是湖绿色的蜀绣湘裙,梳着流云髻,头上插着一支点翠凤头步摇钗,周身透着一股贵气。这气场,比起身为郡主的黎氏来,不知要强了多少去。
“媳妇给您请安。”陆王妃笑着上前,视线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傅珍,又在傅沅脸上停留了一秒,才上前对着老王妃恭敬地福了福身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傅沅总觉着陆王妃看她的目光透着几分不喜。
“起来吧,今个儿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陆氏是老王妃的侄女,平日里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
听着老王妃这话,陆氏柔柔一笑,开口道:“听说您这里有客人,我就过来了,原不知是宣宁侯府的老夫人也来了寺庙里。”
陆氏说着,对着周老太太微微福了福身子,周老太太连道了几声不敢,推辞了几句,才又坐了下来。
“今个儿您可吃过药了?”陆氏一坐下来,就问起了老王妃是否用药的事情来。
老王妃笑着点了点头:“有丫鬟们在呢,你别整日里记挂,这次来普福寺,就过几日清净的日子吧。”
听着老王妃的话,陆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才想说话,又顾忌着周老太太在场,到底是没说出来,只点了点头,应道:“媳妇知道了。”
因着陆王妃前来,又提起老王妃的病来,周老太太又陪着老王妃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告辞。
老王妃看了一旁的陆王妃一眼,点了点头,叫贴身的嬷嬷亲自送了周老太太出去,傅沅和傅珍也跟在祖母的身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刚出了静悟斋,傅珍便忍不住道:“这陆王妃的架子也端的太高了些,可见是瞧不上咱们宣宁侯府。”
傅珍这话才刚说出来,就惹得周老太太一声训斥:“住口,王妃如何也是你能议论的?”
周老太太说着,可脸上的确是有几分愠色,傅珍这话虽逾距了些,可有句话说的没错,陆王妃的架子端的太高了些。
他们宣宁侯府也是官宦人家,在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陆氏架子端的太高,未免将他们宣宁侯府看低了些。
想着这些,老太太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傅珍还想开口,老太太却是朝前走去,傅沅和傅珍忙跟了上去。
因着方才陆王妃的态度,直到回了西厢房,老太太的脸色都难看的很。
“你们都回去歇着吧。”老太太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傅沅和傅珍,开口道。
见着站在那里的三姑娘傅珺,微微迟疑了一下,才又道:“我看院子里开着许多槐花,你和青馥去采一些来。”
“是。”傅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应了一声,便转身退了出去。
随后,傅沅和傅珍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见着青馥叫了小丫鬟拿了长长的棍子来将槐树上的花打了下来,傅珺和青馥捡起来拿帕子包起来,傅珍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四姐你瞧见了没,祖母待三姐可亲近着呢,咱们都走了,还留了三姐在这里,明摆着是三姐这两日都要在西厢房伺候了。”
“我可不像四姐你,替人说了好话,却被人当做攀高枝儿的梯子,用过了也就丢在脑后了。”
傅珍知道,傅珺能这么快又得了祖母的喜欢,还特意将她留在身边伺候,其中少不了有傅沅替她说好话。
她只是不明白,明明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傅沅心里真就能一丝芥蒂都无?
若真是那样,她倒佩服她这四姐姐了。
“五妹说笑了。”傅沅听着傅珍的话,只敷衍了一句,心里却想着方才在静悟斋的事情来,一想到陆王妃进来的时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心里就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