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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料想得到,顾旻竟直接开口指摘四王爷的罪状。
这些话语汇聚成一道利箭,直直的射向了墨景熙,堂上陷入片刻的死寂,沈凝的气氛几乎要让人窒息。
墨景熙猛然抬起头,气得双眼通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胆!你可知你在对谁说话?”
他可是天圣国的皇子,区区一个正三品的官,也敢口出狂言,当他的面妄自非议?
顾旻依旧面无表情,面对墨景熙的怒火也不为所动。
“慕氏击鼓鸣冤一案,本官奉旨审理,准予...义绝。”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可是...天圣史上第一宗由大理寺决断皇子家事的判例啊...
寺卿大人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的做出此等重大的判决?
“...慕氏可自由回归本宗,另外四王爷须归还慕氏名下之嫁妆、财产,以及奴婢小蕊之卖身契,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负责记录的官吏振笔如飞,书写下寺卿大人的判决,深怕自己错漏了任何一个字,这可是皇子啊,稍微出错都可能是掉脑袋的大罪。
相较于众人的惊诧错愕,顾旻的态度淡漠而坚定。
这就是天圣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大理寺卿,素以铁面无私著称,从不徇私枉法,皇亲国戚与升斗小民,在他眼中并无分别,唯有理不可废。
墨天骐赋予他为民申冤的权柄,只怕连天圣国君自己也没想到,这份信任,竟然成了皇儿被义绝的倚仗。
堂中一片静默无声,原本应该上前宣读文书的少卿雷廷也呆若木鸡,惊吓得不敢吱声。
顾旻这家伙...莫非是连乌纱帽都不想要了?要是天圣国君记恨的话该怎么办?
雷廷后知后觉的按着头,缩起脖子,内心哀鸣...呜呜呜,他不想要脑袋跟身体分家啊!
骤然反转的情势,有如惊雷滚滚,直劈在墨景熙心上,他好半天才回神,面如冠玉的脸上满是扭曲的愤恨。
他缓缓伸手指向顾旻,颤声道,“好你个大理寺卿,竟敢藐视皇家,做出如此侮辱皇室之判决?你可知罪?”
在他眼中,满朝文武百官都是食皇家俸禄,理当为皇室分忧。
这个狗官竟敢逾越至此,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堂堂一个皇子如何受得了如此屈辱?
墨景熙背在身后的手捏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请旨株杀顾旻,以泄心头之恨。
奈何顾旻神色平静如水,还颇有兴致的打起官腔,“四王爷请息怒,本官乃是奉皇上的旨意判案。若王爷执意藐视天圣国律法,本官自当即刻进宫请罪,呈请圣上裁示。”
慕榕挂着血迹的嘴角无声的咧开一丝笑容,差点要吹声口哨。
这家伙看着好欺负,其实挺腹黑的呀,把天圣国律法这个大帽子扣得死死的,墨景熙哪里敢把家里的丑事搬到国君面前讨说法呀?
小乞丐长进了,不错不错。
顾旻:“......”
想装死就继续躺好躺满,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她是故意激怒墨景熙,逼得他骑虎难下。
慕榕松开朱儿,脱力的跪坐在后脚跟上,只觉得浑身上下痛得快散架了。
特么的,顾旻这狗官真不是个东西,非要等到墨景熙当真动手才肯开金口,难道她刚刚的血泪控诉都没有可信度吗?
当时原主就应该多踹那个小乞丐两脚,省得她今日想暴揍大理寺卿都没办法。
婚姻自由掌握在人家手里的感觉实在太不爽了。
不过寺卿大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下子...她是真的恢复单身了吧?
爽啊!太特么爽了!她开心得几乎想仰天大笑。
墨景熙狠狠地望向慕榕,将她欣喜的表情尽收眼底,原本温文尔雅的模样已全然不复见,只剩下无尽的疯狂。
他脸上满是阴狠的威胁,怒声咆哮道,“本王绝对不会放过妳的,大理寺判决又如何?待本王奏明圣上...”
“敢问四王爷,奏明圣上又如何?”
门口传来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如同鼓点般落在心上,令人不由自主的竖耳倾听。
这回又是哪来的不速之客?
慕榕浑身一僵,这声音...她还没回头看清来人的长相,眼眶就迅速的红了。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而且这个声音,竟然与记忆中的那段音频重合了。
“全员作战预备...”
慕榕颤巍巍地回头,望着身着常服的慕太师,领着慕安、慕易、慕阳三兄弟,鱼贯而入进到衙堂。
她前世与今生的父亲,虽然一文一武,气质截然不同,却有着相同的一张脸。
原本只存在相片上的人活生生地就在眼前,这个命中注定的巧合将她的心狠狠吊在空中,骤然失重,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太师...”墨景熙方才高张的气焰陡然消失无踪,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顾旻豁然起身,正要步下台阶相迎,慕太师却抬手阻止,“顾大人请留步,老夫今日不是以太师身分前来。”
他是两朝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先帝曾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前说过,“慕敬一言,足可安邦。”
就连当今的国君墨天骐都敬之如师,墨景熙见慕太师亲自来了,也只能按捺住满心愤怒,悻悻然站到一旁不言不语。
“敢问太师,因何而来?”顾旻恭敬地问道。
这可是全天圣国读书人看了都要吓尿的存在,他能不把墨景熙放在眼里,但绝不敢对幕太师有半分怠慢。
慕太师双手背在身后,清癯而劲健的身影巍然如山,看也不看地上的慕榕一眼,淡淡地说道,“老夫来接这没出息的东西回家。”
他不愧是当世大儒,气质如春风化雨,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成威严气度,让人望之生畏。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墨景熙就心头一紧,不自觉地收敛起王爷的傲气,阴沈地垂下眼眸。
慕太师继续缓声开口道,“小女性子顽劣,老夫自当好好教诲,不劳四王爷费心。”
方才的判决他听得一清二楚,既然已经义绝,老子的女儿,要教训也是他带回家自己动手打,旁人一根头发也碰不得。
慕榕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慕太师的脸,此时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满心激动,哇的大哭出声。
她终于也是有爹疼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