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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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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弟心中有数。”墨云霄不以为意,将丝帕放回锦盒,老实不客气地说道,“此物臣弟暂且带走,不日归还,臣弟告退。”一晃眼人又不见了。

    墨天麒眼角微抽,望着空荡荡的座位,沉思许久才唤来暗龙卫,“传朕口谕,命顾旻即刻回京,不得有误。”

    顾旻孤身前往青鸢山祭拜萧常,自然瞒不过随行的暗龙卫,老早就把消息往京里递。墨天麒早就得知顾旻身体抱恙,暂时住在萧家养病。

    如今既然墨云霄这儿有新的进展,自然要让顾旻回京严审朱远一干人等,把实话一个字不漏的榨出来。

    京里的风波尚未传到南方的青鸢山,此时小雨润如酥,飞花嫩叶,田野间星星点点的缀着怒放的野花,正是江南烟雨一年之中最美的时节。

    碧绿如茵的野草坡上,一阵清脆的叶笛声悠悠奏响,与远处的虫鸣鸟叫交相呼应。雨丝漫漫飘落,慕榕身着一袭冰蓝色绸布长衫,如云黑发随意绑了松散的辫子拢在身后,吹奏着抵在唇边的树叶,雨滴落在纤长的睫毛,像是花间的露珠一般清新出尘。

    这是她闲来无事跟村子里的牧童新学的技能,从一开始魔音穿脑,吹得慕阳恨不得砍光方圆百里的树,到现在终于像模像样,也算悠扬悦耳。

    一个穿着青布衣衫、身形颀长清癯的男子,撑着油纸伞从小路尽头缓缓行来,步履之间有些吃力,白皙俊秀的脸上虽无血色,却隐约带着一股超脱于生死的恬淡。

    当那个迎着斜风细雨、站在山坡上吹草叶笛的身影映入眼帘,顾旻静静地伫足凝望了半晌,才踱步走到她身边,撑起另一把油纸伞为她遮雨。

    “下雨了,别吹了,没看连小鸟都给吓跑了?”不愧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顾旻开口依旧那么欠揍,说话的语气好像她是在吹牛,不是在吹曲子。

    叶笛声戛然而止,慕榕牵了牵嘴角,随意将叶子一扔,“是不是三哥让你来的?”她就不能有点音乐方面的爱好吗?虽然吹得难听了点,但牧童小哥哥也没嫌弃她,就连小哥哥家的牛都没意见,顾旻跟慕阳干啥一天到晚针对她?

    顾旻微微一笑,“妳也知道这笛声很招人烦?”

    慕榕斜睨过去,掂量了下,接过顾旻手中的伞,无甚诚意的随口道谢,“谢了,下回我走远点。”

    话说小乞丐还真是命大,原本体内的罗刹七毒发作,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紧要关头,幸好慕阳急中生智,死马当活马医,以半颗青鳞巨蟒的蛇胆为药引,另外加入属性相克的四种毒物,以毒克毒,暂时压制住顾旻身上的毒性。

    这几日,慕阳都在闭关研制彻底祛毒之法,一有进展就拉着顾旻试药,差点把他原本捡回来的半条命又给折腾没。幸好真如慕榕所说,祸害遗千年,顾旻今日脸色又比昨日精神了些,也许调养些时日,真能恢复也说不定。

    面对慕阳的乐观,顾旻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对任何端到面前的汤药来者不拒,再苦涩难喝,皆是一仰而尽,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个。

    只有顾旻自己知道,当他无意间听到朱儿告诉小蕊,这枚蛇胆是慕榕冒着生命危险给打回来的,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要完。

    若是来青鸢山以前一无所知,在深山老林间无声无息死去也就罢了。如今得知这条命是慕榕捡回来的,他又怎能不把握任何一丝活下去的可能,只要有希望便愿意去尝试?

    慕阳对顾旻心态的转变看在眼里,叹了几口气,就去埋头研制解药,只叮嘱顾旻别乱跑,闲着没事就多去招惹一下慕榕,让她生气发飙什么都好,别一天到晚把情绪藏在心里,久了估计会憋出病。

    身为被“激活”的这一方,慕榕倒是表现得特别没心没肺,该吃吃,该睡睡,白日里在村子里占山为王,跟一群小孩儿们满山遍野的疯跑,连朱儿都没机会跟上,只能天天站在大门口望穿秋水,祈求上苍让小姐全须全尾的回来。

    太阳下山前,慕榕偶尔会带着连弩打下的猎物——多半是倒楣的赤炎提在手里,扔给厨房去给大伙儿加餐。以慕榕日益精进的准头,多半连野猪见了她都恨不得绕路走。

    顾旻站在慕榕身边,跟她并肩望着山坡下烟雨朦胧的村庄,“今儿个妳没跑远,倒是稀奇得很。怎么,连三岁小孩儿见了妳都发愁,没玩伴了?”

    慕榕翻了个白眼,读书人就是嘴贱,绕着弯儿骂她幼稚是吧?她皮笑肉不笑道,“有的,我打算再去捅几个蛇窝,给三哥炖点儿蛇血汤,我看他早晚会需要,未雨绸缪,不用谢!”

    她是个含蓄而拉风的老司机,飙速上路不解释,蛇血汤对于肾有什么功用,身为医者能不懂才有鬼。

    顾旻年少时流落街头,也曾混迹市井,当然听得懂其中奥义。他无言的望了望天,已放弃此女有教化可能,果断转移话题,“再过一个月就是春祭大典,敢问墨王妃为何还不启程返京?”

    他察觉得到慕榕心情低落,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慕阳却三缄其口,只字不肯提。偏偏向朱儿、小蕊两个小丫头打听此事又不合体统,顾旻无计可施,只好开门见山的来问慕榕。

    不过慕榕肯好好回答的可能性,大约跟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难。

    一如顾旻的预期,慕榕漫不经心的扔下一句,“我高兴,你管得着?”转身就往山里走,悠悠晃晃地说道,“你身体没好全,别在这儿吹风了,我去瞧瞧蛇血汤有没有着落,不用送。”

    她才走了几步,脸上笑容就有点绷不住,执着伞柄的手指节发白,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

    究竟要不要回京城?这个问题慕榕也想了好几天,但她真的害怕,怕那种再一次被丢掉的感觉。

    或者离开青鸢山,到处浪迹天涯?但要是那男人找不着她了,会不会着急?

    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不紧不慢的跟着,慕榕没有回头,轻声道,“你回去吧,仔细又三哥骂人,我就是到处走走,不碍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