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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霏细雨润如酥,清晨的雨水打湿了青石板路,也涤尽了人心的尘埃。
年岁久远的天水国古皇都几番易主,终于又回到宇文家手中——虽然墙头上竖立的是天圣国的旗帜,只要百姓能远离战火,受到墨王的显赫威名庇护,谁来当家都一样。
在慕榕看来,顾旻不管是执掌天下刑狱的大理寺,还是偏安一方的太守令,好像都活得如鱼得水,丝毫没有亡国之君的包袱,就连多管闲事的毛病也照旧。
她一早醒来,就有两个顾太守送来的丫鬟伺候洗漱更衣用膳,服侍得妥妥贴贴。不仅心灵手巧,还很有眼色,不需要慕榕开口,就自动退到门外等候差遣,看得出来是被精挑细选过的稳妥人。
要是放在前些日子,慕榕绝不会让陌生人近身,但这客栈目前是墨王府精锐落脚的地盘,暗卫层层把守,不是随便一只母蚊子都能轻易飞进来,她也就不用白费力气疑神疑鬼了。
不知这种盲目的信任是如何养成的,也或许是经历过几次生死交关的大风大浪,都能安然挺过去,不知不觉心就宽了吧。
墨云霄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他戎马多年,难得当一回甩手掌柜,只顾着在山上陪着媳妇儿养伤,军务政事一概不管,如今重回红尘俗世,免不了要被琐事缠身,忙得不可开交。
昨夜闹腾得太晚,他临走前没吵醒慕榕,只叮嘱了白辰几句就悄然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慕榕悠悠晃晃的用了早膳,换上一身广袖宽袍,明蓝流纹佐以袅袅祥云玉腰饰,翩翩衣衫萦萦飘带,俨然是个粉妆玉琢的富贵公子哥儿,别有一番清雅风韵——看在白辰眼里,也就是个上档次的纨绔,揪着机会准要闹事。
“公子,想上街走走吗?”白辰认命的缀在慕榕身后,打定主意要当只尽忠职守的跟屁虫。
慕榕刚要跨出门槛的脚步微顿,回身笑得明媚灿烂,“你来得正好,帮帮忙把这两个可怜见儿的小姑娘送回去,就说小爷我野惯了,无福消受美人恩,顾大人的好意心领了。”
“那可不成,属下要跟着公子,哪儿都不去。”白辰笑得见牙不见眼,不仅贱兮兮还假惺惺,深怕慕榕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命可以没,人不能丢,谁也别想阻止他当个称职的背后灵。
慕榕轻掸衣袖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说道,“跟什么呀,像个老妈子似的,当心嫁不出去。”当她傻啊,身后跟了一串粽子还怎么自由自在的逛街?
老妈子白辰:“……”王妃娘娘不可爱了!
慕榕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视线若有似无的掠过低眉顺目的小丫鬟,攒紧手心的纸条,转身大摇大摆的走出东莱居客栈。
不管是扮成粗布衣裳的小伙计,还是清雅雍容的贵公子,慕榕都驾轻就熟,该装逼就装逼,沐浴在无数惊艳的目光之中,安步当车走到城西一处小酒肆。
青瓦房外斜插着一杆蓝染白字酒旗,被夜里的雨水打得半湿,蔫蔫地耷拉着。
抱持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情,慕榕一撩衣落座在窗边,自斟自饮,大有任人观赏的风流气度。
哎,她也不想如此招摇,奈何慕家基因好,颜值太高,走几步路就轻易掳获万千少女心,罪过啊罪过。
不多时,一个清脆轻灵的笑声响起,“上酒肆喝清茶,王妃娘娘好兴致。”
不过眨眼的瞬间,小桌对面就多了个不速之客,女子身穿粗布衣裳、面容平凡——毫无记忆点,转头就会被忘记的长相,明眼人看来假到不能再假。
慕榕微微一笑,将桌上早就温好的酒盏递过去,不同于她太有自知之明喝的碧螺春,而是货真价实的菊花酒。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慕榕纤指轻扣着木桌,言笑晏晏,“妳也知道我是个万事不发愁的性子,更何况是故人相见,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拈起杯子,轻挑着眉,“妳说是吗?小蕊丫头?”
听到这个名字,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突然有了光彩——原来这名易容的女子,正是先前被傅沅澧掳走,后来下落不明的小蕊。
“小蕊拜见王妃。”她的神情不再羞怯天真,连说话的语气都判若两人,端起面前的菊花酒一饮而尽,放下杯盏时犹豫了下,轻声道,“您身体都好了吗?”
慕榕微微一笑,指尖摩挲着茶杯杯缘,“我伤势如何,妳不是很清楚吗?多谢妳先前的照料,若非妳跟永安方丈相救,说不定我这次小命真没了呢。”
小蕊眼眸低垂,静静地注视着慕榕的茶杯,看不出情绪,良久才开口道,“您早就认出我了,我知道的。王妃一向聪慧,可想过我今日为何约您前来?”
“妳让我猜啊?”慕榕勾唇,顽皮地侧着头,“若是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妳今日就不会约我在此相见。我想多半是有什么目的,却功亏一篑,想跟我谈条件吧。”
先前那小丫鬟趁着更衣时,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塞进她手里,言明要慕榕独自前来赴约,有要事相告。
纸条署名写了一个“三”字,慕榕心头一怵,想起墨云霄无意间提及慕阳自从前去傅沅澧的别院“救”小蕊,却扑了个空,只跟暗卫说了要先返回京城,从此行踪不明,当时她就联想到这个神秘人肯定跟三哥有关,没想到出现的人却是小蕊。
小蕊听了慕榕的猜测,不承认也没否认,淡淡地说道,“王妃娘娘难道不好奇,我为何扮成个丫鬟接近您吗?”
慕榕叹了口气,这丫头过去有什么说什么,实心眼得很,没想到演技比她还到位,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还来问她好不好奇,这不是摆明了戳心吗?
“妳知道我的个性,爱说不说,反正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啥好耿耿于怀的。”慕榕懒懒地靠着窗台,好奇心害死猫,她可不想死于无谓的好奇心。
小蕊却轻笑出声,那张平凡的脸孔终于有几分过去的熟悉感,摇头道,“小姐啊,您可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