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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出头的孟佳荷在那年冬天的礼物是被关在H城下属某县的拘留所三天三夜,等老德接她出那高墙的时候,她看见H城向来就铺不满地的雪花铺张浪费的铺了一天一地,跪在路边像个走投无路的村妇一般痛哭失声。引起匆匆回家的路人驻足观看,要不是她没用厚板纸给自己写个催人泪下文采飞扬的乞讨书,说不定就有人过来一块、十块的倾囊相助以此助她渡过这辈子最大的难关。
而站在一边穿着厚得不得了的羽绒衣跺着脚的老德则看不惯的怒斥,“哭啥,人没事,在医院呢。你到底是继续在这儿哭成一二傻子还是和我一起去看她,”
一个踉跄,两三次扑爬,孟佳荷狠狠擦着嘴边的泥雪痕,也顾不得一脸的狼狈问,“她在哪儿,”
三天前,同一句话被冯玥一而再再而三在心里用焦灼、歇斯底里、精神崩溃的音调来来回回的重播。
冯玥自从上次被四五个保安一举拿下之后就变得异常温顺,对于所谓的各种治疗并不抗拒,甚至还能精挑细选各类词汇写一篇长达三千两百字的剖析“为什么会对同性产生性*欲”的文章。所谓的治疗师和校长都对冯玥的改变感到惊讶,虽然不相信自己那些从网站上下载下来的方法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取向,可是当看到冯玥甚至愿意和之前恨之入骨的父亲心平气和的谈论以后从这中心出去之后怎么重建自己的生活后,刘校长也不得不捶胸顿足的皮笑肉不笑的表示治疗效果比预期的好很多,如果一个疗程结束没有问题的话,那冯玥便可以步入社会重新开始正常生活了。
而对冯玥转变最为开心的就是她的父亲冯世昌,毕竟从冯玥生命里出现了“孟佳荷”这个混球之后,多年来他就没有和冯玥说过多少体己话,而这一切就这么不真实的回来,让他乐得找不到北。更重要的是,这便不用再动用那劳什子的什么方案,毕竟让一个男*妓强制性的和冯玥交合?在理论依据不那么充分的条件下,他自己身为父亲实在不愿意看到那般景象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可惜的是,冯玥态度会变得这么配合的原因和冯世昌没有半点关系,一切都是冯世昌的自作多情。自从上次冯玥差那么两三步就能逃出生天却被抓住而强制性的扭送到另外一间宿舍寝室开始,冯玥便声嘶力竭的咆哮辱骂这些疯子到半夜,把她生平用过的最恶毒的词汇全说了一遍。直到墙上的一块儿砖缓缓的松动,探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她好几眼,才有期期艾艾的小男孩声音传了过来:“别骂了姐姐,把他们骂着急了,你明天的日子会很难过。”
这是冯玥被关进“网瘾治疗中心”里第一次和人正常的交流,那一晚的下半夜她和那小朋友讲了许多,也许是这有着聪慧眼神的小孩儿许久没和人交流了,太需要倾吐。他几乎把他所知道了这些学生因为什么原因被关在这里,他们为了离开这个地方花费了多少次数,遭受过多少次毒打,他们是怎么在这地方互相鼓励互相生存不至于被修理成真正的白痴的。。。以及这个地方有多少个可以逃离的薄弱环节。、
到最后,那小孩儿还语重心长的对冯玥嘱咐:“别太和那群变态对着干,他们会什么都做的。而且姐姐,你还是个女生。而且是个挺好看的女生。”
这句话让冯玥夜不能寐,“什么都做”表示。。。她不敢想下去,只能心底暗暗的祈祷孟佳荷尽快发现自己不在H城的异样。不过话说回来,按照那小孩儿的说法过日子,冯玥果然比之前的几天过得顺利很多,她甚至看到了她父亲眼里那不正常的欣喜若狂。
这些迹象都让冯玥焦虑,眼见着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疗程遥遥无期,冯玥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撑到等到孟佳荷救她就疯掉,或者她父亲幡然醒悟的把她带出去的那一天。于是乎她从第二日晚上便开始询问那小孩儿到底有什么可能让自己再次逃离这可怖之地的方法。
刚刚开始那小男孩一再表示再撑完三个礼拜就可以被人做评估回家,希望冯玥和他一样“加油,加油,加油”。但却挨不住冯玥的苦苦相求,沉默了许久,窸窸窣窣半天,掏出了一张百元钞票和一支铅笔递到冯玥面前:“我之前撒了谎,姐姐。这是我第二次进这戒网中心了。”他偷偷的笑声从墙的另一边挤到冯玥的耳边,像空洞山谷里的回响:“我父母根本就不相信我喜欢在网上和人组团游戏仅仅是因为这样会让我感到实实在在的温暖。所以当我再次沉迷于游戏的时候,他们又把我骗到这地方来了。不过我也变得聪明了起来。第一次我逃就是因为身无分文被抓了回来,上次被我爸妈骗来的时候我也学精了,从家里偷了伍佰元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我想你被抓来的时候身上肯定也身无分文,喏。”他在昏暗的月光下指了指钱:“要是姐姐你能跑出去,半公里外有个汽车站。要是你不幸被抓了,一定记得把你朋友的联络方式写在这钱上,说不定会有人捡到钱动了恻隐之心就真打电话给你朋友,那就可以让你朋友来救你了。”
“那你呢”冯玥对着墙壁笑了笑,问那边的小男孩。
“我?刚刚我不愿意告诉你怎么逃开这里就是因为,我就算能从这里逃出生天,可是我父母依旧会把我送回来。”
“不会,这里面的所有人我都会救。”冯玥笃定的说。
根据那小孩儿的叙述,冯玥把第二次逃跑的时间定在星期五的中午,在这时候算是这特殊的病院里唯一的自由时光,不管大人小孩儿都能在操场上遛弯,吐纳一个星期里吞咽下的所有烦闷。而与此同时,总是会有一辆装着新鲜水果蔬菜的小货车从外面进来。冯玥如果当时能遛弯到离铁门最近的地方。那偷偷的溜出去,大概有三分钟的时间不会被人发现。
于是乎星期五,天气晴,万里无云。天公作美。
就算连这畸形的“网瘾治疗中心”处处都满是慵懒的气息。一连上了整整七天班的保安准备换班了,连着休假三天让他们暗自思量着这放假回家应该怎么好好渡过。是到不远的小镇上和挂着劣质霓虹的洗头妹来一发?还是认真的和老娘介绍的相亲对象畅想一下可预期的未来?
当印着“汇发食堂”的白色集装箱车缓缓的驶进大门的时候,冯玥素着一张脸像一只颤抖着的兔子慢慢的靠近了那辆车,在小工和保安与面粉袋之间轻易的飘了过去。
她想,如果她父亲不在那儿的话,应该,至少应该十分钟后那群变态才会发现她已经逃离了那个无耻之地。
可惜她父亲在那里,一直死死的盯着她。当她往大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惊叫出声,指着冯玥逃窜的方向。就算冯玥这两年勤练赛跑,那也不是几个一米八以上的保安的对手,求生的*激发着肾上腺素,但疲倦、体力不足、身体素质的影响终究胜过了一切,终究那几个保安几乎要抓住的她的衣袖。
千钧一发之际,她狠了狠心,用力的把那一坨大钞扔进了路边的草丛。看着像豺狼一样扑过来要把她撕成碎片的所谓校医和校长,交出双手,交出自由。
“玥玥。。”奔跑过来的冯世昌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哀戚,就像冯玥依旧是他十岁的小宝贝,没在书法竞赛里获得比下属的儿子更高的名次一样的表情:“都是爸爸不好,是爸爸没把你教好。我们继续努力好不好。”
冯玥看着她父亲,绝望终于变成了一脸高深莫测:“我恨你。我要永远记恨你一辈子。”
冯世昌看着冯玥的样子,无法置信中冯玥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而一直站在旁边的刘校长则火上加油的看着冯世昌用力的表演出一副“哎,果然事情还是不出我所料的坏下去”的样子。
许久。
彻底失去理智的冯世昌看着刘校长:“把那免责申明给我,我马上就签。你们务必给我治好她,务必!”
周英杰在这个不太出名的小镇上做收荒匠许多年,从改革开放到现在,捡过千奇百怪的东西。比如一麻袋的法棍面包、十个垒得整整齐齐的新鲜鱼头、或者一皮箱螺母。但可惜的是,他从来没有捡到过比五块更大的钱。于是乎在上个礼拜,他嫁女儿的时候还对亲家信誓旦旦的说,要是他今年能捡到钱,那天上肯定是会下红雨。
不巧,就在今天,他居然在钓鱼回家的路上踩到了一百元钱。
他望着天许久,冬季里不常见的阳光暖和着他的眼睛,老天爷没有要下雨的意思。再拿起那张有毛*主*席头像的钞票看了又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幸运到捡到一张真钱,还是有人开玩笑。仔细辨认中却发现那张钱上用铅笔潦草的写这一行字:救命,拾到此钱者请联系189XXXXXXXX,请告诉机主冯玥在某某地某区求救。必有重酬。
周英杰翘起鱼竿看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那看似学校又不像学校的建筑。他是听镇上的老朋友讲这里面的人怪怪的,至于怎么个怪法他也说不出来。难道这高墙里面真的就是男*盗女*娼?
要不?真打电话问问?既然得了一百元,损失几毛电话费算个毛啊。周英杰抓了抓头,扛着鱼竿往家的方向走去。
当这个电话终于打到孟佳荷手机上的时候,孟佳荷肝胆俱裂要拿着炸药包扫平一切的样子,连经过大风大浪数次的任鸽都看呆了。
甚至默默的为某些此刻还不认识但以后会常常折磨的仁兄点起了蜡烛。
作者有话要说:遇到点事儿。更完了,索瑞啊。。。读者君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