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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雨还断断续续地下。
闪电劈中了电塔,整座村子逐渐被黑夜侵噬。
夕野总听见一种声音,像野兽沉沉的低吼,又如风雨拗断树枝的残音。她缩在被褥中,只留一个小脑袋在外边。
门栏剧烈地摇晃。
——“谁?是谁在那里!”夕野本能地拾起刀,紧紧抓着被子。她本是个胆大心细的女人,可独独害怕打雷。
那个夜晚也打雷,也下着雨。雨混着血,雷燃起了野火。
火势飞纵万里,猩红的灰烬从苍狼山纷飞而下,就像一阵血色风暴。雨也被火势掩盖,许多人甚至看不见下雨,却只见得吞吐的火雾喷涌而上,将苍狼山的那座古刹蚕食殆尽。
夕野那时年幼,她不记得发生什么。
但她哭过。
或许夕野的眼泪早在那一夜流干,所以她今后再也无法流下哪怕一滴泪。那一夜对她的触动实在太大,以至于现今打雷,她的手、她的脚、她的皮肤、她的五脏六腑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门外并不安静。
夕野想去开灯,可惜电线短路,无法使用。她只能缩在床脚,打开手电筒。
惨淡的灯光照着门窗,忽然一道黑影掠过。
夕野的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她不愿坐以待毙,强迫自己前去弹个究竟。她的手脚颤抖着,后背更是冷汗直冒,她确认窗边窜过了一道影迹,且这身影极其高大......就像那夜的狼怪!
她现在一楼,虽然窗户大门都被钉上了木板,可若遇得那样的猛兽,也只能争取半分钟不到的逃跑时间罢了。
窗户猛地一震!
夕野立马趴下,她看见窗帘外巨大直立的阴影,顿时大气儿也不敢出。
一定是它!绝不能被它发现,夕野沿着墙壁匐前进,一边观察着阴影的动向。
阴影被风雨刮擦着,本身不动,却有小片阴影不停地飞落。
夕野暗骂自己胆小,或许那只是被狂风卷来的树枝,她将手电筒对着黑影吸引其注意,自己从后边轻轻撩开窗帘......啊!那竟然是......一根两米多长的断枝,因为枝头树叶繁茂,显得很胖,又有点狼怪的形态。
“可恶。”她狠狠地锤击墙壁,却不敢太大声,只从地上立起来,回到三楼去。
可能真是雷雨交加,令她想到了不好的过去,未免太紧张了些。
雨水从窗户的缝隙中淅淅沥沥地向下游走,忽然电光一闪,映出了黑色野兽的身影。
一头黑暗的野兽就一动不动地立在夕野窗外,黑色的皮毛,琥珀色的双眼,还有一条很不协调的前足,像是新生长出来的。
它已经注视了房间很久,就像野兽吃过捕兽夹的亏,就会格外小心脚底。
野兽这回嗅到了恐惧的气味,它嘶开腥臭的嘴巴,仿佛坏笑着走到门边。它打算用奸杀那个女孩的方法慢慢折磨夕野,因为它是野兽,已经失去一个人应有的道德底线吗,仿佛只有人类的呐喊与痛苦才能令它感受到一丝生机。这种快感就像高潮,无法被阻挡。
它庞大的身躯在黑夜里越来越接近,电光闪烁,它就这样从容地闯到门前。
电光一闪!
狼怪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浑身的肌肉开始萎缩。它猛然朝身后看去,背部竟被银刺刀所刺入,它流出的血都与银融合,混合成亮银的死灰色。它拼命地想要看清那个偷袭者的脸,可它的意识已经模糊,就像被蚂蚁包围的蛆虫,被群蛇吞噬的受害者。
夕野听闻声音,闪电般地打开窗户,只见得一只巨大的怪兽被拖进树林。
她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就像一个幽灵,那只倒下的怪兽分明是袭击他们的狼怪。什么人会暗杀一头狼怪?夕野急忙拨打电话,压低声音道:“林队,我发现有凶杀案。”
电话那头传来林警官浑厚的声音,道:“请保持冷静,我们很快就到。”他顿了顿,忽又问道:“谁遇害了?你看见凶手了吗?”他生怕夕野遇害,所以尽量多套些话。
夕野道:“凶手被挡住了,但受害者就是昨晚上那头怪物,那个拿枪都打不死的怪物。”
能听见林队的喊声“位置在哪儿?找个识路的快点带去小女孩家。”
几个警员面面相觑:“老大,现在台风天根本没人出来。”
林队道:“那只能挨家挨户去找人帮忙,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不能浪费一分一秒。”警员们应声点头,这就去办了。
林队道:“我记得你是叫夕野吧,是夕家的那个孩子,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相信那都是无稽之谈。现在外边有台风,我们路上要花去不少时间,请你想办法自保。”
夕野道:“你放心,我的命可硬了。”
林队道:“再见。”
夕野道:“再见。”她挂断电话,干脆从后门溜出塔楼。因为那头怪物都可以轻易破开门窗,那杀死怪物的人岂不更加容易?留在这里就是瓮中之鳖,敌暗我明,不如和他们捉迷藏,你不知我不知,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夕野披上雨披与雨靴,戴上小刀,偷偷离开了家门。
树林中,乱坟前。
那个黑衣男人手持铁锹,伫立在坟头。坟中本无人,坟中本来就是空的,野兽呜呜地嘶吼着,这是它最后的力气。
男人道:“许多年前我就想象着把你们亲手埋葬掉,这个坟就是为你挖的,如今看来,似乎小了点。”
男人猛地一敲!锋利的锹刃切开了皮肉,砸断了狼怪的腿骨,又是第二锹!彻底将它的腿从盆骨截了下来,紧接着第三锹、第四锹、第五锹......第十七锹,男人已经将它四肢与头颅分尸。
这样坟墓就刚好装得下了。
雨水将坟墓快速地冲刷,估计很快这座坟墓就要被彻底埋没。男人将尸骨踢下去,狠狠啐了口唾沫,冷笑道:“很快你所有兄弟都会来陪你。”他拖出一箱沉重的浓硫酸,猛地灌进坟墓里。
尸骨发出融化的嘶嘶声,伴随着恶臭的白烟。
他头也不回就走掉了,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