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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不败其实自己也很纳闷。明明相识之初,周芷若不过是个小小女童,可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将她当做一个真正的小女孩看待。
也许,是因为她眼底的沉稳练达;也许是因为她内敛的气质;也许是别的什么。他想了很久,也弄不清楚,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他承认,最初,他确实只是对她好奇,并且羡慕她和曲洋的祖孙情深,渴望他也能在别人的世界里这样重要,这才将她留在身边。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入了心,动了情,将她看得如此重要。想让她开心,想让她欢喜,想将她捧在手心里,想将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东西,统统给予她。
所以,见她兴致勃勃地讲述见闻,他才会脱口而出,要带她外出。
见周芷若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东方不败心知她在逗自己,也不着恼。只是摇了摇头,捏了捏她的鼻头,见她皱眉,旋即松开,道:“你这般淘气,亏得本座大人有大量,否则哪有好果子吃?说吧,打算如何报答本座的大恩?”说着慢悠悠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周芷若对他的暗示了然于胸,叹了口气,“只怕黑木崖上的裁缝们,又要暗暗忧心自己是不是快要没饭吃了。在教内待了多少年,居然连教主的喜好都拿捏不准,真是可怜。”
她这样说,自然是有原因的。当日曲洋孤身一人离开黑木崖后,虽然每年都会回来几次看她,但她知道曲洋不重视衣着,担心他没合适的衣衫穿,便时常给曲洋做衣衫。
东方不败偶然见到,心内自然十分艳羡。黑木崖上不缺裁缝,他们的手艺,远比周芷若要好。送到东方不败处的衣衫,用料名贵、十分熨帖。然而这种饱含情意的衣衫,谁肯给他做?
然而他身为一教之主,自然拉不下脸要求她,便只是盯着衣衫瞧。
周芷若看出了他的心思,又是心酸又是好笑,便也给他做了一件。此后,她也给东方不败做过几件衣衫,不过若论数量,可是远远低于给曲洋的。好在东方不败对此并不计较。饶是如此,裁缝们也惊慌了一阵,见后来教主继续穿自己制作的衣衫,这才放下心来。
东方不败可不会顾忌无关之人的想法,便只是笑了笑,“你刚回来,回去歇一歇。过两日,我们就下崖。”
东方不败说到做到,两日之后,果然安排好教务,带着周芷若外出了。
这日,两人一路比试脚力,便错过了镇甸。周芷若便问东方不败:“是赶往下一个镇甸,还是露宿野外?”
东方不败笑道:“一路之上,都是宿在客栈,也没什么意思。今天就住在野外也好,等下捉几只野鸡野兔,叫你看看我的手艺。”
东方不败出手,可怜那些野鸡野兔就遭殃了,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教主大人给捉了。接着,东方不败便开始拔毛等工序,干得一丝不苟,还不许周芷若插手。
东方不败气度华贵,看起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然而此时,他熟练已及地干着活计,这跟他的气质,实在是太不般配了,让周芷若看得目瞪口呆。
东方不败察觉到她的注视,微微一笑,“奇怪什么?我并非生来就是教主,想必你也知道,我出身不高。便是我的名字,也是我后来自己取的。小的时候,也没少跑到野外去捉野鸡。可惜当时没有武功,比较费劲,有的时候,什么也捉不到,只能饿着肚子了。”
周芷若幼时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她的父亲,是汉水的船夫。十岁那年,父亲被杀。若非张三丰搭救,后来又送自己到峨眉派,只怕自己连活命的机会,都不会有。
即便如此,不管是在汉水之滨的时候,还是初入峨眉的时候,她都是尝过生活艰辛的。听东方不败讲这些,她并不觉得如同天方夜谭一般,反倒本能地起了怜惜之情。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想去握住东方不败的手。东方不败见她伸手过来,心里一暖,眉角眼梢都是克制不住的笑意,却躲避了一下,低声道,“我手上脏。”
周芷若“嗯”了一声,仍是固执地伸着手。东方不败无奈,只得将手里东西放下,由着她握自己的手。
两人十指紧扣,双目对视,瞳仁中只有对方,都觉得心中欢喜无限。
东方不败目光灼灼,周芷若渐渐便有几分羞涩。良久,娇声道:“别看啦,我都饿了,快干活。”
东方不败哈哈大笑,“得令。”便生火烤制野味,嘴里还哼着不知何方的小曲儿。
饱餐过后,两人继续南下,彼此情投意合,又有明月清风相伴,真是说不出的欢欣。
不过数日,两人便行至河南一带。洛阳乃是千年古都,自有一番气象。周芷若便提议往洛阳去。
东方不败微笑道:“这个时节去洛阳,时间尚早,可看不到甲天下的洛阳牡丹了。”
周芷若自然明白,他为何不愿到洛阳去。
他心里始终存了对任我行当初重用他的感激,夺了教主之位后,并未对任我行赶尽杀绝。不但将任盈盈留在教内,而且奉她为“圣姑”,地位尊崇。
只是他到底不愿见到任盈盈,便将她送到洛阳来,由教内高手陪伴隐居。
任盈盈每年都会回黑木崖一次,周芷若也见过她。虽然她喊东方不败“东方叔叔”喊得十分亲热,对东方不败也十分恭敬,看起来,好像完全忘了她父亲任我行的忽然失踪。
可周芷若仅凭本能,就觉得不对劲。任盈盈这般聪明的一个人,若是当真甘心臣服,那才真是见鬼了。
更何况,任盈盈的那些小动作,自以为高明,其实并没有瞒过东方不败的眼睛。只不过他并不看在眼里,这才当做没发觉。
东方不败不愿对任盈盈动手,周芷若能够体谅。便只是笑笑,并不多说。两人便继续南下。
这一日,两人行至福州城外。见天色向晚,而恰巧路边有一家小酒馆,便信步过去。
想来是地理位置不好,这处酒馆,十分寂静。只见酒炉旁有个青衣少女,头束双鬟,插着两支荆钗,正在料理酒水,脸儿向里,听到有客人过来,却也不转过身来。
这处酒馆,瞧着也颇有年头了,想来开业时间也不短了。然而这少女举止却有几分笨拙,不像个经常做此活计的人。
周芷若与东方不败对视一眼,都察觉出了异常。但他们都不是怕事的,便装作没发现异常之处,寻了一张长凳坐下。
过不多时,里面走出来一个白发老人,满脸堆笑地招呼两人:“两位客官,要些什么酒菜?”
东方不败与周芷若眼神何等锐利?当下便看出,这老人,虽然走路缓慢,却与正常老人不同,分明是个练家子,听其气息,还是个年轻男子。
东方不败也不说破,只道:“捡几样小菜就好,我们不要酒。”
那老人应了一声,便叫那少女上菜。
那少女一走动,两人便知道,她也是个练家子。
两人心下大奇,也不知这一男一女两人躲在此处,装作开酒馆的,到底有何目的。
两人正在猜疑,就见打南方来了一行五骑,当先一人,生得眉清目秀、十分俊俏,所骑白马也十分是神骏。
那五人来到酒馆,见到东方不败与周芷若两人形貌,都惊为天人,但也只是看看就罢。自去寻了桌凳,要酒要菜。
四人都吹捧领头少年的箭法、武功,直将他说得如同武林之中,第一流高手一般。
而那少年听了,却面带矜色,显然是听惯了此类奉承的言语。
东方不败与周芷若在旁听了一会儿,已然听出,那领头少年,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林平之。见四人如此奉承林平之,而林平之欣然接受,都觉得好笑。
他们通过观察那少年走路的举动,便知道,那少年的武功,实在稀松平常,连那卖酒的少女都比他强上许多。两人相视而笑,并不言语。
忽听马蹄声响,两乘马自北边官道上奔来。从马上下来两人,进得酒馆,便要酒要菜。
东方不败瞥了一眼,便看出两人的下盘功夫,乃是青城派的。又见青城派的两人,瞧了林平之一眼之后,方才寻桌凳,心下了悟。
他身为日月神教的教主,对武林各派的典故,都了如指掌。顷刻之间,便联想到青城派与福威镖局创始人林远图的恩怨:青城派掌门、松风观观主余沧海的师父,道号长青子,而长青子曾经败在林远图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之下。
由此看来,青城派这回,是冲着林家的辟邪剑法而来的。只是不知道,依照林家如今的情况,能否抵抗得了青城派的攻势。光看林家少镖头武功低微,却还自视甚高的样子,只怕林家前景堪忧。
不过,站在他的立场上来说,看着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自相厮杀,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思及此处,东方不败笑意加深,便是方才还觉得滋味寡淡的乡野小菜,此刻吃到嘴里,也觉得有滋有味。
周芷若看他的神情,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她虽然不喜杀戮,可谁叫她爷爷是曲洋,她喜爱的是东方不败呢?如今她的立场,自然是与东方不败是一样的。
那卖酒的少女,很快便上前给青城派的两人送酒菜。青城派其中一人正是余沧海的儿子余人彦。这余人彦,生平最是好色,他见少女虽然相貌不佳,身形却是婀娜多姿,便动手动脚地调戏。
任何一个女子,对此种流氓行径,都不会有任何好感。即便被调戏的对象,并非她本人。
周芷若自然也不例外。她听见动静,十分反感。还未有所举动,就听见林平之霍然起身,打抱不平。
看来这年轻男子,虽然纨绔了些,却还不失善良,周芷若暗暗点头。她心知林平之武功不济,便转过身来,看向余人彦与林平之。若是林平之吃亏,也好搭一把手。
余人彦虽然与林平之对峙,却并未将林平之放在眼里,还注意着其他人的动静。
先前,她背向余人彦,余人彦自是没有看见她的容颜。此刻乍然见到她倾城容色,登时一呆,也顾不得挑逗林平之动手,转而死盯着周芷若看,说些下流话。
周芷若见他如此,脸色顿时一沉。东方不败怎么会允许旁人觊觎周芷若?身形一晃,便将余人彦两眼戳瞎,犹自觉得不解恨,朝余人彦点了几下。
余人彦还未反应过来,就跌倒在地,哀嚎抽搐了一阵,便僵直了身子,没了气息。
东方不败眨眼之间,便置人于死地,其身形之快,武功之高,简直闻所未闻,看得林平之等在场之人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林平之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到底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他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还是同行的镖师有经验,急忙对东方不败和周芷若施了一礼,拉着林平之走了。
与余人彦同来的那个青城派弟子,则是完全傻了眼。他很想悄悄溜走,然而双腿却很不配合,抖得就像筛糠一般。
东方不败哼了一声,便将那人吓得肝胆俱裂,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见他如此脓包,东方不败实在懒得对他动手,便施施然带着周芷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