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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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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儿,今日见你气色比昨日好了一些,母亲这心里甚是宽慰,真是多亏了漪妙。”樊卿一早就来到了荆离的房间,她已不再年轻,笑的时候眼尾深深地刻着皱纹。

    漪妙在一旁听到这样的夸奖,也不谦虚,朝樊卿拱了拱手,咧开两排牙齿笑着说:“老夫人,虽说我的医术是比较精湛,但是耐不住子渊折腾啊,这您可得管管她,再这么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哪怕是九条命我也救不过来啊。”

    樊卿叹了一口气,看向荆离的目光慈祥又心疼,“孩子大了,做什么事情由不得娘了,我早说让她凡是先想着自己,不要拿命去拼,她非是不听,现在我也就指望着我这个儿媳能管管她了。”

    樊卿这话自然是说给未央听的,整个屋子里除了她和几个丫鬟,其他人对荆离的性别都了然于心。

    未央先是羞涩地笑了笑,然后走到床边,握着荆离的手说:“娘,您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劝说相公,不让您再为相公操心了。”

    荆离反握着未央的手,回答:“娘,这次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让娘担心,是孩儿不孝。”

    樊卿摸了摸荆离的头说:“我哪是要责备你,我这是担心你。”

    在樊卿身后的诗清打趣道:“相爷不知道,相爷在禹州的时候,老夫人每天都要给相爷念经祈福呢。”

    “有母如此,是孩儿的福气。”

    樊卿笑了笑,但是目光却被这句话稍微触动了一下,她不禁想,要是眼前的人真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思此,樊卿在心里叹了口气,掩饰住了眼神里的遗憾,转头对着未央说到:“我却忘了,离儿去禹州之前把你送回了夜府,你却好,偷偷带着丫鬟跟了过去,此行也差点遇到危险。这番回来,可曾向你母亲报过平安?”

    被问责的未央当场就垮了脸,低头伏小做认罪状,“是儿媳的错,儿媳不该去给相公添麻烦,我母亲那边已经派桃夭去传过信了。”

    樊卿见未央态度十分恭良,在外人面前也不好责骂,只说:“知道错了就好,做父母的,心里总是惦记着孩子,这段时间你母亲常常派人过来问你的情况,有时间的话,你就回去一趟吧。”

    未央没想到樊卿这么好说话,马上眉开眼笑地抓着樊卿的手臂撒娇,“谢谢娘。”

    平常未央和樊卿没怎么见面,荆离说她性子冷,喜欢清静,府里有什么事也基本不去麻烦樊卿,但是未央觉得樊卿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嘛,和平常那些刁蛮的婆婆完全不一样。

    刚这么想着,就听见樊卿说“但是,错了就是错了,相府有相府的规矩,待会我叫诗清给你送一本法华经过去,下个月之内,给我抄完。”

    考虑到未央要照顾荆离,樊卿还把时间延长了些。

    听到抄经书,未央吓得瞪大了眼睛,她求救地看向荆离,但是荆离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未央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油煎了一样,翻来覆去地疼,同样一起疼的还有手。

    “娘,这事……”

    “这事就这么定了。”

    未央:哦……tt。

    飞婳来禀报:“老夫人,相爷,白夫人来了。”

    听到白兮婉来了,樊卿的眼睛里多了一些戒备,虽然说起她,荆离也只是只字片语地表示这是以前府里的一个丫鬟,和她亲如姐妹,但是对于樊卿来说,荆离的过去就等于危险,留一个知道底细的人本身就是埋下了隐患,樊卿本是想让白兮婉进府之后直接病死,但是荆离三番几次地打过招呼,不可以动她,樊卿这才作罢。

    “叫她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只见白兮婉莲步娉婷地牵着秦峥走了进来,她的身后是环佩和派过去伺候她的飞婧。

    “兮婉拜见老夫人,兄长和嫂子,昨日就想来看望兄长,但是听说妙手神医来了,不便来打扰。兄长可好些了?”

    荆离坐在床上动了动,手在空中虚扶了一下说:“好多了,自家人不用多礼,坐吧。”

    漪妙看见秦峥倒是有些稀奇,“子渊,这娃娃好生可爱,你在哪儿捡的?”

    荆离无语了一下,横了漪妙一眼,“这是我的义子,秦峥。”

    本来已经坐下了的白兮婉闻言,笑吟吟地朝漪妙拜了拜,“这位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妙手鬼医了,百闻不如一见,兄长的伤,多亏了漪妙姑娘。”

    秦峥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姐姐居然就是治好了荆离的大夫,他的语气也格外尊敬了起来,“谢谢姐姐治好了我义父。”

    漪妙愣了一下,上前捏了捏秦峥的小脸笑着说:“你这娃娃好有趣,小小年纪怎么像个小老头一样,小心长不高啊。”

    秦峥马上紧张地问:“真的吗?”

    “这样才对嘛,孩子就要有个孩子的样子。”

    随即,漪妙把目光转到了白兮婉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身有旧疾,忌思虑过度,多愁善感,枕头里放些灯心草,晚上能早些入眠。”

    白兮婉对于漪妙突如其来的诊治有些错愕,但是她很快就恢复笑容向她道谢。

    秦峥自然也知道自家娘晚上睡眠不好,没想到这被刚见面的漪妙看出来了,他敬佩地赞叹道:“姐姐你真厉害!”

    漪妙摸了摸他的头,“这只是小意思。”

    “兮婉,你和峥儿在府上住得可还习惯?”

    “府上什么都齐全,没什么不习惯的,只是兄长你的伤……”

    白兮婉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心,虽然荆离气色是好了许多,但是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加上一直躺在床上不能下地,终究是伤到了元气。

    “放心吧,相公已经好了许多了,过两天就能陪我们一起吃饭了。”未央笑着回答,“对吧相公。”

    白兮婉脸上巍然不动地带着笑,只是目光却不自主地落在了未央和荆离紧紧握着的手上,“有嫂子照顾兄长,兄长自然好得快。”

    进了相府白兮婉才知道,荆离和未央的感情有多好,起初她以为未央只是荆离的挡箭牌,但是回京的路上,荆离的举动就推翻了她的猜想,如果说荆离对未央是有感情,那么是什么感情?是和她一样的姐妹情,还是像对待漪妙那样友情,亦或是只是单纯的利用无知的未央,让白兮婉最不愿意去猜的是爱情,在她心里,荆离好像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这样的人物好像已经完美到世上没有与之相配的存在了,此刻白兮婉看着两只交握的手,只觉得很是不自在。

    “你就是峥儿吧,过来让我看看,上次见你是入族谱那天,流程匆忙,之后我忙着给离儿祈福,也没有过问,今日也是巧了。”樊卿朝秦峥招了招手。

    秦峥看了一眼白兮婉,有些拘谨地朝樊卿走了过去,轻声唤了一句,“老夫人。”

    樊卿两只手摸着秦峥的脸,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着荆离说:“这孩子是个与你有缘的,细细看来,竟有几分和你相似,特别是这嘴,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荆离听完失笑不已,“母亲,这小孩子都是一个长相,您这话说得好像这孩子是我偷着生的一样。”

    樊卿也自嘲地笑了一下,“人老了,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看什么东西也会往回忆里带,记得你小时候啊,总喜欢追着漂亮的小姑娘跑,有一次在工部尚书府看一个丫鬟漂亮,非要宿在那儿。”

    荆离的笑容冷了下来,樊卿说的,是荆离小时候,却不是自己小时候,荆离不禁想,知道她的过往的人都死得死散得散,昔日的宋府早就蛛网密布,想要听一听过去的事,她还得往茶楼跑,如今的她早就不是宋瑶笙,可她没法告诉任何人,她还活着,只能披着荆离的皮,活在面具之下。

    “母亲,今日孩儿有些乏了。母亲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荆离打断了樊卿,她不是恨自己现在这个身份,只是她也是个女人,有时候有些矫情地想给原本的自己留点空间,这也是她不让樊卿动白兮婉的原因。

    人不该活在过去,但是总要给自己留点回忆,来提醒自己,曾经的样子。

    “既然这样,母亲就不打扰了。”

    “子渊,我去找小花花了。”

    白兮婉看了一眼荆离,欲言又止地离开了。

    未央看着荆离有些不舍离开,“相公,我可不可以留下来陪你?”

    “我有些累了,想睡觉,待会飞花就过来了,不必担心。”

    荆离这么说,未央也只好作罢,“那,你要是想我了,就叫我。”

    “嗯……”

    没过一会儿,房间内的人就退了个干净。

    荆离靠在床栏上,看着天花板愣神。

    这时,门响了。

    “是我。”

    声音是白兮婉的,荆离有些皱眉,不是刚走吗?心里疑惑,荆离还是说了一声请进。

    白兮婉先是对着荆离笑了一笑,然后把手上端着的东西往荆离旁边的桌子上一放,“方才我见人多,也没好把东西给你,刚出锅的,趁热尝尝吧。”

    荆离摇头拒绝,“我吃不下。”

    白兮婉打开盖子,拿汤匙拨弄着碗里的东西,“哦?确定不尝吗?这莲子羹可是我煮了好几个时辰的呢。”

    听见是莲子羹,荆离眉头一动,倒是没再拒绝了。

    白兮婉吹了吹,把汤匙喂到了荆离的嘴边,“我在里面放了肉。”

    新鲜的后腿肉,跺得细细的,和莲子一起煮,这样的做法,只有一个人会,就是宋夫人。

    “记得你以前爱吃肉,嫌弃莲子羹清淡,夫人就在羹里放上肉沫一起煮,夫人总说你不像女孩子,你说吃肉可以长力气,我那会总是羡慕你怎么也吃不胖。”

    嘴里含着熟悉的味道,荆离的眼圈有些红,但泪意很快被她压制下去,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怀念,思绪也变得悠长起来,“是啊,倒是母亲和父亲整日陪我吃这些,长胖了不少。”

    “你现在口味变了许多。”白兮婉叹息。

    荆离微微一笑,“自然是要变的,我现在是荆离。”

    宋府灭门那晚之后,荆离的性情大变,不止是口味,整个人都没有宋瑶笙的影子了。

    “可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在秦府,阿苼,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阿苼,不曾变过。”白兮婉把手里的盅放在一边,抓着荆离的手说道。

    看着白兮婉一脸的真诚,荆离没有挣开她的手,任她默默地握着,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然松动,“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就好了。”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宋家就不会一夜分离崩析,宋瑶笙还是那个宋瑶笙,白兮婉也还是那个白兮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