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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老皇帝的脸,虽贵为万万人之上的龙体金躯,仍是无法抵挡岁月的风霜,齐烈心底居然真的生出几分敬偎和怜惜。
龙体欠和的皇上一听齐烈这样说话,内心更加自责不己,他紧紧攥着齐烈的手,“烈儿,坐父皇身边……!”
这么懂事的儿子让他愧疚之心泛滥成海!
“父皇这些年对不住你和你母后,烈儿……!”皇上的眼角明显湿润了几许,千言万语无法弥补他内心的愧欠,“你长这么大,父皇不曾抱过你一次,不曾亲过你一口,不曾亲手教你写过一个字,也没有机会亲自教教你做人的道理,现在你却这么懂事……!”
欠这个儿子的父爱真是太多太多,皇上激动的哽咽起来。
“皇上……!”御医总管一脸焦急,欲言又止。
人体五脏喜平和,忌大喜、大悲……可是,眼下这情形,御医只好把求救的眼神抛给珍妃!
珍妃心领神会,立即俯身到皇上耳畔,“皇上……烈儿己经回来了,这往后有的是时间父子团聚花享天伦,眼下您的龙体最重要,大喜大悲伤身呐!”
“珍妃,你退下吧!”皇上只斜了一眼满脸胭脂花粉的珍妃,然后继续拉着齐烈的手道不尽父子情。
“皇上……!”珍妃哀怨无比,当着皇后母子的面,当着一干御医宫人的面,皇上未免太不给她面子了!
可是,转瞬她又换了一副笑脸,“皇上,您龙体欠安,臣妾这个时候哪敢不在榻前侍候着,再说耀儿还没来呢!您要不爱听,臣妾不说话了便是!”
就算心里恨断肠,但脸上的笑容足以抖掉一层粉。
她才不会傻傻的走人呢!
这生个小病什么的对普通人可能是个小问题,可这是龙门之家呀……她走了,万一皇上不小心驾崩了,这皇位……
皇上只顾拉着齐烈说话,没再搭理珍妃,她识相的立在一旁低调的垂着头!
小不忍则乱大谋,面子算什么,为了儿子的皇位,她豁出去了!
皇后安静的立在床尾,床上这个老态龙钟的男人曾是她的夫,现在仍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可是这次进了宫,她便不再容许他的近身,虽封她为后,恩宠如山,她却宁愿分宫而眠!
此刻,她在焦急的等待一个人!
……
望眼欲穿,好不容易有宫人前来禀报,“皇后娘娘,那位神医来了!”
“快请!”皇后平静的脸眸中生辉、波澜陡起,一边转头对老皇道:“皇上,能否谴退无关人等,臣妾请了神医来为您把脉探视病情!”
“……!”珍妃一听,心里警铃大作,“皇上,这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皇帝抬起,前一刻热情似火的眸子转到珍妃身上时冰凉如山。
“难道你想要眼睁睁的看着朕死于病痛折磨,或者你是怀疑皇后会害朕!”
皇帝明显怒了。
珍妃吓得连忙双膝跪地,“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怕江湖游医开的药物伤了皇上龙体!”
皇后连藐视珍妃一眼都嫌浪费,她温言软语对皇上道:“皇上,珍妃可能不是那个意思,您不要大动肝火!”
“好好好,朕不动肝火不动肝火……!”皇帝连连点头,两眼红心直冒的盯着皇后,“朕这一生,能得此娇妻,没有白活!”
这把年纪了,人前人后都找着机会向她表白,心里直叹气,口中却不想赘言,皇后兀自对手下宫人吩咐道:“快请神医进来!”
“无关人等都退下吧,月儿和烈儿留在我身边就行了!”老皇帝挥挥手,宫人们自动跪退。
这两宫之争,孰高孰低大家心知肚明!
只有珍妃,天知道她有多不甘心,她是常常皇妃,居然让她跟宫女太监一般的退下!
如果嘴里的舌头不是她的,她一定毫不犹豫的咬断它!
这口气太难咽!
碰巧这时齐耀天正从殿外走了进来。
珍妃如遇救星,“耀儿,快来跪拜你父皇,祝他万寿无疆!”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珍妃己经成了笑话,皇上今日是龙体欠安,不是在庆寿,祝什么万寿无疆?
齐耀天深沉冷敛的脸没有表情,只冲珍妃点了点头,走到皇帝龙榻前便跪了下来,“儿臣给父皇请安!”
“请过安就退下吧!朕要宣神医进殿!”皇上看都没看地上跪着的齐耀天一眼,挥挥手,“都退下吧!”
“皇上,让耀儿留在您身边侍候着吧!”珍妃像是掉进一个盛满冰水的大窟窿,到处乱抓,想找一棵救命草!
“唉……朕的话,珍妃似乎很有意见,都说君无戏言,为何珍妃今日一再想朕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呢!”
皇帝悠悠叹息,满头华发更显苍白。
“臣妾不敢,臣妾告退!”珍妃心惊胆颤的拉着儿子的胳膊,战战兢兢弯下后退。
那生风的脚步,扬起的裙摆……无一不在向众人诉说她内心深处的不甘!
齐耀天冷着一张脸,从头到尾,没有人可以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虽然跟母妃一起被父皇当众驱逐,但他仍恭谨沉声应答:“儿臣告退!”
他是个不会出卖自己的人!
所有人都退下,明黄色帐帷中,只剩齐烈母子陪伴着皇上。
老态龙钟的帝王气若游丝躺在软榻上,“月儿……你请的神医……!”
齐烈的娘亲姓明单名一个月字,皇帝从年轻时便称呼她为月儿,到老了这声“月儿”更显无尽宠爱!
“皇上,神医马上就到!”
说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明月皇后虽然端庄轻易不泄露情绪的脸焦急的望着殿外。
“月儿,是什么样的世外高人,让你如此翘首以待!”皇帝微弱的笑着,他深爱的女人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头了,明月皇后眸底闪过一丝慌乱。
“父皇,母后请来的神医一定是儿臣的师傅,这个人不仅对儿臣和母后有着救命之恩,同时对儿臣有着养育之恩!”
齐烈及时出声替母亲解围。
“月儿,是这个恩人么?”皇帝的表情明显激动起来。
不便多方,明月皇后微微点头。
“朕一定要重赏他!”皇帝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说话间,宫人己经将老毒物带进寝殿来。
今日的老毒物显然是经过了一番刻意打扮,衣衫整齐不似往日那般邋遢,也许是怕憎人的长相折煞众人眼,他头戴斗笠,斗笠边缘大片黑纱遮住脸。
“草民参见皇上,皇后,烈王爷!”
这老毒物虽然相貌丑陋,但一身傲骨不容小觑,普通人的跪拜礼,到他这儿仅是抱拳作了个揖。
“快平身!”闻知此人是自己妻儿的救命恩人,皇帝顾不上礼数是否到位,强打精神想要坐起来,却被齐烈拦住。
“父皇,您还是躺着让神医疹治吧!”
“对,躺着!”
不卑不亢,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老毒物始终不抬头,其实就算他抬头,也没人能透过黑纱看清他的脸!
齐烈将父皇的手脉交到老毒物手中,老毒物伸出两指摁住皇上手腕动脉!
把脉中,皇上突然提议:“神医可否能以真面目示朕,朕很想看看救了朕妻子、儿子性命的恩人长什么模样!”
老毒物摒息凝神不答理。
“皇上……!”明月皇后忍不住呛声,“神医他不喜以真面目示人,您就不要为难他了!”
当年她中毒离宫,巧遇老毒物,念她一介女流还怀着身孕,老毒物好心相救,结果所有药物都解不了她所中的毒,老毒物却犯了倔誓要救她!
后来,他用了最土却有效的方式……换血!
就是把他体内干净的血换到她体内,她的毒血留给他!
本以为出身毒门,有百毒不侵之体,结果那个毒太厉害,老毒物虽然活了下来,但相貌遭毁!
并且再也没有办法补救回来!
他必须顶着这张奇丑无比的脸过一辈子!
想起过往,明月皇后格外心痛……初见时老毒物玉树临风,星眸皓齿的俊秀公子哥的模样至今还深深烙在她的心底……
可是由于毁了相貌,老毒物一直回避着她……而且自从那件事过后,老毒物彻彻底底开始逃避她,只要有她在地方,老毒物退避三舍,恨不得多长几条腿跑得越快越好!
“月儿说什么朕照听便是!”皇帝格外顺从明月皇后,对于老毒物真面目一事他也不再坚持。
而老毒物则专心把脉,对他们之间的讨论置若罔闻。
半晌,“皇上龙体无碍!”老毒物松开皇帝手腕,“只是皇上可能常年心气不顺,加之最近心绪波动太大,五脏违和所致头晕脑胀喘气不顺……!”
“神医所言极是,朕今日确实感到头晕脑胀喘气不力!”皇帝龙颜大悦,“月儿,等一下替朕赏黄金万担给这位神医,以感激他当年对你们母子的救命之恩!”
黄金万担!发财啦,齐烈得意的冲着老毒物笑,哪知老毒物却不买帐了。
“皇上,当年的救命之恩不是万担黄金就能报掉的!”
黑纱遮着,虽看不清脸,但皇帝皇后加上齐烈都能听出老毒物的不高兴。
难道是嫌少?皇帝探询的眸光看向皇后,也是,他的妻儿的性命岂是万担黄金所能比拟的!
“好吧,朕再赐你白银万担,良田万顷,豪宅百亩,外加封你为神医候,官至一品属皇亲范围,不知神医意下如何?”
这样的赏赐,自本国开朝以来还是头一回!
就算是开疆大吏也没有人得过如此重赏。
皇帝对齐烈母子的宠爱可见一斑!
“皇上……!”明月皇后惶恐,这要传出去,外界必定流言四起。
因为救她们母子一命,皇帝给老毒物这么重的封赏……众人会怎么看她,只怕逃不过妲己褒姒的骂名!
此次进宫,这不是她的目的!
不想徒增无谓烦恼!
“草民多谢皇上美意……草民什么都不要!”
老毒物此言一出,明月便明白自己多虑了!
老毒物双手交叉立于一旁,他的黑纱是特制的,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他却可以清清楚楚看着每一个人!
有了这层遮掩,今日,他得以打量一番眼前令他总是想逃之夭夭的女人……她一如20年前那般美好可人,岁月在她身上没留下丝毫痕迹,有多久了,他没敢好好看她一眼……
“什么都不要!”皇帝诧异。
世间居然有人对如此厚赏不动心的?
“那请问神医想要什么?”皇帝的言辞不知不觉恭敬起来。
能抵住高官厚碌诱惑的人,不愧是人中君子,受之无愧他九五之尊的尊重!
“草民什么都不需要,当年能够能皇后和小王子一命,纯属缘份,造化……!”老毒物略一欠身,自怀里掏出一小瓶药物递给齐烈,“这是驱淤消炎的药,给你父皇服下,一日一滴,三日痊愈!”
“多谢……”老毒物……话到嘴边,连忙纠正,“多谢师傅!”
“乖!”老毒物拍了拍齐烈胸膛,黑纱之下,他的眼珠子又挂了下来,“皇上,烈儿自幼在草民身边的时候,草民给他定了一门娃娃亲……!”
“老……!”齐烈连忙捂住自己嘴巴,他求救一般看向娘亲,可是皇后娘亲却撇向一边不理他。
“哦?”皇帝本就对不爱财的老毒物好感大增,一听此言,立即好奇心大作,“只要是神医定下的,朕作主,烈儿娶了那姑娘便是!”
闻听此言,齐烈瞬间石化……要他娶柴文君?!
世界末日仿佛来到……那个小丫头打小就跟属乌鸦似的,一天到晚恬躁的要命,一听她声音,他都快烦死了!
要是娶了她……还不如让他去做和尚,再说,他心里那个女人也不是她!
“多谢皇上美意,草民就代徒女先谢过圣恩了!”
老毒物透过黑纱看齐烈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开心的眼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
“神医教导出来的徒女,朕相信一定如九天仙女下凡,德才兼备!”皇帝一高兴,居然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不如哪天带进宫让朕和皇后看看未来的儿媳!”
齐烈一听这话,全身一个激灵,“父皇,儿臣府里尚有一百个美人没有任何名分……跟小师妹的亲事依儿臣之见就算了吧,请父皇为小师妹指定一个好人家嫁了吧,儿臣怕将来妻妾成群怠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