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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籽温从holiday家里出来的时候,言陌生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
她穿一件的黑色晚装礼服,长可曳地。下摆处缀着细微鳞片般的散钻,和脖颈上的carrtier项链交相辉映,仿佛是落了满身的璀璨银河。她将长发绾起,两侧松松地垂下几缕发丝,盈盈款步而来。
言陌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见过太多身着华服,顾盼生辉的女人,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强烈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你很漂亮。”他为她打开车门,微笑着说。
holiday不禁把原籽温向他怀里推了推,“那是当然!我亲自出马,保证籽温今晚是全场的焦点,我把她交给你了。”
原籽温回头看他一眼,总有种老妈子嫁女儿,托付终身的错觉。
她坐上言陌生的车,holiday又忍不住叮嘱,“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上台以后就把台下的人都当成南瓜!”
这次的活动,原籽温作为策划人需要上台代表《evangel》发言。她有很多年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登台了,她把稿子反反复复练习无数次,对着holiday一遍遍地演说,直到他满意为止。
言陌生俯身为她系上安全带,抬头的时候忽然在她唇角轻啄了一下,“别紧张,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他吻得这般自然流畅,让原籽温一时错愕。言陌生很快坐直身体发动车子,好像这不过是他们两人间习以为常的小动作。
车厢的空间明明很宽敞,原籽温却感觉有点闷热。他的呼吸,身上的香水味鲜明生动地弥散在她周围。原籽温按下车窗,风立刻灌进来,呼一声将她额前的碎发吹起来。
会场的入口处站着一排倩丽年轻的女孩,她们穿着新锐设计师们的作品,进行先期展示,远远地都能感受到炙热不羁的重金属朋克风。这些迎宾员都是原籽温亲自找来的,青春盎然的大学生。
这家艺术中心是独门独院,外面是一大片草坪,交织着满天繁星的灯辉。舞池临近喷泉,青铜雕像下水瀑潺潺,空气里到处都是旖旎的花香。
言陌生和原籽温一走进去,就被门口的无数摄像头围绕。
他笑意盈盈地携她入场,在外人看来就像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佳人。果然,有记者问:“这位小姐是什么人?”
言陌生坦然自若地回答,“这是《evangel》的副编辑原籽温,也是本次活动的策划负责人。”
原籽温转头看向他,自己什么时候升职了?
言陌生握紧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现在。”
出席这次派对的明星主要以摇滚乐手为主,这些乐手平日里巡回演出,倒是很难聚在一起,正好趁着这次机会相互交流作品,场面非常热闹。
原籽温一回身,忽然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坐在远处的沙发上。他画着嚣艳的烟熏妆,穿黑色雪纺柳钉马甲,四目相对间,他举起香槟杯,冲她悠然一笑,就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黑寻看起来完全没有变化。
原籽温蓦然间就愣了神,之前拟定嘉宾出席名单的时候,本来有邀请黑寻的乐队,不过他们的经纪公司说没有档期推掉。没想到黑寻还是来了。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个声音传入耳中,“表姐!”
今晚这样的场面,自然不少《r》的参与,时尚圈来来回回都是那群人。房萱陪着鞠颜茜过来,还意外地遇见罗谦君。罗谦君和报社的同事们正在忙碌,和她打过招呼又埋头工作。
房萱身穿一袭样式简单的黑色长裙,胸口别了一枚tiffany的水晶胸针,显得整个人剔透晶亮。她说:“和你比起来我简直相形见绌。”
“少拿甜话哄我。”原籽温佯装不屑。
两人说着又相视而笑,这样夜风沉醉,酒香肆意的夜晚,所有认识与不认识的面孔都在声色犬马的背景下模糊起来。所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何曾几时原籽温还不能够融入这种气氛里,可现在,她已经成为众人的焦点。
原籽温走上台,无数雪白的闪光灯将她眼前映照得一片华然璀璨,就像是站在琼楼玉宇的顶端。
这是她的show,她的舞台。
原籽温轻轻握了握麦克风,挺起胸膛,如同为自己的人生翻开崭新的一页。
她在全场如雷的掌声中走下台,言陌生站在不远处。他将一杯红酒递给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伶牙俐齿的。”
很多台词都是即兴发挥,风趣幽默又恰到好处,引得嘉宾们忍俊不禁。
“你没发现的东西太多了。”她伸手接过酒杯,眉毛一挑,似是得意又带点娇嗔。
她的手指细白柔腻,被红色的酒水衬着,仿佛一触碰就会融化。言陌生二话不说,直接拉起她的手,就往草坪上走去。
直到喷泉附近,他才十分绅士地向她行礼,请她跳一支舞。
说起跳舞,还是当年安家路教她的。
他们跳第一支舞的时候,原籽温差点没把安家路的脚踩掉。她每踩一下,他就皱一下眉,不过嘴角始终保持温和的笑意。就连罗谦君看了都说:“也就那个傻子宠你,换别人早气得不教了。”
悠扬舒缓的舞曲,惆怅惘然的句子,掌心深处涌起细小的疼,一点点钻进心里。也许是遇见黑寻,让原籽温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安家路。
她瞬间的失神很快就被言陌生注意到了,“在想什么?”
“好像有点醉。”
“靠着我就好了。”
他们距离得那么近,原籽温甚至可以从他黑亮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这个男人的体温和环抱永远那么温暖安逸,仿佛天塌下来也能若无其事。
原籽温把头轻轻伏在他的肩膀上,微闭着眼睛,慢慢地继续跳舞。周围都是谈笑风生的喁喁细语,喷泉的池水被风吹散成清凉的水滴,沾在裸\露的小臂上。
他的手不紧不松地搂着她的腰,她呼出的香气正好轻盈地摩挲着他的脸。
好想吻她。
正在这时,原籽温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言陌生一愣,也顺着她的视线方向望过去。
酒桌边上站着两个女人,她们的音量不高,像是在吵架。原籽温一眼便认出,那是苏黎裳和cc。
“我好像和你不是很熟,请让开。”苏黎裳神色冰冷。
她们当年在北京的模特公司,cc就针对苏黎裳,还利用自己爸爸是公司的投资人雪藏她。cc现在已经是国内的一线模特,所以她很想看看自己的老朋友如今混得如何。
cc说:“黎裳,你怎么就这么贱?跟着一个金主不够还要找第二个,怎么莫先生养不起你吗?”
苏黎裳今天没有跟着莫朗参加派对,而是挽着一位富家公子的手臂。她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不想再和cc斗嘴。谁知没走几步,就看见莫朗和手下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cc连忙过去热情地打招呼,莫朗抽着雪茄,笑着说:“cc小姐不要误会,黎裳现在和我可没关系了。前几个月我和张公子赌马,把她给输了。不过听说张公子又将她送给康少爷了,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谁的女人。”
说完便哈哈大笑,cc意味深长地盯着苏黎裳,那眼神让她如芒在背。
苏黎裳好不容易见到莫朗,垂着头走到他面前轻声叫了一句。莫朗没答应,她又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莫先生身边?”
莫朗笑得怜香惜玉,朝她伸出手来。苏黎裳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刚把手搭过去,莫朗就顺势狠狠推她一把,险些将她推倒。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整个草坪上的嘉宾和记者都往这边看过去。
“黎裳,别那么难看好不好?大家好聚好散,非要我亲口告诉你,我玩腻你了才罢休吗?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谁有钱就能陪谁睡的婊\子,我是看你可怜才让你跟着我。”
他的话就像沾满□□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苏黎裳身上,她的脸色立马就白了。苏黎裳紧紧攥着拳头,四面八方形\形\色\色的目光几乎如潮水般将她兜头淹没。
莫朗还想说什么,一个人影忽然走出来,将苏黎裳拉到自己身后。
原籽温看见是罗谦君。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人想将莫朗就地□□,罗谦君绝对是其中之一。他说:“莫朗你说完了没有,你还算是男人吗?”
身边的保镖见状便要冲上来,莫朗立刻挥手阻止。在场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嘉宾和媒体,他不想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就登上明天娱乐新闻的头条。
莫朗靠近罗谦君,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谁,黎裳为了跟我还把你们的孩子打掉了嘛。啧啧,怎么?你现在还喜欢她?不过可惜,这个女人只喜欢钱,你养得起她吗?”
罗谦君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用锐不可挡的眼神瞪着莫朗。原籽温看他这样,便知他是气急,生怕他会闹出什么乱子,让苏黎裳更难堪。
没想罗谦君忽然笑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紧不慢地牵起苏黎裳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他说:“我当然喜欢苏黎裳,这个女人我爱她爱了十年,我不管她做过什么,跟过什么人,我都不在乎。但她喜不喜欢我,是她的事情,我没有权力干涉,更不需要外人操心。”
罗谦君一直都是个赌徒,他把自己一生的幸福都压在苏黎裳身上。
她是骄傲恣意的万人迷校花,他爱,她是甘心堕落的拜金女,他也爱。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但至少能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拉她一把,给她砖瓦遮挡片刻风雨,这就够了。
莫朗眉目一动,冷冷地笑,“神经病。”
站在会场门口的莫乔实在看不下去,她走上前拉拉父亲的胳膊,“你进去。”
莫朗又瞪了罗谦君一眼,便拂袖而去,cc也知趣地走了。
原籽温松口气,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她忽然注意到言陌生看莫朗的表情,就像是一锅沸油,只消溅入一点点水,便会轰然炸开来。她想起上次在上海酒店,两人狭路相逢,也是阴奉阳违,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梁子?
苏黎裳挣脱开罗谦君的手,飞快地离开会场。房萱急匆匆地跑过去,推他一把,“快去看看!”两人随即跟上去。
言陌生见原籽温很担心,便说:“活动也差不多结束了,剩下的交给我,你有事你先走。”
原籽温刚转身,他又叮嘱,“记得给我打电话,活动结束后我去接你回家。”
这样温柔耐心的神色,仿佛刚才他对莫朗流露出来的强烈恨意,只是原籽温的错觉。她来不及细想,点点头就跑远了。
苏黎裳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也没开车,只是沿着街市慢慢地往前走。霓虹闪烁,灯辉如珠,城市的夜晚总是看不见星辰,唯有一轮月亮在森林般的高楼间摇晃。
她想起那些在剧组跑龙套的日子,每天都忙到凌晨才放工,拿到的薪水还不够吃两道炒菜。那样艰难辛苦的日子她都过来了,便以为自己终于开窍了,聪明了。这个世界到处充斥着潜规则,既然能顺势而上,利用身为女人天生的资本,又何必再活得捉襟见肘呢?
然而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好过,既然进入这个圈子,就做好被人如弃敝屣的觉悟。她只是感到很疲惫,尤其是听见罗谦君的那番话。
原籽温和房萱不近不远地跟着她,罗谦君则闷声不响地走在后面。他们四个人保持着这种怪异的距离,直到来到海边。
海的对面就是外滩夜景,金色的灯火勾勒出建筑巍峨的轮廓,仿佛是一卷雕镂精美的金箔画,描绘出奢华的太平盛世。海浪拍打着沙滩,白色的浪花被镀上一层金黄色,前仆后继地碎裂在礁石上。
原籽温的礼服长裙被风吹得飘飘扬扬,这一瞬间她想到太多太多。
记得初中的时候,他们四个人每逢夏天都会来海边放烟花,哪怕发生天大的矛盾,也没有一场烟花解决不了的问题。安家路离开以后,原籽温曾庆幸,幸好还有他们的陪伴,自己就不会是孤单一个人。
她看见不远处有个卖烟花的小贩,便跑过去递了一百块钱全部买下。
房萱看到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好久没放烟花了!”
原籽温向罗谦君要了打火机,先是红宝石般的火花,闪闪烁烁地划开夜色。一簇炫目的孤光便从手中直窜云霄,“砰”的一声响起,一朵硕大无比的花朵忽然绽放在天空,又如琉璃碎丝般落下。
沙滩上的游客很快被吸引,纷纷把目光投向上方。烟花一朵朵绽开,五光十色,和千变万幻的灯光融为一体,将整个夜空映得恍如白昼。
苏黎裳怔怔地凝望漫天的烟花,仿佛回到十五岁的年华,她的生活还是一片空白,前程一团希望。垂下的手臂忽然被人握了握,她转头,看见罗谦君的脸庞被烟火照得明亮逼人,笑容也是许久未见的温柔。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眼泪猝不及防就落下来,苏黎裳极少流泪,可这一次是真的难以自制。
罗谦君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就像安慰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原籽温和房萱相互对视,心照不宣地笑笑。
都说烟花易冷,可它美得这么奢华,即便是短短一瞬又何妨?
真好,他们四个人兜兜转转,总算是又聚在一起了。
房萱提议去以前经常去的酒吧喝酒,那间酒吧风雨屹立十年,如今更是有声有色,面积也大了不止两倍。他们点了一桌子的酒水,边喝边聊天。
“你说什么,言陌生也是d中学的学生?”原籽温诧异地问。
罗谦君肯定地说:“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眼熟,后来终于想起来他是谁。”
原籽温听着他的描述,仔仔细细地在脑海里搜寻着十五岁的言陌生,直到罗谦君说“馥香没来学校以后,他也不见了”才恍然大悟。
啊,他是馥香的弟弟。
十年,这样漫长又这样短暂,太多的人和事早已湮没在千头万绪里。原籽温渐渐想起来,那个细雨迷蒙的夏末,自己穿上红色运动服,像个傻瓜一样又跑了一遍马拉松。
然后她想起一个脸上还粘着白色油漆的少年,陪着她一起跑,看着她哽咽,把她搂进自己的怀抱里。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原籽温的心里忽然五味杂陈,她连忙端起冰镇啤酒喝了一大口。不知为什么,她现在特别想见言陌生,她有很多话想问他。
“我去打个电话。”原籽温说着就起身往安静一点的走廊走去。
她给言陌生打了一个电话,对方没接。
“原籽温。”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特有的低沉沙哑的金属音色,尾音上翘,和他的人一样难以捉摸。
原籽温看见黑寻就站在自己眼前,面带微笑。
“派对还没结束我们就被约出来喝酒,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遇见。”
原籽温笑笑,“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你比以前漂亮多了。”
“谢谢。”原籽温有点尴尬,即使过去那么久,她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黑寻。
黑寻靠近她,仔细看上去他的眼角眉梢还是平添了岁月的痕迹,有细微的皱纹。他说:“能请你喝杯酒吗?”
“我还有朋友在那里,下次吧。”
原籽温打算离开,忽然又听见黑寻的声音。
他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是关于安家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