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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9章 大梦一场(be慎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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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添喜轻手轻脚推开房门,一抬眼就瞧见殷稷靠在床头坐着。

    他已然习惯了这幅情形,打从当年内乱谢蕴身死之后,殷稷便总是睡不着,在那窗前一站一宿,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瞧见熟睡中的皇帝了。

    可今天似是有些不一样,他竟在男人嘴角看见了一点笑意。

    眼花了吗?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可那点笑意竟然仍在,他心里惊奇,却又欢喜,便也跟着笑了起来:“皇上今天心情很好?”

    殷稷抬了抬手:“朕方才做了个梦,很好的梦。”

    蔡添喜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可看着那身又肥了不少的衣裳,眼底却闪过一丝疼惜,皇上又瘦了些,这些年,他真是一天比一天瘦。

    可他不想提这茬,难得殷稷心情好,他不想煞风景。

    “皇上可愿意和奴才说说梦见了什么?”

    他伺候着殷稷漱了口,扶着人在镜子前坐下,这才温声询问。

    “朕梦见……”殷稷缓缓开口,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梦里一样,连嘴角的弧度都加深了些,“朕梦见她回来了,我们成婚了,还有了一个女儿,她叫曌儿……”

    “这可是个好兆头,兴许真有那一天呢。”

    蔡添喜忙不迭开口,唯恐殷稷胡思乱想,殷稷却只是抬手碰了下镜面:“不大一样……梦里头朕可比现在年轻多了……”

    他话音微微一顿,看着镜子出了神,那里头映照着的人是他,又不像他,陌生得让他自己都不敢认:“……蔡添喜,你说这才几年,朕怎么看着,比你都老了呢?”

    蔡添喜手一抖,看着殷稷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花白下来的头发,喉咙一涩,好半晌才开口:“皇上,您,您得往前看……”

    殷稷垂下眸子:“是啊,不到时候……把人传进来吧。”

    蔡添喜只能退了下去,不多时祁砚便擎着一枝梅花走了进来,殷稷微微一怔,随即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这是哪里来的?”

    祁砚将花枝递了过来:“臣路过谢家,瞧见里头有花枝盛开,这个时候实在是新鲜,便折了一支,皇上若喜欢,便献于皇上。”

    谢家的梅花……

    殷稷抖着手接过:“朕喜欢……”

    竟然这么早就开了……

    他垂眸看着那花枝,然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瞧见一朵梅花就那么开了,他抖着手碰了碰那花瓣,心头猛颤,开得这么巧……是不是到时候了?

    “皇上?”

    祁砚见他站着不动,茫然开口,殷稷小心翼翼地将花枝插进美人觚里,又添了清水,却半分要理会他的意思都没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花枝。

    蔡添喜连忙进来将祁砚请了出去,殷稷这些年喜怒不定,既然眼下不想理会祁砚,那还是请人离开的好。

    祁砚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识趣地走了,等再次进宫的时候,是听到皇帝发了圣旨,要召谢济入京。

    朝中哗然,不少人一直担心如今的谢济会成为另一个楚镇,一直在试图说服皇帝防患未然,奈何他始终不为所动,现在忽然下旨传召,莫非是终于动了这个心思?

    谢济若拒不接旨,便是谋逆;若是接旨进京,那便是死路一条。

    朝臣沸腾,祁砚也按捺不住进了宫,他并不觉得殷稷的心思真的如同朝臣猜测的那样,可除了那个可能,他也实在找不到第二种,所以想要进宫试探试探。

    可他还什么都没说,蔡添喜便先递过来一道密旨,那是一道现在不能打开的密旨。

    “到了该打开的时候,你自会知道。”

    殷稷难得的和颜悦色,却看得祁砚心头不安,眼下的朝廷,有什么事是需要发密旨的?

    难道当真是针对谢济的?皇帝真的下得去手那个手吗?

    “皇上……”

    他沉吟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殷稷却忽然敲了敲桌子,他被声音惊动,寻声看了过去,却瞧见一套衣裳被整整齐齐地叠在托盘里。

    “这还是阿蕴给朕做的衣裳,一直没舍得穿,赏给你吧。”

    祁砚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殷稷有多宝贝这些衣裳,人尽皆知,现在竟然要赏给他……

    “皇上,您放下了,对吗?”

    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遗憾,可对帝王而言,这么多年已经十分难得了,放下也好,对谁都好。

    “是该放下了……”

    殷稷低语一声,指腹轻轻拂过那件衣裳,眼神温润若水,“朕以后都用不到这些了。”

    祁砚郑重将衣裳接过,紧紧抱在心口,他也终于能留下一点属于谢蕴的痕迹了。

    半个月后,谢济入京,一人一马,独身而来。

    祁砚亲自去城门口迎接,两人却是相对无言。

    “你竟真的自己来了。”

    半晌,祁砚才开口,话里都是唏嘘,仿佛是感慨,又像是暗示。

    谢济只是抬眼看着巍峨的城墙,比起平定内乱那一年,他越发沉默了,看了那城墙许久才哑声开口:“赌输了,我认。”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祁砚一路送他进了宫。

    宫内宫外,朝臣禁军,皆是严阵以待,谢侯骁勇之名传遍大周,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也越发衬得这一遭,像是黄泉路。

    然而谢济前进的脚步始终没有停顿丝毫,直到进了乾元宫。

    里头安安静静,只有殷稷一个人,他静静坐在桌案后头等着他,看见他时眼底染上了几分失望。

    “既不想见我,又为什么要召我进京?”

    谢济冷声开口,眉宇间皆是冷漠,走到今天,他们之间的确是说不上情谊了。

    殷稷垂下眼睛:“我以为,你接不到圣旨,更不会来……”

    原来真的是梦,梦里的谢济此时不该在千门关,他该在……

    都是梦啊……

    他合了下眼睛,心口空地发疼。

    “我若不来,便是谋逆,你若是想除了我,不用这么麻烦。”

    谢济声音越发冷硬,还带着不耐,仿佛连这几句话的时间都不愿意再给殷稷。

    “……喝杯酒吧。”

    殷稷提起酒壶,给两人各自倒了杯酒,可推到谢济面前的那杯酒,他却迟迟没有碰,直到殷稷看过来,他才端起酒杯,慢慢倾斜,将佳酿尽数倒在地上。

    “我可以死,但不会死在毒酒上。”

    谢济手一松,玉杯落地,四分五裂。

    殷稷没多言,只端起自己那杯酒慢慢喝了进去,等那苦涩的液体入喉,他才哑声开口:“我只是想她了,才让你来,你能不能……”

    谢济转身就走,连话都不愿意听他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