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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家温泉旅馆,或许真存在着什么,因了临的话,安德鲁倒也上了心。
这要是平时遇上这样的事,安德鲁是不会去在意的,毕竟事不关己,何必什么事都要插一手。人的精力终归有限,如果总是分神于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等到真正麻烦的事发生,恐怕也就没了心神去应对。
相较于这些小事,安德鲁更愿意在有关应天的事上多费心思,然而这一次的事,却让他非常在意。
这一家旅馆,看着平常,就连隐于旅馆中时不时探头窥视的眼,看着也是平常。可就是这一份平常,却总给安德鲁一种感觉。
平常之下,恐怕所隐的绝非平常之事。
这家旅馆肯定有问题,尤其是临说了那样的话后,如此的感觉更甚了。若只是他一人在这儿,如此倒也不打紧,可如今这家住在这家旅馆里的不止有他,还有夜梓和君以诺,就算明知君以诺的能耐,知道有他在边上,夜梓不可能出事,可安德鲁这心还是定不下来。
心中一旦记挂了一件事,对于周遭,更是百般留心。夜深之后旅馆内的客人陆续入了眠,四处更显逸静,除了那偶尔破了夜空在耳边回荡的虫鸣外,深夜的旅馆的确是处幽静且适合放松的好地方。
这样逸静的夜,最是适合安眠,然而今晚的安德鲁却始终无法入睡。躺在榻榻米上,双眼虽是合闭,可是其他的感官相较于平时却更显敏锐,屋外的风,虫鸣,甚至是一些常人无法留意的东西,此时皆入安德鲁耳中。
越是留神一件事,那件事在眼中越是突重,就在安德鲁散了神准备忽视感官下捕捉的种种好好休息时,忽然间,他察觉到一丝凉风渗了进来,一股凉气,不知从何处渗入,因为这渗露的凉意,屋中好不容易聚集而来的暖气渐渐消散。
这些阴凉瞬间散了安德鲁的睡意,眼还是闭合着,不过眼缝却已微睁,透过那微睁的眼缝安德鲁看到那稍微拉出一些缝隙的幛子,而那凉飕的风,就是从那拉起的缝隙中渗灌进来。
房间的幛子,他记得很清,入睡前已关紧,这拉起的缝隙何时出现?
毫无预先的声响,如此静的夜,如果幛子叫人拉开,不可能毫无响声。饧眯着眼,用眼角的余光扫着那拉起的门缝,缝隙不算大,瞧着应该也就三四公分,正好够得一只眼睛看探里头。
屋内屋外灯皆已熄,那拉起的幛子又是通向漆黑的客厅,故而外头是怎样的情况,只用眼是看不清的。然而眼睛瞧不清明的东西,其他的感官在这个时候却有了用处。
隐隐之下渗入的,不只是那灌入屋中的凉意,还有丝丝鬼气,以及这两天总是隐在暗处默默窥视的眼。不论白天还是黑夜,这样的视线屡屡忽现,如今至了梦时竟然还探着头窥视,当即安德鲁也是起了意。
他们无害,至少踏入这件旅馆起到现在,所有人都是这种感觉,然而无害之下屡屡的窥探,免不得会给人带来些许麻烦。这些藏于暗处的东西,已是触碰了安德鲁的界限,他可不喜欢叫人藏在暗处凝窥,因为这样,会让他极无安全感。
不喜他人踏触自己的界限,倒也还是其次,今夜最叫安德鲁起意的是感知下传来的奇怪之感。因为夜景,太多事物随着静下的夜渐渐消散,所以对于那凝窥事物的感知,更是敏细。
敏锐的感知下,安德鲁明显察觉到来自那窥视之物的急切祈盼,期盼,急切的期盼着,像是在期盼着谁,能快些发现他们。或许是因为今晚实在太静了,隐约之中安德鲁竟好似听到一个女孩碎破的盼求声。
“救救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
救?
这轻碎得好像仅是幻觉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哀凉,有人在期盼的被人发现,被人拯救。
祈求的声音一旦传来,便不再消隐,而躺于榻榻米上的安德鲁,虽是气息平稳宛如沉睡,不过手下的动作却已展开。床被下,人形已从袖内钻出,一张接着一张连着出了七八,因为不想搅了这一份看似安然入眠的假象,人形的动作非常的轻。轻缓钻出随后小心挪动,最后撑开床被探出头来。
就在人形的脑袋中床被下探出头时,安德鲁的眼睛猛然睁开,那一瞬人形如箭直接朝门处攻去。人形动作极快,“嗖”的一声就顺着开启的门缝穿了过去,然而就在人形穿出门缝准备逮住外头那窥凝的东西时,周围的鬼气竟然散了。
就像风吹散的雾般,那道鬼气直接消失。
立即起身而后朝着门处看去,要不是幛子拉起的缝隙仍在,安德鲁都快怀疑刚才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鬼气散去,也就意味着那个东西已经走了,明明迫切着希望别人发现她,可是每当有人留神时,那个东西却会立刻消失。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们是群不能叫人发现的存在。
不能叫人发现,又渴望着有人能够留意,救救她们。
如此相悖的矛盾,这家旅馆果然有问题。
上外头转了一圈,人形随后才回了屋,散飘到安德鲁跟前,人形无嘴,持有者却可明意,扫过飘回随后宛如失去牵引线塌落在地上的人形,安德鲁这才掀开床被起了身。
这家旅馆散飘的这些灵体,好像跟平常所见的灵体不大相同。无法被人发现的奇怪存在,想要找到甚是逮碰到她们,恐怕得借由临的鬼灵。
临的鬼灵,除了本身,连带着周遭人的存在也可一并抹去,那些东西无法叫人发现。人,指的是存在的人,可要是存在感本身就已抹去,或许对于那些灵体来说,接近未尝不可。
是否可以接近,这一事尚且不清,不过昨夜同临在一起时,他的直凝倒是未叫这些灵体消散,虽然还是缩藏了身影,可是灵体还是仍存于那儿。
想要深究这家旅馆到底都藏了些什么,临的能力,还真欠缺不得。原是想喊了临随自己一道出去看看,谁知起身朝着临所在的房间走去后,安德鲁才意识到今夜临并不在房中。
同璃卿处在同一个空间下,如果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可是会带来无法预估的麻烦。也是为了躲避自己的学生,这两天的临怕也是累坏了。
一旦消失,便极难寻觅,横竖今夜的事或许不似自己所想的那样麻烦,安德鲁也就懒得去寻临,而是走到门前拉开幛子,随后上了走道。
夜晚的温泉旅馆的确非常的静,过分的逸静之下,就算是虫鸣也显得有些扰人,行走于走道上,纵然缓了脚步,木屐与走道间发出的“哒哒”声仍是清显。
或许也察觉到入夜之后温泉旅馆的异样,安德鲁虽然没有驱使,不过身上的人形倒是自然从衣内钻出,扒挂蹲在肩头,警觉着周围的一切。出了屋才知深夜的边郊,温度可比市区地上不止一二,仅是穿着一件浴衣,凉风渗过从肌肤上拂擦,激得露在衣外的皮肤上,鸡皮疙瘩齐齐竖起。
就在安德鲁顺着走道行着,拐过前头的拐角处时,突然间,那种熟悉的凝视感再度出现,这一次是从走道外的竹林内投射过来的。因为这异样的凝视之感,安德鲁停下步伐,却未急着扭头看过去。
夜下的温泉旅馆,入了夜后多数的灯都会熄灭,只会留下走道上浅浅的几盏灯供旅客偶尔起夜散游时照明用。走道上的灯,都是柔柔的一盏挂灯,更何况竹林里?
那儿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光源。
而那道视线就是从漆黑无光的竹林投射过来。
怯生生的凝探,像是期盼着叫他发现,却因为何种缘故,恐惊着叫他发现。
安德鲁之所以会离开房间,便是因了这隐在暗处的凝视,如今找到了,既然矗足。没有急着看去,而是瞥看了一眼肩头的人形,人形会意随即撑起身子顺风飘起,本以为只要视线不落及,那些东西应该不会觉着自己察觉到她们的存在。
然而没用,就在人形顺风快要落到那东西藏身的地方,那种凝窥的感觉再度消失。
又一次的消失,他还真叫这旅馆里的东西勾起了兴致。当即也不在矗顿,而是下了走道顺着那卵石砌成的小路走了下去。
竹林内比起过道上,凉意又深了不少,或许是因为竹林之中水气重,人体行过时水气散沾在人的身上,将湿气跟凉意一并粘附在裸露的肌肤上。旅馆以竹为本,因为这处地方都叫老板娘包了下来,所以这儿的一切布局都是老板娘的意思。十三处庭落,虽然各处独立,不过每一处庭落外的小道却是相连的,只要你愿意,顺着这一条小道随性走下去,总能寻到另一处庭落。
小道不是相连着处处庭落,就连温泉旅馆的三十几处温泉,顺着分散的小道也能寻到。
凝窥的视线,一直都在不远处,虽然安德鲁始终无法准确的捕捉到,不过顺着那视线步步前行倒也给了安德鲁一种感觉。
这个东西,好像想引着他去什么地方。
有引便有隐,也是因了这种感觉,安德鲁也没有迟疑,而是一步一步紧随而上。明明一路上跟得极紧,没有尝试着继续探究那藏隐在暗处的究竟是什么,可安德鲁也没想着让她甩下,谁知这一路的紧跟,最后竟还是丢了。
前一刻视线还藏于那儿,安德鲁也顺着走了过去,谁知这一次的视线消隐后,竟然再没出现。
又是那样,像是被人发觉之后一切的淡消,找不到任何存在的迹象。
因为那道窥视的消隐,安德鲁顿定在那儿,半晌之后才迈步朝着正前方的小道行去,顺着这一条道一路往下行,不知不觉中,安德鲁竟来到了温泉旅馆最负盛名的汤处。
血池。
血池,是温泉旅馆最负盛名的存在,其引得多数旅客憧憬的不只是那如血一般色诡的汤池,最重要的是其对于皮肤以及美容的奇特功效。不管是如血的颜色,还是美容的功效,皆以够它声名在外,然而这样一处声名在外的汤池偏偏每周只开放两次。
人对于越是不能得到的东西,最是充满猎取之心,如此也就打造了血池更大的名声。
就算是入住的旅客,也不见得人人都有幸使用,然而就是这样一处,今晚的使用权却是阴歌等人。对于这一处血池,阴歌夸赞之语倒也毫不吝啬,然而真正让安德鲁上心的并不是阴歌归后那句句的夸赞。
而是临的在意。
临,对于温泉旅馆的这处血池,显然非常的在意,而现在他又顺着那道消隐的窥视来到血池周遭,并且顺道来了这儿。
莫非这处温泉。
真有什么?
血池,通常一天只开放两个小时,晚饭一个小时后,得了老板娘首肯的旅客才能顺着小道一路行近,最后来到温泉旅馆的最深处,寻到这处富有盛誉的血池。
稀罕的使用权,安德鲁自然没有机会,虽然他一个大男人本身对这种美容的东西也不感兴趣,可今夜既然来了,总得也得进去瞧瞧,探探内隐。
人既已至,心思自然也是动的,当心中的心思动后,安德鲁径直朝着血池正门走去。
血池,可是温泉旅馆的招牌,按理而言入了夜,为了避免旅客偷摸着过来尝试,旅馆的工作人员应该会将血池外的门反锁上。然而走到血池的正门尝试着拉开本该上锁的正门时,安德鲁却发现锁已叫人打开。
因了这一拉毫不费力,倒叫安德鲁直接挑了眉,微微一挑随后拉开外层的幛子,安德鲁径直走了进去。
血池既是温泉旅馆的瑰宝,当然不似别的温泉那样设成露天,为了确保血池的绝对神秘,温泉旅馆特地为血池设了一处独立的空间。纯日式的风格,建筑所用的每一块木板都是上好的佳木。
拉开幛子第一眼所见的并不是传说中的血池,而是一条走道,走道约莫十来米,一路直着延伸,而走道的另一头则是另一处幛子。
或许还要拉开幛子,才能看到血池的真面目。
一眼就能直探血池的真面目,安德鲁可从未这样想过,所以拉开幛子后发现内部只是一条走道时,他也不觉惊疑,而是合上外头的门转而踏上内部的走道。
就在他轻缓步伐朝着走道内的另一扇幛子行去时,行至半道,安德鲁竟听见女孩嬉笑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女孩子特有的笑闹声,带着恶作剧之后的狡黠。
而就是这一份狡黠,叫安德鲁瞬明此时幛子后的人。
到底是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