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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易,当这个名字从临的口中说出时,于女鬼而言,却仿佛就在她的耳边炸开。
苏易。
临口中笑言的那个苏易,并不是别人,而是肖毅以及之前的那几个替代品所影拓刻变的那个男人。那个拥有完美身材以及完美容颜的男人,同时也是女鬼一心想要嫁的男人。
苏易,那是刻印在女鬼心中最深的秘密,自从她死后,这个秘密便无人知晓。可如今这个男人的名字再一次从别人口中道出,并且还是面前这个奇怪的女孩。
那一刻,女鬼早已腐烂的心,再一次触动了。
她怨着这两个人,这两个误了她的吉时毁了她亲事的人。可就在苏易的名字从临的口中说出时,那一抹怨恨竟冲消了,就算如今那一张脸上只剩下一团腐肉以及森森白骨,临还是能从女鬼的脸上看到一丝诧异。
诧了愣,吃了惊,顿了半晌后,女鬼问道:“苏易,你为什么会知道苏易。”
“为什么?当然是你告诉我的。”
“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就刚才,你成亲的时候,这样告诉我的。”话音落下,只见临抬起手,斗篷掩挡的指尖朝着女鬼那已经溃烂落下的眼眶指去。就在指尖快要落触并且扎入那只眼眶时,隐埋在记忆最深处的那一段记忆,在那一刻涌了出来。
苏易。
那个被她刻印在记忆深处就算是死也一定要嫁的苏易,此时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个时候,他不过二十弱冠,而她也是大好年华。对于苏易,女鬼很小的时候便倾慕,并且一直慕想着有朝一日对方能用八抬大轿娶她进门,为此她一直等着,一直等着。只是这世间往往诸事难料,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如你所盼,尤其是这感情,更是不可能。
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纵然她一心想要嫁给苏易,可是苏易却心有所属。郎有情妾有意,且两家也是门当户对,那君妾相投自然比她这苦恋单思好。纵是她一心想要嫁给心中的如意郎,可是如意郎君的心里实在无她,她最终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用着她做梦都想看到的八抬大轿,将别家的小姐娶进家门。
她想嫁给苏易,那是她自幼的梦想,并且对于她而言,自己早已是苏毅名门正娶的正妻。可如今呢,自己所爱之人眼中根本没有自己,不仅如此,他甚至已向别人提亲,不日将迎娶他人为妻。
所爱之人即将成亲,可新娘却不是自己。
对于女鬼而言,她如何能承受得住这样的痛楚。
她本就是个执拗的人,小时候认定必成苏毅的妻子,她便一直这样认定着。如今苏毅将娶别人,这执拗的女孩自然也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恨。
那是不得爱的恨。
因为得不到想要的爱,所以在心上人迎娶他人的当天,她直接披上早为自己备下的嫁衣,悬挂于横梁之上。
自杀之人,怨气本就极深,更何况她还是一身凤冠霞帔吊死在横梁上,怨气自然更深。因爱,却得不到爱,这样执拗的人喉中噎了这样一股怨气,就算是百年之后也不可能消除。
怨恨,女鬼一直都怨恨着,苏毅是她的,必然是她的,所以她一定要跟苏毅成亲,无论如何,她必须和自己所爱的人成亲。就跟自己当年所期盼的一样,照着自己所盼求的一切,风风光光的嫁入他家。
女鬼最后是自杀了,就算再悲痛,她的父母也只能埋了自家的痴女。可是人入了土,这一口憋在喉处的怨气却不能随着女鬼的入土松吐出来,人死气必然要散,若不散,将带来难以估量的麻烦。
那一口气噎在女鬼的喉处,跟着她埋在地里,这一晃不知多少年过去了,直到那一天……
就是那一天,本该盖在她身上的土突然被什么人给掀开了。临可以透过一个人的记忆,知道这人这一辈子发生的一切,女鬼的过往自然也逃不出她的眼,可纵然是可以任意探读别人记忆的她,在看到这一段时。
后头的一切全部探究不到,白雾雾的一片,女鬼之后的那些记忆被人刻意遮掩起来,而那个刻意将她的记忆遮掩起来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将她从土下挖出,并且帮她重夺原本的身体,完成夙愿的人。
从泥土被挖开的那一刻,女鬼的记忆,临再也探知不出。从那一段开始,她所有的记忆都叫人特意掩藏起来,就好像一早就知道有人会探究女鬼的记忆,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所以才先一步将所有的一切都隐藏起来。会先一步预知到这一件事的人,想来早就知晓有人会求他们帮忙,甚至知晓在相帮的人当中,有人能探知别人的记忆。
能探知别人的记忆,知道自己能探知别人的记忆。
这样的人,可不多。
可不多。
便是因了这一点,临才对女鬼记忆中所隐的那个人如此感兴趣。她要知道女鬼记忆中被隐藏起来的那个人是谁,为此,她当然得同女鬼讲条件,而巧的事她所说的这个交换条件。
正好是女鬼所要的。
苏毅。
那个霸占了她一辈子的苏毅,就算是死了也成为她无法化去的执意,她想要跟苏毅成亲,这是她哽在喉处的一口气。如今面前这个奇怪的女孩竟说要拿他跟自己交换。说真的,要说那颗烂掉的心不会因此颤动,那都是骗人的。
能和苏毅成亲,这是女鬼一生的执念,只是面前的这个女孩跟那个男人,真的可信?女鬼虽然已死多年,不过该有的心思到仍在,心中的念想起后,她虽然已经心动,却还是不忘警觉的看着临和安德鲁,随后说道。
“苏毅,你们说要拿苏毅跟我交换。”
“是的。”
“你们觉得我会信吗?苏毅明明已经死了。”
“是啊,苏毅明明已经死了,不过你不也已经死了。”偏着头看着女鬼,临的笑声始终不减。这道出的话再次重戳女鬼的魂,正如临所言,苏毅死了,可她不也死了,自然她死后可以活过来,为什么苏毅不可以。
说真的,她求的不多,只求能和苏毅生生世世成为夫妻,要他如自己盼想的那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要他在合婚庚帖上,写下她和他的名字,生生世世和自己在一起。
对于苏毅的执念,已是根深蒂固,为了能和他成亲,不管什么女鬼都能舍弃,也干得出来。临的话的确让女鬼心动了,根本不需要从那一张腐败的脸上探出女鬼的心思,只要透过鬼气的波动,她就知道女鬼是否动意。
动意了。
这种为了爱情执拗到成为魂魄不能自己的鬼魂,最容易动意,也是看出女鬼动意后,临笑着再道:“假的,不管怎么样始终都是假的,就算你想尽办法让他们的容貌变成苏毅,身材也尽量如了苏毅。可是你别忘了,他们就只是一个替代品,根本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苏毅,庚帖上与你成婚的八字,也不是苏毅的,而是其他的男人。就算你今天真的成亲了,你所嫁的人也不是苏毅,而是一个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男人。”
话到这儿顿了一下,而后看着女鬼,临再道:“之前你所找的那些替代品究竟如何,我不清楚,不过你刚刚差点就要成婚的对象,事实上长成这样,而非你所要嫁的苏毅那副模样。”
话音刚落,肖毅原本的模样也被临导入女鬼脑中。
说真的,就肖毅原本的尊容,就算这个世界的男人死得只剩下一半,恐怕大多数的女人都不会将心思动到他的身上。本来叫临的话说得就已心动,如今看到那导入灵波中本该属于肖毅的那一张脸。
临清楚看到,女鬼直接被恶心得打了个哆嗦。
女人一旦陷入爱情中,往往迷失了方向,也看不清面前究竟是什么。不过等她静下心来,并且好好的定心去看原本的选择,大多数都会被自己原本的选择恶心得说不上话。
当意识到肖毅本该是那副土肥圆的模样而非自己记忆中的苏毅时,女鬼真的变脸了。跟那种人拜堂庚帖成为一生一世的夫妻,别说肖毅不乐意了,现在重新瞧了一下,女鬼也不乐意。
话已无需多说,用着那一双已彻底腐败的眼珠子看着临,女鬼说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你是不是会完成我的夙愿。”
“当然了,只要你说,我保证你的名字和你亲爱的苏毅哥哥的名字,会同时出现在合婚庚帖上。并且他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就如你所盼的那样。”
“是吗?你真能确定。”
“当然,这件事于我而言并非难事。”
“既然如此,那我告诉你,那天将我从墓穴里挖出来,并且让我重新游走于人世间的男人,他是……”
话将出口,眼看着即将就能出口,可就在话将要出口的那一刻。
女鬼的声音突然卡了。
声音直接卡在喉咙,一字都挤不出来,就在嗓音卡住之时,女鬼的身体瓦解了。本来只是腐败,身体却还能支撑的女鬼,这一刻竟然崩瓦。当身体塌落到地上的那一刻,所有的皮肉全数腐败,独独只留下那一堆白骨,衬着嫁衣的红。
倍感凄凉。
女鬼之所以能附身在自己已经腐败的身体上,那是因为她在消耗自己的魂力,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换成这段时间在人世间的游行。这一点临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用苏毅当交换,想要从女鬼的口中探清那人是谁。
反正女鬼的魂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就算她真的有这个本事想要帮她了结夙愿,就女鬼现在的情况怕也是坚持不到那一刻。这个交换,打从一开始就在临的算思当中,只可惜她还是没有料到,这个女鬼竟然撑不到开口的那一刻,就在女鬼的身体瓦解并且魂飞魄散时,临直接咋舌叹道。
“真是可惜了,居然没能撑到最后。”
“没能撑到最后?是没能,还是没法?”临的话刚刚落下,安德鲁接口说了,说出的话直点问题所在,也叫临笑着回道:“怎么?觉得这次的事不对?”
“难道你觉得这次的事很对?”
“当然没有。”
“知道我们来,并且早一步将有关的一切算卜消隐。消隐的一切,连你也无法突破那一层隐雾探知到里头的东西,这个家伙,哼。”
一句哼,还需要再说其他?也是安德鲁这一声冷哼落下,临直接掩唇,笑道:“是啊,一切的一切都藏得这么好,那个家伙,呵呵。”
声虽笑,唇角虽然也是扬起,不过这一分笑是否是真笑,两人心知肚明。
临的鬼灵遮挡了一切,正堂里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就在他们焦急万分时,肖毅突然复了原样。原本还是一张帅气容貌的他,下一刻突然就被打回了原形,直接反弹的身材不但将他身上的那件衣服直接撕裂,就连那原本浑圆的体型,好像又肥增了不少。
肖毅变回原来的样子,也就意味着他和女鬼的婚事吹了。女鬼跟肖毅没了婚约的绊牵,那么还在正堂内的安德鲁,他如今是个怎样的情况。不知为何,正堂内的一切突然消隐,就好像有人用布蒙住了他们的眼,他们看不到屋内的一切,就在众人因什么都看不到倍感焦急时,安德鲁走出来了。
就在安德鲁走出的那一刻,那奇怪的消隐瞬间消失,此时的他们也能看清内部的一切。
火烧过的痕迹,一屋子都是残留下的纸屑,就在这些纸屑中,一堆白骨丢在那儿。当瞧见那堆于正厅内的白骨后,有人问道:“那个女鬼呢?”
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朝着屋内的那堆白骨看去,也是安德鲁这一瞥,已有清明之人会意,说道:“那堆白骨,难道那堆白骨就是刚才的那个女鬼?”
“嗯!”
“这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个女鬼会成这模样。”
明明进屋的时候还是个活生生的待嫁娘,虽然身上隐隐飘散着一副腐臭的气息,不过还是能看出那是个完好的人。可是在这一会儿的事,进屋的新娘竟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而且方才,刚才那突隐的一切。
究竟发生了什么。
曦妃不是外行人,这个精明的女孩一下子就探询到这件事的怪异之处,询问之语自然也是不停。只是曦妃想要追问,安德鲁却不打算回答,只是应了一句“事已搞定”,接下来的事便是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安德鲁不乐意开口,曦妃能怎样,倒也只要阴歌在他默不答应的时候还跟处在他身后,问道:“德鲁,刚才里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临大人会突然释放鬼灵。”
刚才那宛如睁眼瞎的感觉,旁人不知怎么回事,可她却清楚,那分明是安德鲁和临不愿意让他们看见什么,特地将正厅内的一切消隐。安德鲁和临总有诸多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只是屡次碰壁下,阴歌还是忍不住想问。
当然了,这一次和之前一样,既然一开始安德鲁不打算开口,后头也无开口的可能。也就是顿下看了她一眼,随后加快脚步,安德鲁赶着离开这儿。
快了的步伐,想要追上可就难了,也是如此阴歌缓了脚步,就在她停下时,临却出现在她的身边,随后叹声说道。
“别问了,也许他不想说,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受伤吧。”
虽然隐隐总觉得未来会发生什么,不过此刻,她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一句。
话落,人也消隐,也是隐后,留下阴歌一人处在那儿,默着。
安德鲁走远,阴歌一人站在那儿,这两人谁也没留意到身后,有人推着眼镜正疑凝的看着他们。蹙凝的模样,像是疑着什么,曦妃轻声喃道。
“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安先生,有点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