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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纱,很显然男人口中的枝纱就是他身后的那棵树。
因为爱人的离世,悲伤之下的男人将爱人的头颅割下,埋种于花坛之中。日、日以少女止血浇灌,育树成长,看着人面树满满长大,成型,最后开花。
花开。
也就意味着人面树就要结果,一旦结了果,自己的枝纱也就回来了。
为了等得爱人的重归,谁又知道这个男人都忍受了什么。而现在呢?好不容易花开,好不容易找到最合适的肥源,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私自闯入的男人,不但抢走了肥源,甚至还伤了自己的枝纱。
不可原谅。
这个男人,他绝不能原谅。
不能原谅,男人当然不会原谅安德鲁,打从踏入这儿并且看到夜梓差点被人面树分食,这个男人,乃至于身后的那一棵树,对于安德鲁而言就无存活的必要。
男人的怒吼,换来的只是安德鲁更深的冷眸,将夜梓放下,让其平躺在草地上。就在夜梓躺于草地安德鲁的手脱离时,银光乍闪,雪貂已出现在夜梓身上,并且打了个呵欠。
雪貂现,他也就不用担心夜梓受伤,起了身而后面视那个男人。安德鲁此时的眼眸中看不到任何光奕。阴阴沉沉的一双眼,里头充溢的是死人眼中才有的死气,视线落到男人身上,而后朝着他步步前来,安德鲁一字一顿反询道;“你问我为什么伤了你的枝纱?正好,我也想问,你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动我的夜梓。”
为什么要动他的夜梓?那个对于他而言最是珍重的夜梓。询问,安德鲁看着虽在询问,可事实上这个男人的回答对于他来说。
根本没有意义。
步步上行,明明安德鲁的速度不快,可是每一步的上行都叫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就好像,就好像安德鲁的脚步,并非才踏在泥土上,而是他的心口。
这个男人,也许他从一开始本意就不是想取那些女孩的命,他只是想让自己的爱人重新回来。那些女孩,就算是那些女孩,他也是事先询过,询问她们是否愿意蜕下那张丑陋的人皮,是否愿意重新蜕变,重新改变自己的生活。因为询问,所以得到回答,因为得到回答,确定那些女孩不惜一切代价也想换掉那张叫她们自己都觉得无比丑陋的脸,他才将自己的枝纱借给她们。将那些从枝纱头颅里取出的血注入女孩体内,让她们的容貌一日接着一日蜕变,一天接着一天变成枝纱的模样。
枝纱,自己的枝纱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所以蜕变成枝纱的模样,对于那些女孩而言,也算应了她们的盼求。容貌,一天一天的蜕去,丑陋的女孩也第一次不再承受来自周遭的恶意嘲讽。而当她们的容貌蜕变成了枝纱的容貌时,对于男人来说,这些少女也成熟了。
成熟的少女,自然就该偿还枝纱的眷赠,反正当初她们自己说的,只要能换掉那一张丑陋不堪的脸,不管让她们付出怎样的代价,她们都愿意。既然是她们自愿的,那么现在用她们的血来浇灌自己的枝纱,想来这种等价的交换也不算过分。反正当她们的血液浇灌在土中,被自己的枝纱吸收,也算融入枝纱的体内。
与其那样丑陋的活一辈子,倒不如和自己的枝纱融为一体,永远固凝在那一张绝美的脸上。
男人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那是那些女孩自愿的,因为她们甘愿为此付出一切代价,所以是她们甘愿的。甘愿与否,说真的对于安德鲁而言并不重要,他的杀怒之意之所以充盈灌入整个园子,归根之意是因为这个男人。
竟然将主意打到夜梓身上。
夜梓,他的夜梓,要不是他来得赶紧,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夜梓会不会就那样生生的消失在自己眼前。
逆鳞,是一辈子不能触碰的存在,如果妄图碰触,那么不好意思,接下的怒火就必须全部扛下。
这两个男人,都是为了自己一生中最珍重的男人,安德鲁如此,这个男人也如此。不只是安德鲁将夜梓珍重远超一切,对于这个男人而言,他口中的枝纱也是他的一切。
他的爱人,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也要他的爱人。
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身后人面树被安德鲁割切断毁的花,如今又已人眼可见的速度复长。垂长而下的花不但长得比之前还要纤长,甚至还不住颤扭着。狂躁的颤扭,像是在盼期着什么,而这一份盼期,这个男人显然清楚。
身后的人面树,她在渴望着那个女孩的血,只要吸收这个女孩的血,她就可以结果了,自己的枝纱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边。人面树结果,每一个果子皆是自己的枝纱,因为知道人面树迫切的渴求着什么,所以男人的视线也沉硬了。
看着面前的安德鲁,男人知道那个女孩对于他来说同样重要,只不过这个世间的一切,于他而言再也寻不到第二样东西能赶超自己的枝纱,所以夜梓的血。
他要定了。
安德鲁的不语只行,虽然给了男人不可言的压迫,可在人面树的盼求之下,这个男人最终还是动了。藏于羽织下的手,匕首落滑掌心,当那一把匕首滑入男人的手中时,男人直接手持匕首随后朝着安德鲁攻去。
莫看这个男人文文弱弱,瞧着好像是个羸弱的文人不堪一击,可当匕首落于掌心人突然拔身速攻时,他的速度却是惊人的。匕首在手,臂如灵蛇,短瞬之间人已先攻到安德鲁跟前。短匕挑勾切,招招都是致命。
如果仅仅以人的角度看,这个男人绝对是个极强的男人,无论身法还是剑招,皆无半分错漏可言。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灵能者,恐怕刚刚那突然的贴攻,也不见得几人能闪身避开。
这个男人的突然贴攻,攻势的确犀利,只可惜这样的贴攻对于常人而言或许有奇效,可对于安德鲁而言显然并没有达到他预期所盼的效果。人是近身,匕首的确贴行而来,可在匕首快要透胸穿过安德鲁的心口时,人形速聚,长刀即现,下一刻男人的短匕直接被安德鲁隔开。
速攻讲究的就是突袭下的奇效,如果突袭叫人化了,常理而言很难在短时内在做猛攻。然而面前的这个男人显然不似他面上瞧着这般文弱,虽然突袭没有达到预期的奇效,不过在安德鲁接下他方才的突袭时,下一刻,男人立做调整。
身子下压,足尖点旋,下一刻手中匕首直接呈了弧旋,上旋的匕首横向一记攻切,眼看着匕首将从安德鲁颈处划过。
这个男人的速度太快了,若不是多年来的经验已经养成一定的条件反射,指不定安德鲁的脖子此刻就已叫男人的匕首开了口子。下意识的退闪,脖子是保住了,不过那贴冲而来的杀意还是激得安德鲁的汗毛直接倒竖起来。
本以为这不过是个不中用的家伙,没想到手上的功夫到也了得,当即安德鲁的唇。
露笑了。
男人出乎安德鲁预想,而安德鲁呢?男人知道这个突然闯入的人很强,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强大。都已那样的连续速攻,别说是断了这个男人的命,就算是匕首,也不曾贴过他的皮肤。
男人,这个男人,绝非他所想的强大所能概述。
这个男人,安德鲁本来就不打算留他,他既然对夜梓做了那样的事,就该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本来对于这个男人,心中的杀意就是重的,没想到这个男人在顿停的那一刻,视线竟然还飘挪到夜梓身上。
飘挪,这个男人明显在打夜梓的主意。
一次又一次。
这个男人可远比他所想的还要该死。
人的底线都有个度,如果一个人肆无忌惮的触碰这个度,那就怨不得别人起了杀意。杀心早已骤萦,就在男人再一次朝着安德鲁攻去,安德鲁也动了,仅是瞧着他的身体前倾,甚至于都没看清安德鲁做了什么,下一刻人形汇聚而成的长刀直接从男人胸前劈过。横劈而下的刀,因为速度太快,血未能立即涌出。长刀劈下,安德鲁直接抬脚将男人踹飞。踹飞后坠的身体撞上花坛上的人面树,等着他的身体撞上人面树后,胸前的羽织连着和服才撕了口子,血从里头渗淌出来。
血,直接涌淌而出,因为这淌涌而出的血,男人的唇角也开始渗呕出鲜血来。
男人没料想,这一次所遇之人如此强大,不过一刀,仅仅只是一刀,竟然断了他全部的可能。他本来想撑着身体再站起来,因为他的枝纱需要他,为了自己的爱人,他必须站起来。
然而没有办法,身上劈裂开的伤远比他所想的还要重,他已无法再动了。
无法在动,也就意味着他夺不来枝纱想要的养分,明明一切就在面前,很快的,很快的自己所爱的人就能回到自己身边,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一步却叫人断了。
垂下的花,已经落垂到他的身上,或许是因为人面树本身的迫求以及躁动,那些垂下的花不停的颤扭着。颤扭的缕缕垂花,印入男人眼中,抬起手抚触着这些花,男人轻喃说道。
“枝纱,我的枝纱,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轻喃的话,谁也不知道这棵人面树是否能听懂。
人面树需要足够的血才能生长,开花,最后结果,这一切都是必然以及所需。如今花已开了,很快果子也要结出来,对于人面树而言此时最重要的就是血。
血。
那可以滋养一切的血。
不知是因为树木生长所需的本能,还是男人身上渗溢出来的血过于诱人,当那些垂发散披在男人身上,并且碰触到男人淌流下的血。
垂花开始吸取男人流淌出的鲜血。
血液顺着垂花一点一点摄入人面树体内,当垂花摄取的血液达到一定的量,突然间,安德鲁听到“扑通”一声极其清楚的心跳。
“扑通”
“扑通”
像是这个空间突然有了生命,心跳声直接召笼而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心跳声,叫安德鲁和临瞬间警觉。身体自然紧绷,随后警扫一切,当他们意识到那“扑通”而起的心跳并非缘由这个空间,而是面前的那一株人面树,两个人的视线直接落盯到那棵树上。
树。
在人家眼中本该无情甚至仅能称之为物种的树,竟然拥有动物才具有的心跳。这样的心跳声,的确足以引起他们的警觉。
或许是因为摄吸了男人身上淌流而下的血液,慢慢的,人面树也起了变化。本来如人的头般缕缕垂下的花,因为血液的灌润慢慢蜷缩起来,缩蜷而起的花,隐入那巨大的花萼,当那巨大的花萼再度打开时,果子也已结成。
果子,虽说树上所结而出的理应是果子,不过人面树所结出的果,纵使见过众多的安德鲁,在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幕,也是不由得蹙了眉。
果子,人面树所结的果子,事实上就是一个个女人的头颅,长发飘逸容貌姣好。这些头颅就那样生长在树上,或是微笑或是嗔怒,或是不满或是娇蛮。各式各样的表情,满满当当的长了一树。
果子。
这些长满全树的果子就是男人的盼求,而这满树的头颅,便都是那个男人口中的枝纱。
那个叫他爱到痴迷的枝纱。
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在看到自己的枝纱,却没想到最后的这一刻,竟然看到了。当人面树因为头颅的重量压得全部下弯时,男人的脸上。
露笑了。
依靠在树上,就好像靠倚在爱人怀中,抬起手碰触着人面树上结出的爱人的头颅,男人忍不住笑着说道。
“爱人死,痛心扉,取其首,入土堆,四九树,百日花,一年果,皆是她。人面树,结果下,枝枝开,枝枝纱。人面树,人面她。人面树,人面她,果然呢,那个男人真的没有骗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