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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出殿,看到满姑姑与几名老嬷嬷在外头垂泪。
她压下满腹疑问,轻声道:“满姑姑,您陪我过去给太上皇请安。”
满姑姑福身,道:“是!”
两人出了殿,却没往乾坤殿去,而是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说话。
锦书问道:“贵太妃的身子为何忽然这么差?”
锦书不知道那是什么偏方,但如果一个人的病情已经这样重,要维持生命必定是要用最霸道的药。
病人终究是无法承受肝肾受损的副作用。
怪不得,太上皇给她的信只有一句话,说自己很好,望她保重,春来去狩猎。
没有许太远太远的未来,只许春狩,是因为明白,能熬过那寒冬,就是打了胜仗。
熬过寒冬,熬过冷春,熬过酷夏,再熬一个凉秋。
他们这几年靠着互相鼓励,已经打了好多次的胜仗。
而现在她回来接受命妇的拜见,因为她知道打不赢了。
她要输了。
她要见一见那些人,在心底一一告别。
甚至连与她斗了一辈子的太后,她也告别。
心头难受得很,转过身去拭眼泪。
这件事太上皇是知晓的,但是少渊必定不知。
故意瞒着少渊吧,免得他总是奔波赶往坐仙台。
“知道。”满姑姑哽声说。
锦书在乾坤殿外走了好一会儿,平复好心情,才踏进殿门。
宝公公见了她,没有去通传,只是微笑着行礼,便直接领着她进去。
太上皇没在正殿,而是在后殿她曾经遇到幼虎的小院子里。
他坐在一张陈旧的椅子上,旁边放置矮几,垫脚的板凳隔得有些远,他要窝在椅子上,才能垫到双脚。
他眯着眼睛,听得脚步声才缓缓地睁开。
仿佛早猜到是锦书,他一开口便埋怨了,“孤都等一早上了。”
锦书跪下行礼,“参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康健。”
太上皇瞧着她,笑着说:“哟,讲规矩了。”
因为谁都知道,不可能一句祝福能成真。
甚至她相信说了这句话,就有可能成真。
见她眼眶发红,又是从隔壁过来的,太上皇心里便明白了几分,温声道:“过来坐下!”
宝公公搬来一张椅子,请锦书坐下之后,又奉上一杯茶,再给太上皇续了参茶。
做完这一切,宝公公无声地退下。
“有些事情,你该告诉孤。”太上皇望着她说,“例如徽国使者团一行,里头有些事情,孤看不明白。”
锦书跟少渊讨论过,是否需要把大哥的事告诉太上皇。
最后两人都认为,需要告知,因为太上皇对父亲除了有君臣情谊,更是亦师亦友。
锦书轻声说:“徽国摄政王,便是我大哥。”
太上皇说:“孤,还不敢这样猜。”
他的手微微颤抖,这句话其实在他心里头掀起了惊天巨浪,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甚至,说话的语气都是平静的。
只有在手部这样不被人轻易瞧见的地方,才有所表现。
“孤得知摄政王曾与萧王府来往数次,但摄政王世子得病,在王府医治,他来也是正常。”
“但真没想到啊,竟然是摄政王。”
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意识到这里并无外人,情绪才开始放纵,眸色里泛着泪光,“阿北,有后。”
有后,在锦书的世界看来,依旧是很重要的。
纵然那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并非是字面所理解的意思,但是,大家就愿意理解成没有后代传宗,便是最大的不孝。
有后,便可薪火相传,断不了血脉。
至少,对帝王和大家族而言,是这样的。
太上皇想听听大公子在徽国的事,那想必是惊心动魄。
锦书把所知的一一告知,听得太上皇头皮发麻,手心出汗。
纵然他这一辈子,也历经了无数的艰险,但他身边有能人,有武将,后盾坚固。
大公子则不然,汝南王府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有他在苦苦支撑。
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而他与少渊纵然想帮,也无从帮起,因为这个是徽国的内政。
甚至是,帮不上忙之余,还会连累了他。
锦书忧心忡忡地道:“我们帮不了,派人去也不行啊,若被人揪住把柄,只怕会坐实他与燕国勾结,对他的情况更是不利。”
太上皇听得这话,微微点头,眯起了眼睛,脑子高速运转。。
片刻,他看着锦书,“回去转告少渊一句话,说鲁王与燕国某些人有私,想办法搜集一点证据,送给大公子。”
锦书怔怔地望着他,“您说的鲁王与燕国某些人有私,那人您知道是谁的,对吗?”
“没有确凿证据,但郎兴中跑不了。”太上皇眼底闪过厉色。
锦书喃喃地道:“是啊,郎兴中。”
之前少渊与他说过景昌帝当太子的时候与鲁王来往,如今景昌帝登基,鲁王就是甩不掉的膏药。
景昌帝与鲁王有私是不可以公开的,那会把燕国陷入危险境地。
你燕国的皇帝为什么要私下勾结鲁王?你燕国想做什么啊?
你是不是想侵吞徽国?你是不是搞策反搞侵略?
那么就算帮了大哥,燕国也会很危险。
但是卖掉一个郎兴中还是可以的。
鲁王与郎兴中勾结,那么一定就有利益的输送,只要拿住这点,就能削弱鲁王在徽国的名望。
那么,鲁王的重心便会转移到维护名声,洗脱“冤情”上,能给大哥缓一口气。
这一口气缓缓,就是一年半载,对大哥而言太有用了。
开心过后,她想起了贵太妃叮嘱的事。
虽然这句话由她这个儿媳妇来说,不是很合适,但贵太妃这般叮嘱了,她也只能说。
“父皇,贤母妃托我转告您一句话,说后来,她心里真有您。”
太上皇愣了一下,“哦!?”
哦!
哦?
一个哦字,太上皇表达了两种语气。
锦书怔怔地望着他,“贤母妃身子很差了,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