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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
曾玫与安承宜像往常一样,卖了字画回家。还顺便从镇上买了一些新鲜的肉和豆腐。
家里有了这个进项,还有曾致上山捕的猎物能卖些钱。一家人过得仍然算穷,吃不上太好的,也穿不上太好的,但总归不愁吃穿,便宜的东西还是买得起的。
他们俩到家时,见宝菱手里拿着信,嘴里还哼着小曲,脸上笑意绵绵,难道大哥捎信回来了,
可不是,一家人把一张纸抢来抢去地看,那肯定就是了。
这几个月来,宝菱极少笑过,总是闷着头干家务活。曾玫怕她闪着身子,不让她干,却拦都拦不住。
宝菱说,若不干点活,心里就会想曾珏,越想越担心,越担心就越难受,所以,她宁愿找些活干,让自己分心。
曾玫听了宝菱这番话,心里酸酸的,也就不拦着她了。宝菱心里也有数,重活她也不敢干,怕闪着肚子里的孩子。
而今日,宝菱竟然笑得那么开心,小曲也哼得极为欢乐,那必定是有曾珏的消息了。
“嫂嫂,瞧你高兴成那样,必定是大哥托人捎信来了吧!”曾玫跟着一起欢喜,问道。
宝菱的小脸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嗯,你大哥在信中说,他在峨眉山等到神医了,而且已经行了刀术,没有并发症,一切都很顺利,现在正处于养伤期。不过……他还没敢试着开口说话,神医说要等伤口完全愈合后,才能开口。”
其实,曾珏能不能成功地开口说话,宝菱并不在意。得知他一切安好,他没有性命之忧,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曾玫听了也十分高兴,她再接过信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兴奋地跑进厨房,说:“嫂嫂,我们家今天吃豆腐炖肉,好好庆祝一下!”
曾敏与曾琨、曾缃都欢呼着,他们好久没吃到新鲜的肉了。
宝菱准备进厨房和曾玫一起做饭,这时,李媒婆来了。
李媒婆一坐下,就直拍大腿,说:“高夫人、宝菱,你们家有大喜事呢,有两户好人家想娶你们家的姑娘呢!我想着,你们家二姑娘到了出嫁的年纪,三姑娘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两户人家?”高夫人问。
“一户是邻村的地主家,还有一户是镇上的布行,而且他们两家都是大儿子要娶亲,要是你们家姑娘嫁了过去,以后可都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他们听我说,你们家的一块玉坠子就值上百两银子,他们认定你们家以前必定是大户人家,姑娘们肯定都是礼仪周全、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宝菱纳闷问道:“他们是哪家想娶二妹,又是哪家想娶三妹?”
宝菱问的话正是曾敏急着想要知道的话,但她又不好意思问,怕人家以为她多么急着要嫁似的。
李媒婆愣了一愣,说:“这个他们倒没指定说非要哪个,只要是你们家的姑娘就行!”
一家人都看着曾敏与曾绒,意思是,她们自己想去哪家,还是得听一听她们自己的想法。
曾敏思忖了一下,撇嘴道:“我可不会卖布!”
言下之意,她想嫁给地主家的大儿子。
她心里盘算着,嫁到地主家,好歹也算个主子,不用自己干体力活。而布行,等布行的老板和老板娘都死了之后,说不定他的大儿子与媳妇还得靠卖布过日子。
她才不想去呢。卖布那种抛头露脸的事,可是下贱的活。
站在一旁的曾绒一直没作声,她无所谓,嫁不嫁无所谓,嫁哪家也无所谓。
而高夫人与宝菱心里都在想,地主家的人口肯定会多些,关系较复杂,曾绒若去了,恐怕也周全不了,会吃亏,还不如去布行,那是靠本事吃饭,没别的弯弯绕绕。
李媒婆见她们的神情,已瞧得差不多了,“你们的意思是,二姑娘配地主家的大儿子,三姑娘配布行老板的大儿子?”
高夫人看向宝菱与曾玫,再看了看曾敏与曾绒,好像都没反对意见,就说:“嗯,你就这么给他们回话吧。”
李媒婆高兴地合不拢嘴。天知道那两家等亲说成了,要给媒婆多少礼!反正就李媒婆那兴奋的模样,看来肯定少不了。
李媒婆突然想起一事,说道:“还有,他们的意思是,你们家这两位姑娘年纪都不算小了,可不可以尽快嫁了?定亲的过礼钱一文也不会少,只是不想等太久,他们的大儿子可都有十六了,到年纪了。”
“不是说一年之内不好办两件喜事么,说是犯冲?”高夫人忧虑道。
李媒婆常年与这种事打交道,很有经验的说:“那是指不能一嫁一娶,若是姐妹同一年出嫁,或兄弟同一年娶亲,那都是可以的。有的人家为了喜庆,还特意让两兄弟同一日娶亲呢!”
高夫人思虑了一下,以前好像是听过这种事。想到曾敏已十四,曾绒也十三岁多了,都可以嫁了。
高夫人就点头同意了,想来让她们早点嫁了也好,夫家都算是富裕的人家,去了总比在自家吃苦要好。
李媒婆又说:“他们都把话说开了,不在乎多少嫁妆,只要人过去了就好,二姑娘的玉坠子可别当了去换嫁妆,就自己戴在身上吧!人家可不缺那二两银子的嫁妆。”
那两家也确实着急,这个月定了亲,再过两三个月就要成亲拜堂了。
曾敏比曾绒早一个月出阁。
曾家当然不会按李媒婆说的那般不准备嫁妆,他们还是按这个地方普通人家的规格,给曾敏与曾绒一人各准备了二两银子的嫁妆。
这样,她们嫁过去后,也不至于叫人笑话。
曾敏与曾绒嫁出去后,家里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如今家里只有七口人了,高夫人、宝菱、曾致、曾琨、曾缃,曾玫与安承宜夫妻。
不过,要养活七口人,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曾敏与曾绒出阁后,曾琨是最高兴的了。家里一下少了两位姑娘,以后吃的用的方面,他也能多分到一点。
忙完这些,一家人开始为家里的第八口人忙活了,那就是宝菱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她有八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很大了。
这一日,曾致又请来老郎中给宝菱把脉。
老郎中给宝菱把脉后,再看了看宝菱的气色,笑着点头说:“不错不错,她脉搏稳健,跳动有力,到时候临产应该也不会很困难。再估摸着过二十日,大概就要生了。”
送走老郎中,曾玫赶紧催安承宜去镇上买新鲜牛肉。
“为啥非要买牛肉?”安承宜不解地问。
“多吃点牛肉能长力气,若嫂嫂在这二十日里多吃些,到时候生孩子好使劲,生得就快了!”
安承宜“哦”了一声,然后用心记下了,说:“等你以后有身孕了,我也日日给你做牛肉吃!”
曾玫红着脸,气得直跺脚,“你怎么什么事都要往我身上寻思啊!”
安承宜嬉笑着飞快地去买牛肉了。
宝菱幸福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象着孩子长得会像谁?像子珏?还是像自己?
这时,宝菱见一人骑着一匹马,飞奔至家门口,然后“啪”的一声,他掉下马来。
宝菱并没看清是谁,嘴里喊着:“娘、玫儿,那是谁?”
曾玫与高夫人都走了出来,她们三人相伴着一起上前看,玳安!
玳安见她们走了过来,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凄惨地哭道:“夫人、大少奶奶、大小姐,大少爷他……他……”
宝菱吓得手直哆嗦,颤着嗓子问:“他……怎么啦?”
“大少爷他……他死了!”玳安凄厉地说。
宝菱心血一涌,顿时晕天暗地,倒了下去,好在被曾玫扶住了。
高夫人先是发愣,接着歪倒在地。
“夫人!”玳安哭喊着跑上前去扶她。
*
曾珏行刀术两个月后,伤口愈合良好,在神医的鼓励下,他开口说话了。一开始说得很不顺,训练了几日,就达了他以前的熟练程度。
在这两个月里,神医也知道了曾珏一心想驱赶魏贼,重建安国。神医长年在外行医,认识不少达官贵人,而且与峨眉山下一支起义军的张领头十分相熟。
经神医暗自联络,那位张领头拜了曾珏为领头。在这之前,这位张领头一直为他的起义毫无名头而烦忧,他非前朝安国的皇亲国戚,也非安国的大臣,只不过是在当地混出了个名头而已。没有正经的名头,他这个起义军的旗号就打不出去。
张领头得知曾珏是前朝安国的首辅曾义恩的长子,而且还知道安国就是曾家祖上打下来的天下,他见了曾珏,如同寻到了法宝一般,当即就拜了曾珏为领头。他的部下闻得曾珏的身份,也都拜服。
可是这个世道十分混乱,除了他们这一支起义军,还有其他十几支起义军,可谓是狼烟四起,群竞其雄。
他们才两万多兵卒,只能算是不强不弱,容易被强大的起义军剿灭。神医出了个主意,说隆州有一支起义军的领头曾是他的故交,而且他这位故交部下有三万兵卒,算是很大的一支部队了。
若能两支合并起来,实力就会倍增,曾珏想要图起就容易得多。
由此,曾珏、神医、玳安、香儿,还有二十几个兵卒组成的护卫队,他们一起朝隆州赶来。
曾珏心里十分激动,因为他想趁此回家看一眼宝菱。他一路上还寻思着要不要带上家人一起与他行军。他知道带着家人行军会不安全,自己还做不了决定,寻思着等回了家,再听听家人的意见吧。
没想到,他们已经赶到了离隆州二百里的地方,突然遭遇另一支起义军的伏击。
他们一群人被打散了,玳安和香儿跑向一路,而曾珏与神医跑向一路,彼此失去了联络。
几日后,玳安与香儿在路边上竟然发现曾珏的坟墓,而且是神医为曾珏立的碑!
香儿本来身子就弱,一路上颠簸很疲惫,又突然受敌军惊吓,再闻得曾珏噩耗,伤心欲绝,也跟着去了阴曹地府。
玳安哭着把香儿掩埋在曾珏的坟墓旁边,之后就来向曾家报信了。
*
安承宜走到家门口,听见屋里一阵阵凄惨的嚎哭声,他不知家里出了什么可怕的状况,手里的牛肉吓得掉在了地上。
他疯跑着进了屋。
“承宜,快去找稳婆!嫂嫂肚子疼,可能要生了!”曾玫一边哭,一边催他。
宝菱疼得死去活来,也哭得撕心裂肺。
而另一边,曾琨、曾缃伏在昏迷过去的高夫人身上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