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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欣赏他。”赵静章拿着这张报纸,慨叹般地说着。
“但是你也必须知道,这篇文章一出,不管之前你们私交如何,易之和我们保守派就彻底划开了距离了。”一身峨冠博带,胡须垂至胸口的中年人不疾不徐地说,只要一看他的这身装扮,谁都知道他一定是个坚定的保守派。事实不仅仅如此,毕竟不是所有保守派的人都能够这样不卑不亢地和赵静章交流的。这位先生的身份,并不比赵静章低多少。
赵静章苦笑着答道:“我知道。”
中年却摇了摇头,“你还是太软弱了。我并不是说爱才不对,易之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他在好几次的时候都让我真真体会到何谓‘才高八斗’,当真是上天对此人过分厚爱,才能让这样年轻的一个人懂得那么多,他的其他作品我都不在乎,就那一部《红楼梦》,真是让我恨不得据为己有,恨不得是我写出了这部巨作……可是不管他再有才华,也无法和整个大明相比。”
“谁都知道现在的大明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了。到底是我们胜利,还是激进派那些脑子都不清楚的小年轻胜利,好像只是文学上的胜而已,但是却足够影响到整个国家未来的道路。我煌煌大明至今享国祚五百年有余,若是不处理好这件事,恐怕就没有下一个五百年了!”
赵静章沉默了几息,然后方才注视着中年人,发出如叹息一样的声音:“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仲尼当年见礼乐崩坏而悲苦的感受,你我这些人若不是在此刻也体会到了的话,怎么会选择站在一起呢?世人都认为英宗陛下改革是英明神武,可如果不是英宗之事,当下也不至于道德败坏到这个地步。当初仲尼没有能够使得天下复古,可如今我们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吗?”
中年人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我还记得,当年在学堂的时候,你这狂生在校门口大声诵读《礼运》,这事已经成了学堂里老师们每年都要讲的传奇了。”
“《礼运》,”赵静章低头扯了扯嘴角,“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诵读到这一句,中年也将自己的声音加了进来,和他一起背这再简单不过的一段话。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声音不再似弱冠之年那样激昂慷慨,语气平缓,却多了一种坦坦荡荡,坚定不移的味道。好像那被他们念出来的古文就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所坚信并要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
“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背完这短短的一段文字,赵静章在莫名力量的驱使之下,将最后四个字重复了一遍。
“是谓……大同。”
大同?想要建立大同之世,哪里那么简单。他弱冠立志,这么多年的时间,从一个浑浑噩噩没有什么目标的学生一路走到现在,在整个保守派中举足轻重。这中间付出的汗水只比旁人多,从不比人少。他们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见过太多的事情,而更是对他们所见的一切不公平,扭曲都有类似的看法,所以最后才会站在保守派这边。维护古诗,维护古体不过是在文学上的延伸,就像他们这些真正的保守派精英,谁人不是懂得多国语言,有人还尤其擅长用外语写现代诗,只不过因为内心根深蒂固的信念,而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罢了。
即使以个人相处而言,赵静章能够和易之、和岳激流都相处得极好。但是在政治上,他们的观点差距太大了。
毕竟,赵静章二十五岁的时候就曾经在报纸上公开表明,希望能够“去改革化”,将英宗改革所造成的诸多弊端都消弭于无形中,让大明回到才立朝时期的优良状态。
易之对于大明的政治依旧是一知半解。所以他才会对赵静章的主张不太清楚,光是认为岳激流那样要求全盘西化的主张完全错误。却不知,赵静章的观点,和岳激流的偏激根本就是不相上下。
当年的赵静章,也曾经是个像岳激流一样声震全国的热血青年。他曾经带着和他有相同想法的一群人直接在皇宫前游行。而他们的主张是全盘摒弃西方化。即使是在那个时候,谁都知道全盘摒弃西化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他们就那样做了,甚至因为这样过分激烈的主张,赵静章是曾经在监狱里呆过一周有余的。但这却让他一战成名,使得许多认为当前的问题和改革,和新思想等等有关的人们都认同了他,并且跟随在他的身边。
中年人突然开口说:“这么多年了,还是用原来的主张?”
赵静章点头,“嗯,要求全面摒弃西化吧。毕竟要和激进派的小年轻们相对,他们不是主张全盘西化吗?”
“你多年不出山,恐怕都有人觉得你已经放弃了这样的想法,结果现在又出来,恐怕还要引发一下震动啊。至少我猜,那位易之小朋友,恐怕从来没有想过你也会有这样的一面。”中年笑了笑,有意想要转移话题,让气氛显得更轻松一点。
“他的性格,还是太天真了。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会相信。所以才会执意弄出现在的一个中立派来,难道我们每人知道极端的想法是不对的吗?就算是岳激流那个一向走极端的小家伙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赵静章缓缓地说着,“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一个极端而疯狂的时代。总要有人用疯狂的事情引起别人的注意。谁不知道全盘摒除西化是不可能的呢?但是,必须有人来做一个代表,必须有人来做疯癫的事情,就像外国那些争取女性权利的活动者,甚至可以赤身游行一样,没有这样的疯狂,那些女人的现状会是如何呢?我们要维护属于我们这个民族的文化,想要让大明不再像现在这样看上去一片平静祥和,实则危如累卵,总也是要有人疯狂的啊……看看如今的大明,何尝有当初的样子?丧尽天良者上位,性格高洁的却被践踏……左右蛮夷已经逐渐追上来了,我们却还要蹉跎。那就疯吧?发疯几次让人看清楚到底这世道如何。反正世人皆醒我独醉,到底谁醉谁醒?谁知道呢。”
中年点点头,并未因为赵静章的剖白而动容。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做着的人,对于他们而言,这就是他们理所当然应该做的事情,既然理所当然,又谈何动容?谈何感动?
“我没有直接接触过易之,但是只要看他行为处事,看他写的文章,就可以知道这个人了。他的确是个没有什么心眼的人。看事情也是黑白分明。不过他也是个理想主义者,不然就不会蹚浑水一样弄出个中立派来。要知道,原来的形式不过就是皇室和军方中的某一派胜利,然后他们会有所侧重地对我们和激进派。到底不可能将我们两派中的任意一派彻底消灭。毕竟我们都是小众,再怎么叫嚣也不至于闹出问题,更能够在未来的改革中给民众一个印象,帮助上边的实行改变……但是所谓的中立派一出,裹挟了大量的普通人,这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易之是彻底站在风口浪尖了,而且,我猜他自己对这件事并没有直接的感触,甚至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赵静章看着自己的双手,因为写字而产生的茧子留在指关节上,从幼时就研墨练字,吟诗诵书留下来的痕迹太深刻,即使后来他动笔不再多,茧子也没有半点软化的痕迹。而他只是说:“不论他知不知道,他已经站在了这里。既然身为这个时代中的人,身为想要改变大明,想要让一切变得更好的人,就要有付出一切的心理准备。易之自己也好,我们也好。在这种事上,我帮不了他,甚至不能告诫他任何一句话,就让他自己慢慢体会吧。”
“真是,完全想不到。至少在看见这篇文章之前我虽然相信你的眼光,认可易之的才华,却从不相信所谓的中立派针对的人群,那种性格和习惯竟然真的能够被号召建立起来。但是就这篇文章,这样的判断我已经不敢做了。就这么一篇文章,彻底改变了易之这个人的命运。”中年最后感叹一句,将那方才刊登出来的,写着易之引用的那首诗的报纸放在了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我觉得可以提一下。赵静章的原型是辜鸿铭。当然原型和最后的人物表现的差距是很大的……大家就意会一下呗那啥。
……啊啊啊啊!!!昨天下午六点二十四从成都到离堆公园的动车票,我到了车站之后告诉我,因为暴雨所以这车停运了!退票花了我半个多小时啊啊啊啊!然后滚去坐汽车我又晕车QAQ超级难受超级难受超级难受……祥瑞御免家宅平安,祥瑞御免出行顺利。一定是因为昨天下午吃饭的时候我弟弟提起了不可说之人的缘故!所以昨天就没写完文,扶额。
然后今天早上七点就要出门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去参加寿宴……死鱼眼状瘫倒在地。我就不应该出门!我就应该留家里写文!累死人了真是气都出不过来了……QAQ结果现在我外甥女到我家了……跪。人生多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