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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即便像现在这样吃力的跟在他身后也好,不必疏离惦念,亦不必如同刺猬,彼此伤害。
喜欢一个人这件事,大部分情况都是自己在内心演绎风花雪月添油加醋感天动地自娱自乐。而她喜欢他,看样子也免不了误会一场。原本以为,即便不是深爱,他近来似乎也是欢喜自己的。
自己的倦怠不假,但刚刚启齿想叫住他在前方大步流星的脚步,话到嘴边,又咽下。
他已然厌倦,所有伪善的面具统统撕扯干净。原本出了青川他便没有了演绎的兴致。更何况他还有他的焚琴。哦对了,他说过自己要心无旁骛。即便十年一觉青楼梦好只是逢场作戏,他若退却那副纨绔面具,他会倾心对待的也轮不到自己。
焚琴,还有那位碧池,或许,在她不知晓的岁月与空间里,还有着更多。
既然,爱着那么多,那么,爱与不爱,又有何分别。既然,不是你心尖上的无双,纵使有我一席之地,又有甚稀罕?
虽然伤感了些,但好歹想通了这层,这风月之中,有些事情是自己无能为力的。正如他此刻已然做出的决定,旁人无从介入更无力更改。正如他们之间,似乎桩桩尽是权谋,件件皆是算计。真心?在他的江山以及她的归途面前,太过虚无。
旁人的心,是遥不可及的宇宙。即便相爱也难以做到平和善待、不加讽刺,更遑论他们并非这样的关系。
子衿今日为卿君挑选了件蜀绣高山杜鹃鼻烟壶的曳地裙,啼血杜鹃,刺目妖娆的红,衬得她面色苍白,令夜无俦心下一阵动容。伤风不是已然好了么?怎么还如此憔悴?她比先时越发清癯了,却也正因如此,散发了一股摄人心魄的风流。
自他挑明了他们之间*裸的利害关系后,她便异常安静。不再如往常一般喋喋不休着一些乍听古怪,再听有趣,三听有理的言论,像只激越无比的云雀。她似乎有了忌惮。这本便是他想要的,为何,当真她在自己面前败下阵来,倒觉着有丝……心疼?
她果是一妖孽!擅长蛊惑人心,乱我心智者。
一时烦躁,夜无俦便脚步更加迅猛了。
同上回那件肇事的衣裙一般,广袖和拖地裙摆令卿君在后方犹如跋涉般艰难。眼见夜无俦那厮已然消失于前方转角处,卿君心中急躁,裙摆便于脚下纠缠重叠。她毫无悬念的摔倒,狼狈不堪。
须臾,夜无俦便折回如同恩赐施舍一般,拾起地上的卿君,稳妥将其横抱起。
似乎,越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成熟优雅懂事,便越会弄巧成拙。她总是在他面前狼狈不堪,难怪,他心中没她。
这么想着,趴在他肩上的卿君越发不自然。她感到,夜无俦的手臂也是僵硬冷漠的。
一路上,两人竟没有攀谈过一句。
继而到达了萧伯殷设宴的宴会厅。夜无俦将她轻放下。方落地的卿君目睹眼前一座金碧辉煌的金色大厅忍不住“哇噻”了一句,惹得夜无俦鄙夷的侧目。
“为毛我感觉这大殿四周都是金子做的?”卿君自诩也曾见过些许世面。曾频繁出入各种高级私人会所、五星级酒店。但这回,还是如同刘姥姥入了大观园,成了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因为这确是嵌了金丝的。”夜无俦终于忍无可忍,这女子,装傻的功夫倒是不俗。如今,还要继续欺瞒吗?
卿君心想,这荣国公果然极会享受,极讲排场。
史记记载,这一切皆是由于长姐萧仪君所建议的同胡狄互通贸易往来的方针政策所带来的利好。这萧仪君十年前原本是在青川作质子的,那时卿君还年岁尚幼,仪君在青川待了大约四五年光景,便被求贤若渴、忆女成狂的萧伯殷召唤回平陵,随即提出用幺女交换长女的请求。
从此,卿君开始了替姐姐为质的苦逼人生。
仪君回归平陵,随即便大刀阔斧,大搞经济建设,并且收成颇丰。萧伯殷见自己用人得当,便愈发依仗长女。
经年累月,同胡狄通商,积累了天下诸侯甚至连西凉皇室也觊觎的可观财富。全赖萧仪君。
所以,姐姐仪君的不可一世,卿君是很理解并且很熟悉的。她又何尝不是自己上一世的重现?
随即便有人安排入席。她坐在夜无俦身侧。同来出席的大多都认识:萧伯殷,萧仪君,江浸月以及他身侧约莫是他胞弟江泽日,也就十三、四岁左右光景,眉眼间同江浸月有些相似。颤巍巍的腼腆依附在兄长身后。
座中还有一人,便是那日同夜无俦以及江浸月一同去喝花酒的男人,据说是容瑞皇帝安排在平陵为质的三子夜无缺。
三个曾经同游青楼的同道中人,登上台面之后都不约而同的淡漠疏离。小江同夜无俦依旧不改他们惯常演绎的争锋相对戏码。卿君讥笑,连同夜无俦同其三哥夜无缺的关系也腹诽了一阵。是否如同面上一般,手足争权。还是,依旧是实则虚之的套路?
觥筹交错,人影婆娑。酒过三旬,见夜无俦如今已不似先前一般于人前阻挡自己饮酒。许是在座的都清楚“有孕”只是蒙昧天下的玩笑一句,所以这夜无俦也免了费力演戏之烦扰。
“七王爷,仪君敬你一杯,恭喜你觅得我平陵佳人!”仪君一改往日碉堡作风,主动敬酒勾搭。夜无俦爽快遥遥举杯,又一口咽下。
卿君尚在察言观色,这萧仪君的意中人究竟是不是小江呢?她卖力的看着小江脸上神色,深怕错过半点蛛丝马迹。
观察了半晌怅然无果,她失望叹息,转脸的刹那,却见夜无俦正恶狠狠盯着她,好像已经看了好一阵。似乎将自己方才颇具娱乐八卦精神的行为尽收眼底。他对着她先时面色原本便不友善,如今越发阴沉,仿佛处于发作边缘。
正当卿君兀自懊恼之时,她听到了一个娇俏如银玲的声音在喊着自己的名字,是仪君。她说:“妹妹卿君近日刚回府,未曾向诸位敬酒。今日得此机缘,家妹卿君自是不胜荣幸。”说着,便偏头对身侧卿君说到:“卿君,还不起身敬酒?”
卿君听闻也觉得有理,便“噌”的立马站了起来。
刚想在脑中组织几句敬酒辞令,还没来得及运行,脑袋便当机罢工了。
身子开始失去平衡,眼前辉煌的金色大殿的正极速黯淡消散。
自己倒在那人寂静拥挤的怀中。夜无俦面上的关切仓皇,她看的真切。他多少有些许在乎自己的罢!
小江也迅速从对面的席位上飞奔而来。一把拽过卿君的手腕开始诊脉。
最后,江医生笃定确诊:“她中了轻微剂量的钩吻!”
众人哗然,惟独卿君自己平静淡然。小江倒是提醒了,自己体内还埋藏着现下稳妥抱着自己的未婚夫君下给自己的慢性毒。
眼皮已然沉重不支,她望望夜无俦,果真影帝,他竟然同众人一般讶异的神情。甚至,比起众人的事不关己,他要更为惊心动魄些。
她看见她的如意郎君,她的未婚夫婿,那个狠心给她一碗毒药说着自己“不喜冒险”的七王爷,用冷辣的目光注视这自己身后的……萧仪君,虽然他面上这一神色稍纵即逝,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你演好你的戏便罢,哼,何故迁怒旁人?这毒分明是你下的,与那清冷疏离的姐姐何干?
然则她始终没有力气将这话说出口。腹中绞痛,她一时难以忍受,昏厥了过去。阖眼的瞬间,她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声嘶力竭,还有人在慌乱吩咐着,“快取些碳灰和皂角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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