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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路?”闻人罄眼中带着疑惑,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覆在手背上的暖,低头,微微一愣,心中一动,再抬眼看向商子兮,脸上带出了欣喜又透着点无措。
商子兮没有动,双眼仍旧盯着闻人罄看,嘴角边的笑却慢慢地收了起来:“记不记得我知晓你名字后,曾问过你是不是彝集人。”
小心地咽了咽,闻人罄的手不敢有半点移动,轻轻地点头。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会把你困在身边不放,直到最后,陪着我一起玉石俱焚?”商子兮的表情越发地严肃了起来。
闻人罄神色一僵,被点破了心思,掌心突然开始有出汗的感觉,手背却有些发凉。
挑眉淡淡扫了一眼,“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商子兮的声音中已透出了深深的自嘲味道。
喉咙一紧,闻人罄忙抽出了手,飞快地反握住:“是我想太多,想歪了。”才说完就捕捉到了那双眼中飞快闪过的捉狭,顿时反应过来她的故意,心又重重一跳,手没松反而趁机握得更紧些。
脸上重又露出了笑容,商子兮顺着她那点小心思,继续说道:“我确实是想你陪我到最后的,不过,倒没有共赴黄泉的心思,我在锦州置办了些田产和庄子,也给你弄了新的户籍,原打算,到了时候,就把你悄悄送过去,在那里,留下的钱足够你逍逍遥遥过完这一世,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听她说得简单,闻人罄的心起起落落,颇有些不是滋味,又有些好奇:“那时候,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要选在那里?”记得没错的话,那一块应该是文景与番邦的交界。
这一问倒是问到了点子上,商子兮抿了抿唇说道:“因为在那儿,就算君然坐上了帝位,也未必能够完全的插手。”
这说法着实让闻人罄吃了一惊,照她的意思,锦州皇帝管不着,有那么点国中国的意思,不禁有些怀疑:“真的?”
点头,“也不是完全不能动,但绝对不敢毫无顾忌。”商子兮语气十分肯定。
“为什么会这样?”其实,闻人罄对锦州还真不是一无所知的,当初,她从蕖儿口中听了那段传奇故事,就对那里上了心,她原本计划着,要是能够成功出逃,就去那里看看,如果合适就定居长住,可现在商子兮的话勾起了她的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原因,让君然那样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商子兮凝眸,稍稍理了理思路,“这事说来话长,要从文景第一位女王爷说起,你与蕖儿相处那么久,她一定和你说过那段流传已久的佳话。”
闻人罄点头,当初听到这段往事时,她感慨良多,性别,身份,两个女人在那么多的外力下,能够以性命相拼换来相守,这实在是值得让人敬佩的。
商子兮却是比她知道得更清楚,想到那段辛秘往事,不免一叹:“其实,民间的那段故事并不是全部,大家只晓得与青楼花魁的这一段,却不知道,其实,那位王爷之前还有过一段刻骨之情。”
眼瞪大了几分,竟然还有一个前任?惯性思维,狗血的剧情在闻人罄脑子里转了又转,既然能够称得上刻骨怎么后来又和另一个人好上了,还成了人人口中的爱情典范。
商子兮哪里会知道闻人罄脑子里想的,自顾着解释说明:“那位王爷本名叫君麟,当时的皇帝是她的伯父,文景皇室手足相残的事,我也不用再去多说,那时候边关不安定,那位皇帝即想要弟弟守江山又怕皇位被夺走,就硬把君麟宗碟改成了男子,小小年纪就立为了世子,更是在她才五六岁时接到了京城,说是抚养,其实不过是当质子,甚至,那位万岁爷还盘算着让君麟嫁给当时的太子,以便以后完完全全地控制军权,那时的太子叫君麒,这麒麟二字本就是一对,用意就在于此。”
当初闻人罄听蕖儿说,这皇帝一门心思要娶自己堂妹为后时,就有过质疑,后来才晓得,在文景堂兄妹之间也是能够通婚的,只是,可能是注意到了堂兄妹结合子嗣不丰,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就没有完全禁止,但这样的婚姻极少,照这么算,那时候的太子就是将来的皇帝,而君麟喜欢的又是女人,最后闹得以死相抗也就不足为怪了,只是,那个所谓的刻骨之人又是谁,心中好奇,连坐姿都在不知不觉中正了几分。
“君麒有一个孪生的姐姐,叫君毓是嫡长公主,皇帝生怕君麟养不熟,就把她交给了君毓,没想到这两个人从小同食同寝,相依相伴,竟日久生情一发不可收拾。”商子兮说到这里,嘴边泛出一抹似嘲似苦的笑。
皇帝想搞养成,结果,赔上了自己的女儿,闻人罄抬眼,正瞧见那极淡的一笑,眉不由得轻轻皱了皱,假装没瞧见接着催问道:“这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君麟能为一个青楼花魁连命都不要,怎么会舍弃了这个青梅竹马?”
想到这两个人的结局,商子兮十分感慨:“皇宫藏不住秘密,这两人的私情被皇帝发现,自然是不许她们继续的,为了把她们分开,皇帝一面将君毓嫁了出去,一面对君麟下了杀手,不过,君麟还真有本事,硬是让她死里逃生,回到了她爹身边。”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了君然当时说的话‘君毓和君麟不是没有心计没有手段的,结果呢,她们最后又是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君毓她是受宠的嫡长公主,可皇帝要她嫁就得嫁,她连个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我的处境和她相比差得何止是一点点,坐以待毙就只能和她一样受尽屈辱,她还有一个掌了军权,妄顾人命一心只想着把她救出火坑的齐王,你呢?你觉得,到时候你要如何自处?眼睁睁地看着我嫁人,和别人睡?你受得住,我可受不住。’心一揪,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又回过了神:“这两人又哪里是肯受制于人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逼得驸马家起兵造反,那时君麟已掌了军权是在战场上有名的杀神,她利用皇帝亲自平乱,把君毓救了出来,可谁知道这时候,君毓有了深孕,更没想到,她产后不多久就遇刺身亡,两人相守不满一年就成了永别。”
空气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听到这样的结局,闻人罄鼻子有些发酸,心里闷得发痛,君麟平定的那一场大乱,她曾在史书上读到过,那位驸马的下场也是知道的,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场血腥较量的背后有这么一个让人伤感的故事,人生最惨的结局不过是,千辛万苦,却在面临幸福前的最后一步失之交臂天人永隔。
商子兮幽幽一叹,刚要继续说,闻人罄却在此时突然开口打断了她:“这些都是君然告诉你的?”
“嗯”商子兮轻轻点头,她还记得君然说起这段辛秘时,眼中藏着的害怕,这件事是她心中另一个心结。
闻人罄默了一默,若有所思地将目光飘落至握在掌心中的手,指尖露出了半截,明明身边这人没有抽离的意思,自己偏偏总有一种抓不住的不安,“子兮,你有没有仔细想过,其实……君然做出那样的决定,或许真的是她逼不得已。”
有些出乎意料会提起这事,商子兮一时不知道要如何答,侧眼一瞬不瞬地看着闻人罄,又听她说道:“君然的处境不好,又到了婚嫁的年纪,再加上……加上你引她入局,一步一步地逼她上道,除了把你送走,放手一搏,根本没有别的路可选,她这样的人,肯定不甘心就这么嫁给一个男人,更不会愿意让你看到她受辱,你们要想有未来,这是最好的出路。”
不是闻人罄思想高尚,要为君然说话,只是,这件事确实不能全怪君然,都说时间是淡忘仇恨的最好良药,其实不尽然,不是淡忘,而是看开,随着年龄的成长阅历增加,对人对事的看法会有很大的转变,有的甚至会完全推翻自己过去的想法。
眼下,商子兮心里带着恨,但如果有一天,她的恨淡了,回过头,心平气和地去想,一定能够看清君然的无奈,无论她后悔不后悔,这事都可能成为她心中的结,那个结也终将变为卡在她们之间的刺,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就掰开说透彻了,“子兮,她对你不是无情,君然把我们困在府里,无非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流枫抢回身边,她……她和萧成是不同的。”
听到最后一句,人猛地一怔,商子兮抿紧了唇,手下意识地向外抽,可来自另一个人的力量却没有让她得逞,这人的举动又让她一愣。
闻人罄死死抓着那只手,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子兮,在我们那里,是很讲究情情爱爱的,可是,感情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论男女,今天说喜欢你,明天就可能对别人说同样的话,相恋十多年,一朝说散就散,就算成了亲,只需要说一句不想和你过了,就能和离再论婚嫁,人人都说爱,个个又不信爱,特别是我们这一辈儿的人,没有几个人敢说完全相信与自己相爱的那个人,会同自己一生一世相守到底,两个人爱了,说得最多的不是天长地久,而是只要曾经拥有,”说着眼不禁有些发热,“可是,我却和她们不同,我是个死脑筋的,从不求轰轰烈烈地去相爱,只想和喜欢的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一辈子,等到最后,我送走她或是她送走我,可是,在我们那里,这样的简单的心愿却是一种难求的奢望,我伤过一次,下场惨得很,是真的痛得怕了,我总想,这辈子就一个人过不再动情了,可是,偏又控制不住对你动了心思,子兮,我不想有一天你后悔,那样的伤要再来一次,我想我会受不住的。”说完,闻人罄垂下眼,既然摊开了说,就一鼓作气把话说到底。
商子兮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沉思着仿佛是要把那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想个明白,许久,将另一只手伸了过去交叠相覆,带着几分怜惜地开了口:“傻瓜,你真觉得他们不同?”
听出了语气中的缓和,闻人罄慢慢抬起了头,与她对视:“君然,她是逼不得己,你心里知道的。”
听她仍固执己见,商子兮轻轻一嗤,“好一个逼不得已,那我问你,如果你是君然,你会怎么去做?”
闻人罄不去反驳,细细想了片刻,这本就是一个死局,处在这样的境地,能怎么样?逃不得,反抗不得,对内没有人支持,对外又是步步紧逼,想了好一会儿,联想到了之前听的那个故事,像君毓这样,忍辱负重,再图逃离也算是一个法子,“如果,我学君毓那样,先嫁人,再想法子和你一起逃离隐居,你接不接受?”
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亮,商子兮不答反问道:“你能承受得住那样的羞辱?”
想到要和男人上床,心里一阵恶心,闻人罄脸上带出一抹不自在来,“只要你不嫌弃,为了将来有些事也不是不能忍的。”
“要是这路不行呢?”
闻人罄纠结了,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犹犹豫豫又说了几个,都被一口否定,越发的觉得君然是走投无路。
“其实,之前你说的没错,将枫流送给商子兮,等谋了大位在夺回来,这是最好的法子,”商子兮挑着眉,有些故意地问道:“为何现在你不说这条?”
这是在耍着自己玩呀!闻人罄被这一问,搞得相当的郁闷,强压下翻白眼儿的冲动,“这路确实是最好的,可是,你不愿意,难不成,我也要和君然一样,强逼着你,还搞得最后……”话没说完,猛地闭上了口,无论有多少无奈,多少苦衷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流枫不愿而君然一意孤行,甚至连哄带骗,逼她同意,想到这里,脸上顿时露出了恍然,其实,从本质上而言,君然和萧成还真的是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也不过在于一个绝了情,一个还放不下。
商子兮见她不再强辩,知道她已想明白其中道理,有些话却仍是要说的:“我不是初出茅庐,天真无知的稚子,也不是一心想着情爱不顾得大局的傻子,你以为我恨她,所以就想不明白,其实,我早看得清楚,当初君然若是事先问我一声,我未必不肯牺牲,可是,她毫不考虑我的意愿,就先做了决定,回来后的那些说辞不过是为了稳住我的心,骗着我心甘情愿被她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们,其实不过是为了她自己,你以为将来她真当上了女帝,就会与我相伴一生?不会,只要有更大的利益,更大的无奈,她就能够再把我卖一次,直到有一天,她厌了烦了,而我的下场就会同我娘一样。”
有一就有二,这从来不是一句虚话,说到底,商子兮是看穿了君然骨子里的自私,才伤了心绝了情的。
闻人罄无法形容听到这番话后的心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商子兮是彻底的对君然死心了,自己的心是安了,可又为着眼前这人所受的伤害,狠狠地痛着,喉咙动了动,不及开口,又听到她说:“其实,我所求的,也不过是有一个永远不会舍下的我人能陪我一辈子。”
“你是说……”
不语,将头靠在了那人的肩上,相握的手紧紧交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