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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子平看来,陆熏无论相貌,才智,性格皆是遗传于其母居多,活脱脱就是一个秦幼萱再世。但她毕竟是陆子步的亲生女儿,乃父温良纯厚怎可能半分不曾继承到?
陆谦与姜云闲聊时偶然提起,自己这孙女性子外冷内热,可见老爷子对陆熏的了解,远胜宋子平。她的性格更像陆子步,否则掌印陆家之后,也不会对两位提督步步退让,对杨李施压一忍再忍,这种略显软弱的行事作风,才是她真正性子的体现。
学习模仿自己的母亲,于陆熏来说,只是最后的一道防线,用来保证自己能有一块生存之地而已。可世人皆会为表象所骗,进而逼着陆熏去做一些连她自己都不愿见到的转变,连浩然如此,宋子平亦是如此。
在残酷的事实面前,陆熏终于渐渐靠向了母亲。为了平定悦城,她首次举起屠刀,尽诛叛军两万余人,那一次是情势所迫。悦城血流成河,她心中何尝不在滴血。而这一次,她不仅在相貌上,就连狠辣程度都青出于蓝,一骑绝尘而去,远远地将秦幼萱抛在了身后。
面对先锋副将冯长岳的墓碑,陆熏矗立许久,心中涌上无尽的愧疚。若不是她太过天真,仍对宋子平抱有一丝期待,希望他最终能悬崖勒马,见面之初,就可命人将其射杀。宋子平一死,便能兵不血刃平定陵川城,又如何会有今日的局面?
感情用事,兵家之大忌。她自幼熟读兵书却不想在最基本的地方吃了大亏。先锋副将冯长岳阵亡,陆家水军约有三千余人永久地长眠于陵川城外。出师以来,首次遭遇如此惨败。于情于理,她都必须要给这些阵亡将士一个交代。他们绝不能白死,陵川绝不能再叛!
一场围剿,八千守军全军覆没,外带扣城攻打,陵川共有万余守军,所剩不过区区数百人,城内人口约有数万,换言之,每家每户皆有男丁死于此战。这深仇大恨已然结下,断不可解,这不再是宋家一门的家事,无论最终扶谁上去,陵川再度反叛的可能极大。
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陆熏在墓前沉默了约有一个时辰,终于下定了决心,屠城!将陵川城清理干净,不但能彻底消除再次反叛的可能,还能杀鸡儆猴,震慑与宋家联姻的其余三城,至于这座空城,可移出一个山越部落填充,为山越融入夷北打下基础。
好处不言而喻,只是怕今后,自己得背上一个残暴不仁的骂名了。不过那又如何?若非上天让姜云来到她身边,仁义千年的陆家怕早已不存在了,乱世当用重典,最终还是强者为尊。
一声令下,陵川城顿时化为了修罗地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翌日,陆家军马整顿完毕,兵锋直指宏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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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纤城外,联军大营。
夷北两大天王同坐帐中,再一次碰面了。与以往不同,两人少了几分傲气,反而一脸的灰白之色。莫言,李沐分别坐于两旁,偶然碰撞的视线中,满是争锋相对的意味。
沉默片刻,终是杨啸天率先开口了。“此事是杨某鲁莽了,这才落入了小人的算计之中。兄长但且宽心,此战李家所有的损失,回头杨某会折算成银两,一并送往临海屯。”
他给自己斟满一杯水酒,举杯道:“杨某向你赔罪了,先干为敬。”
待杨啸天一饮而尽之后,李善脸上才恢复了几分血色,他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喝了一口后,将水杯朝桌面上重重一拍。“若说不恨,想来兄弟也不会相信。一场莫名其妙的厮杀,我李家儿郎竟折损了近两万人,两万呐!抚恤之财物尚在其次,水西平添数万孤儿寡母,却无任何实际上的收获,我李善回去之后,还有何面目见水西父老?”
杨啸天脸上青红一片,讷讷无言。李善说的他何尝不知,简直就是感同身受。李家损失确实很大,可杨家的损失又能小到哪去?甚至犹有过之。
一场攻城战就阵亡了数千士卒,与李家一番通宵拼杀又折损了近两万人马,带来的六万大军如今只剩三万多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付出如此代价,若能平定水北也就罢了,回去之后凭借矿山收益,定能比李家先缓过这口气来,从战略目标的方向来看,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现在呢?别说悦城,就连区区一座陌纤都难以突破,陆家死而不僵,突袭李家又以失败告终,仗打到这份上,甭提多恶心人了。
除了军事不顺的焦虑外,杨啸天心中还有着一分挫败感。看着灰头土脸的李善,他如何还不明白自己这是上了陆家的大当,停战协议根本就是个笑话,人家一转身就摆了自己一道,反倒是他自己,竟当真开始考虑如何收拾李家了。
耻辱啊!自己压根就是被人当猴在耍,他如何不怒!
杨啸天憋着心中怒意,那模样看在李善眼里,心知不好相逼过甚,既然杨家答应赔偿损失,这事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随风而过算了。李善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贤弟,陆家之谋实在阴险,防不胜防。以为兄看,此事也并非全是坏事。”
“哦?”杨啸天愣了愣,抬头看了过去。
“杨李联军出师水北以来,声势浩大,战无不胜,表面看来所向无敌,但内部却也存在不少问题,经过此事之后就完全暴露了出来,其中之一便是互相信任不足,从而互相猜忌。”李善想了想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一山不容二虎,水北之地能当家的,终是只有一人,贤弟以为然否?”
杨啸天沉声应道:“不错!”
“为兄也不说什么两家共分天下的假话自欺欺人,说了贤弟也不信,多说无益。事已至此,为兄便有话直说,再无顾忌了。”
“兄长但说无妨。”
“你我两家最大的问题便是思虑太多,总想着陆家倒台之后的事情,可未来之事谁能算尽?自古便有一言,人算不如天算,想的太远,反而处处掣肘,落了下乘,以至于陆家有机可乘,绝处逢生。”这次李善没有对着杨啸天说,反而移目看向莫言,问道:“先生以为然否?”
主上商谈,哪有属下随意表态的道理,一时摸不清李善的意图,莫言只得含糊应了一句:“李天王所言,不无道理。”
杨啸天却未放在心上,忙道:“兄长直说便是,无需如此卖关子。”
“要灭陆家,不齐心难以成功。你我粮草皆被焚毁,人无食,马无料,此番进军已到此为止。”李善侃侃而谈。“为保大军不失,当下必须撤退,待筹集粮草,重新征集兵马,再要出兵已是年后的事了。这段时间,陆家有足够的能力将所陷之地一一收回。换言之。。。”
李善说到这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此番出兵所得之利,已尽数失去了,而年后出兵,我等面对的将是一个完整的,备战充分的陆家!这才是关键所在。”
“那又如何?”杨啸天冷然道:“我等出兵之时,并未考虑过连浩然之乱,原本就是准备面对一个完整的陆家,即便准备再充分,以一敌二,也难有胜算。我等卷土重来之时,便是陆家覆灭之日。”
“胜算?你我两家的疑心,就是陆家的胜算!贤弟,有一便会有二,若我们不能倾力合作,只会重蹈覆辙。”
“兄长的意思是?”
李善沉默了许久,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般,咬牙说道:“为兄也不瞒你,我临海屯出了些乱子,原本作为援军的那三万东出武士,如今已尾大不掉了。此番撤退之后,为兄便要提兵应付东出军,在此,恳请贤弟出兵相助。”
“哦?”杨啸天“意外”道:“出了何事?”
“大事。”李善轻咳一声道:“此刻便是考验贤弟的时候了。实不相瞒,我李家后院起火,贤弟若要图我李家正当其时,此机断不容错过,你我皆为家族之利,为兄绝不怨你。但若贤弟能秉持初心,助我李家度过难关,那年后你我再次联合出兵,则绝不会再生出猜忌之心,陆家必亡。如何抉择,全在贤弟。”
“哦?”杨啸天沉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