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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川已启程前往夷州,姜云再次过起了独居生活,日子不免孤单乏味。闲暇之余,往吴王府跑的次数更为频繁,日日相见,他与姬洛的情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升温。这点令吴王殿下很是不爽,虽然女儿已在他那边备过了案,但姜云与徐娉婷在人前的那股子热络劲,他是横竖都瞧不顺眼。有心想向徐继业告个密,给姜云添添堵,可思来想去,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去掺和孩子的事,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悻悻之下只得作罢,这股子憋屈劲,横竖又算到了姜云头上。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姬玉,这厮最近看姜云的眼神总透着古怪,这让他不由暗中提起了几分戒备。姜云琢磨了许久,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把柄让这位督军大人拿捏,索性无视这种目光骚扰,该干嘛干嘛。
井水不犯河水,挺好。可姬玉这股子坚韧不拔,实在是世所罕见,按说徐娉婷的态度已经表达得相当明显了,他偏偏视而不见,无论她走到哪,他总会不经意间地“意外”相逢,这该死的人造缘分让徐娉婷的忍耐已经逐渐濒临崩溃的边缘,不堪其扰之下,小徐将军彻底豁出去,脸皮这玩意她是彻底不打算要了。
接下来的几日,在姬玉面前,她对姜云的态度已从口头调戏逐渐转变为动手动脚了。这让姜云很是烦恼,他烦恼的不是自己被人占便宜了,而是被人占了便宜却找不回场子,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多少有些让人蛋疼,而且还还有点伤自尊。
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正如徐娉婷对姬玉的容忍已到达了极限,姬玉对姜云也同样如此,半个月后,姜云的麻烦来了。
这天,他照例睡了个懒觉,近正午时分,这才悠哉悠哉地出门,前往城外军营“上班”。他的懒散做派,徐娉婷早就习以为然,加之先前送上的合击之法,让徐娉婷多少欠了他一个人情,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事,她大多睁一眼闭一眼,姜云这懒觉睡得,自然更无顾及。
刚踏入营地,他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来往士卒看着他的目光透着古怪,指指点点地窃窃私语。当他来到自己的前护军营地后,姜云立刻知道出事了。
营盘内拥堵了一大群人,分成了两波,似乎是在对持着,高声喧嚷外还伴随着阵阵叫骂。一方是姜云麾下士卒,许封和孔尚两位副统领满脸愤然之色,挡住对方的同时,手脚并用的在比划着什么。另一方姜云看着眼生,有三十多人都穿着一席青红色的捕快服,领头之人四十多岁年纪,略带福像,虽身着素袍,但观其言语姿态,显然是官府中人。
徐娉婷和姬玉站立在两队人马中央,前者面沉似水,后者冷笑连连。
“出什么事了?”姜云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统领,你来了。”许封见到他后,忙开口说道:“这些人太过分了,无缘无故的就要搜营。”
搜营?姜云微微一愕,这是出了大事啊!军营的性质比较特殊,远比搜查一个官宦人家更敏感。何况这不是普通的指挥卫所,而是魏国公麾下的五军都督府。若非出现了难以无视的重大事件,谁也不会跑这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是否出事暂且不谈,该有的态度姜云必须做出来。他立刻拉下了脸色,向徐娉婷问道:“徐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你瞅我做什么,问他。”徐娉婷臭着一张脸,显然也不太高兴。
她身旁的中年人向前一步道:“是姜统领吧?自我介绍一下,本官乃是金陵府尹,崔玉良。”
金陵府尹?姜云愣了愣,没想到眼前这貌不惊人的,竟然来头这么大。同样是市级一把手,由于金陵是整个江南地区的经济政治中心,金陵府尹类似与后世的直辖市市长,比如,上海。其政治地位甚至不下于布政使,乃是正四品官职。别说姜云,就是眼前的徐娉婷,在他面前也只能以下官自居。
况且以他的年纪,能坐到这个位置,显然不可能是个毫无背景的人,这么一来姜云倒不敢太过放肆,他抬了抬手说道:“下官见过府尹大人,不知大人此来?”
“今日一早,姬督军来本府处告状,说是一枚极其重要的翠玉扳指为人所盗,故而本府前来搜营。来此之前,本府已向魏国公请示过,得到了搜营的批准。可姜统领麾下诸位将士不服上命,如今徐将军亲来,竟还坚持阻碍本府执行公务,姜统领,你这兵带得可真能耐呐。”
不阴不阳的一番话,顿时让姜云皱起了眉头。他行事可以按照官场规矩来,但前提是没人主动招惹他,这崔玉良话语之间,满满都是嘲讽的意味,压根就是上门寻事的态度,姜云自然不会与他客气。“大人此言未免过于荒谬。魏国公批准大人搜营,可未曾下令我等必须配合!这是两码事,军营重地,岂可让人随意搜查?姬督军丢失物品,与我前护卫军何干?下官方才来时已经看过,左右护卫营皆无搜查过得迹象,何以偏偏针对我前卫营而来?”
“本府没有与你解释的必要。”崔玉良淡淡回道:“姜统领,希望你能明白,金陵城的治安乃是本府分内之事,此是朝廷赋予本府的职责,况且此事非同小可。姬督军被盗的扳指,乃是御赐之物。今日这前卫营,你同意,本府要搜,你不同意,本府一样要搜。”
“若是搜不出来,又当如何?”
崔玉良冷笑道:“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姜统领认为本府会如此冒失行事么?”
此言一出,姜云就知道坏了。栽赃!姬玉憋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安奈不住了。他用的手段不算高明,但无疑是特别能恶心人的那种。这种法子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先机”二字,未到匕现之时,对方根本不可能有所察觉,更别说提前防备了。
搜查?还有必要么。姜云现在就能肯定,那个所谓的“被窃之物”一定就在前卫营的某个角落中安静地躺着,就等这些捕快前去发现。如果不出意外,甚至可能就在他的大帐之中。
“要搜就搜吧。”姜云冷哼道:“若是本将所料不差,你们要搜的恐怕不是前卫营,而是本将大帐吧?不必麻烦了,大帐就在前面,但去无妨。”
“统领。”许封担忧道:“他们。。。”
姜云淡笑道:“遮羞布都不要了,由着他们去,都给我让开。”
姜云一声令下,前卫营士卒分散开来,让出道路。崔玉良带头向前走出,一番搜查之下,果然不出所料,在姜云帐中座椅垫子下,发现了那只小巧精致的翠玉扳指。
“姜统领,你是否要解释一下?”接过扳指,崔玉良交给姬玉确认一番,这才说道:“这可是人赃并获。”
“脏是有了,人在何处?”虽然明知对方必有后招,但本能之下,姜云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此是本将大帐不假,但这里是军营,熙熙攘攘数千人,想要偷偷潜入,行栽赃之事并不会太难,况且营中上下皆知本将并不住在军营,每日傍晚便会离营回城。这大帐只是本将名义上的住处而已,崔大人何以就能断定,就是本将所为?”
崔玉良不答反问道:“敢问姜统领,官府以何断案入罪?”
“人证物证。”
“好。物证已然在此,本府今日就让你心服口服。”他转向帐外喝道:“带进来。”
帐帘被人从外掀开,在五个捕快的簇拥下,走进了两个人来。
“这两人你可认得?”
“不认得。”姜云瞧都没瞧就矢口否认。整个前卫营上千人,他又不常在军营,除了两位副统领,他几乎一个都不认识。
“小魏,小宋,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姜云不认识,许封却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在这已经干了一段时间,这两人又是自己手下的兵,每日凑在一起出入训练,想认不出都难。
“许副统领认得?”崔玉良凝目问道。
“当然,他们都是末将麾下的士卒,如何认不出来?”
“认得便好!”崔玉良点点头道:“你们可以说了。”
魏旭,宋小保两人耷拉着脑袋,颇为心虚地看了眼姜云,沉默了片刻,这才轻声道:“昨日姬督军来此视差,不慎将扳指掉落,我等都瞧见了,原想提醒他,哪知姜统领抢先一步捡走了,并嘱咐我等,不可将此事宣扬出去。”
“他为何捡走?”崔玉良眯眼问道。
“我等不知。”魏旭吞了吞口水,道:“想来是见这扳指极为值钱,一时起了贪念。。。”
“你放屁!”他话未说完,许封便立即出声喝道:“魏旭,统领到任之后,待我等不薄,你怎可如此睁眼说瞎话?全营兄弟哪个不知统领身家?这扳指昂贵不假,够我们全营吃几顿的?莫说一个,便是十个,姜统领也不会瞧在眼里,如此拙劣的栽赃,尔等简直欺人太甚。”
许封这义愤填膺的模样,让姜云有些意外。实际上他们谈不上有多少交情,整个前护军营都沾到过姜云的好处不假,但毕竟这只是一种利益上的等价交换。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他们交朋友,只要他们按照他所想的去做,花点小钱,姜云不在乎。
当魏旭和宋小保在他背后捅刀子时,姜云并不觉得愤怒,这些人能为了好处听命于他,自然能为了好处被别人收买,反倒是许封,这个初次见面就给姜云留下了“和事佬”印象的人,在关键时刻跳了出来为他抱不平,多少让他感到了一些暖意。
只是他官职太低,意见根本不足以影响到崔玉良。
“许副统领,你的说词乃是主观推测,断案之中不足采信。如姜统领方才所言,本府断案,只看证据,今人证物证俱全,狡赖之言,多说无益。”他转身看向姜云道:“姜统领,麻烦你与本府走一趟吧。”
“去哪?”
“自然是府衙,失物乃是御赐之物,拾而不举,与盗窃同罪。此事非同小可,本府需弄清原委,以便上呈天听。至于如何降罪,还需等陛下圣裁。无论如何,你这统领之职,必须当即卸任。”
“不成。”沉默许久的徐娉婷说话了。“姜云你不能带走。”
“徐将军!”
“不用说了,就这样。”
“徐将军,本府以律法办案,便是国公亲至,也不能行那徇私枉法之事。”崔玉良寸步不让。
徐娉婷笑了笑道:“同样一句话,我徐娉婷从不说第二次。”
“莫非徐将军坚持要包庇姜云,与律法为敌?若是闹上御前,便是魏国公只怕也吃罪不起,徐将军最好三思而行。”
“我可以派兵看住姜云,等待调查结果。”
“人我一定要带走。”
“来人!”徐娉婷本就没多少耐性,实在懒得跟他多费唇舌,断然下令:“给本将把这些人一个不剩,全宰了,我倒要看看此事如何闹上御前!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徐娉婷,你敢!”崔玉良这会终于变了脸色,早就听闻这徐将军向来无法无天,没想到竟猖狂到这等地步,杀害金陵府尹?别说他一个从五品的武毅将军,就是魏国公捎带上吴王都吃罪不起。
“非我营中之人,格杀勿论!”
“是!”前护卫营主将早对这些府衙来人瞧不顺眼,听闻将领,立刻“唰唰”几声,拔刀出鞘,不怀好意地看向一众捕快。
崔玉良终于怕了,他面色苍白地转向姬玉。“督军,这事你不能不管啊!”
“他管什么?”许封冷笑道:“他又不是我宣武营之人,问他何用?姬督军今日会同你们一起上路。”
这话让姬玉也跟着慌了起来,闹大了啊!崔玉良傻,他可不傻,这种事别人干不出来,但徐娉婷不同。她脑袋里就没有“不敢”两个字,惹毛了她,别说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区区府尹,就是皇帝亲至,说宰也就宰了。这种无法无天的性格,也正是最吸引姬玉的地方。
“徐将军,有话好说,万莫冲动。”眼瞅着徐娉婷转身就要离去,等她一走,自己这伙人必然就是刀斧加身的结局,以后的事?闹再大跟他们也没半分关系了。他忙出面打圆场,对崔玉良道:“府尹大人,以下官看,不如就让姜云呆在军营,此事不急着处理,总是得问问国公爷和吴王殿下的意见。”
崔玉良早已认怂,只是方才嘴张的太大,一时收不住,拉不下脸来,见姬玉给他铺了个台阶,也就滚驴下坡,长叹一声,道:“也罢,本府今日就给徐将军一个面子,暂且不予扣押姜云,面禀国公处理。”
目的已然达到,徐娉婷转身走了回来,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来人,就让姜云待在帐内,无本将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帐探视,也不许他随意出入。营中不留闲人,崔大人,你自便吧。”
待崔玉良带着下属狼狈不堪地退去之后,徐娉婷才打发士卒各自散开。
“抱歉,这事怨我。”
“嗨,多大的事。”姜云自嘲一笑。“跟你没多大关系,我这人,天生就招人厌。”
“我估摸着,这事还没完。你安心待在这里,没事少往外跑。外头的事我来办,绝不让你出事。”
“嗯,麻烦了。”
“与我还客气什么?这倒不像你了,待着吧,我先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