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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洛依然没能从明日香的死亡中抽回神来,不知不觉已经在颖王府呆了半个月,因着穆彻那些近乎绝版的神丹妙药,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差不多了,就是胸口的伤时常隐隐作痛,尤其在思念明日香的时候。
外面已经开始放晴,化雪的日子比下雪时候更冷,曾经,幽洛最喜欢看的就是雪景,一度想象着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凌寒起舞弄初雪,衣袂飘飘幻红尘。
可如今,幽洛却害怕走出去,她站在窗棂前,远目眺望院落里红色的花瓣铺满了那一地要融未融的残雪,让人看着那么恐惧,那些鲜红的回忆清晰的回荡在脑海,每日午夜梦回之时都能清楚的梦见明日香死时模样,就像外头那残留在雪地上的血红色。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起了沉思中的幽洛,收回思绪,转身挪至门口,正欲开门,门外的人却不请自开了。
丝丝冷风钻进来,面颊一冷,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人,旁边站着一个丫鬟,正是雪禾。
这些日子幽洛身子已经大好,便婉言拒绝了婢女的照顾,饮食起居还是自己亲力亲为比较踏实,毕竟没有那么大的福报,怎敢奢华享受。
幽洛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雍容高贵的女子,一头青丝用蝴蝶步摇浅浅倌起,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腰间系着天蓝色锦带,宽大的袖子,迎风飒飒。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素色绣白玉兰的长裙,脸上一直保持谦和俏婉的笑容,再看看旁边的雪禾,来人恐怕就是颖王妃墨冰兰。
墨冰兰是大将军王墨远的嫡长女,十五岁嫁给颖王,一晃已经五年过去了,只是一直福薄,没能为颖王诞下一儿半女。
墨冰兰经常自我安慰,好在年纪尚轻,倒也不着急,王爷也对自己的温柔体贴,两人自成婚以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幽洛礼貌的作揖:“王妃好!”并做了个请的动作:“里面请!”
颖王墨冰兰轻移碎步往房间内走去,扫视了房内一周,坐在了圆凳子上,幽洛也随之坐下,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王妃,请喝茶。”
墨冰兰微微的颔首,却不说话,只是轻轻的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雪禾笔直的站在主子的身后,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幽洛自然也猜不出这不速之客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让人喘不过去,这场面怎么都像正妻带着打手上门来兴师问罪了,但是对方一直按兵不动,沉默不用户,这倒让幽洛微微有些尴尬,捉摸不透。
幽洛尴尬的端起杯子,一口牛饮下去,眼光投向正对面一言不发的女子,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柔和与温婉,让人看不懂她要做什么。
虽说,自己和颖王清清白白,但是雪禾既已回到她身边,想必是知道了自己是女人的身份,一个女人藏匿王府院落半月之久,丈夫又为这女子劳心劳肺,夜不安寝,哪个女人不上门探个究竟?
幽洛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反正自己行的端做得正,没有必要躲躲藏藏的,于是柔声问到:“不知颖王妃今日上门,找在下所为何事?”
墨冰兰抬眸仔细的看着眼前难辨雌雄温文尔雅的人,心中有一些失落,原来王爷日思夜想的是这般绝色倾城的人,也难怪让人倾心,如此坚毅有道义的女子,确实配得上王爷。
于是,墨冰兰收起那一点点小小的嫉妒心,温柔的一笑,轻声对幽洛说:“听雪禾说幽洛姑娘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坚强女子,冰兰一时好奇,特来拜访,多有叨扰,还望姑娘见谅!”
幽洛心里咯噔一下,被惊呆了,这是一个王妃的姿态吗?要是自己站在颖王妃的角度,丈夫心怀鬼胎垂涎别的女子,早就抡起刀子就宰了他第三条腿。
“王妃真是客气!这整座王府都是王妃的,哪里来的叨唠不叨唠,倒是在下一直在府中养伤,未曾向王妃请安,还望王妃恕罪!”
幽洛说得真心真切,毕竟,眼前的女子可不是自己的情敌,而是一个美丽大方,优雅高贵,从容温婉的美女,自己向来对美女怜爱有加。
“幽洛姑娘,我此次来,还有一事想与姑娘商量。”墨冰兰面色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王妃但说无妨。”
“王爷一直钟情于你,却又不敢跟姑娘说,冰兰看在眼里,也希望能为王爷分忧解难,所以便私自做主,想为王爷说个媒,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纳尼!!!幽洛顿时震惊了,妈蛋的,这不是上门来抢男人的!这不是上门来打小三的,这特么是上门来迎娶小三了!这个世界是怎么了..难道小三真的已经逆袭成功?
幽洛神情复杂的看着墨冰兰,心中五味陈杂,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她甘愿眼睁睁的看着丈夫喜欢别的女人,自己还要眼巴巴的替他来提亲?
“王妃,我与颖王并非如你所想,不过是普通朋友,王妃恐怕是误会了!”
幽洛拧着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或许,这张脸有罪,又或许是自己这个人有罪,无端受这情爱牵累的何止明日香和李瀍,若不是当日李凤鸣醒悟的快,如今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来这长安是没办法再继续呆下去了。
墨冰兰的目光不断的在幽洛的脸庞流转,那探寻的眼光之中,微微透露着一丝疑惑和不解,当然还有她刻意压制下来的忧伤和醋意。
幽洛被她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心里还真有些怯的慌,起身回转,挪到窗棂边,轻轻打开窗户,外头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静了下来,阳光倾斜洒入屋子里,照在身上,真温暖。
“雪禾,上次叫你帮我煮碗红豆羹到现在都还没吃上,嘴真是馋得很,想麻烦姑娘再帮我做一回,可好?”
雪禾习惯性的撇了撇嘴,这次倒是没有立刻应声,而是眼神看向墨冰兰,毕竟现在她的主子可是王妃,自然不会随意听别人差遣。
“雪禾,我也想尝尝你的红豆羹,快去张罗一下吧。。”墨冰兰眼神端详着窗前雪白的背影,明明是女子,却如何都看不出女子的痕迹,那般潇洒回身,傲然负手而立。
待雪禾走了出去,墨冰兰率先出声:“不知幽洛姑娘将雪禾支走,有什么话和我说?”
“王妃觉得这冬雪漂亮吗?”
墨冰兰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不知道幽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是何寓意,只是照实说:“这长安的雪年年都准时下,初时倒也觉得委实好看,不过随着年岁增长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幽洛转过头,双手抱拳于胸前,倚靠在窗棂上,目光有些淡漠,朱色薄唇轻启:“就是了,最初的惊艳和绝尘,最终都会变成平淡无奇,再无新意。”
徐徐微风拂过面颊,扬起一缕发丝,飘进嘴里,幽洛卷卷舌头,很没有形象的像吐唾沫一样将发丝吐出来,还不忘呼一口风出来,继续小说到:“我们那儿有这么一句话,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但是一看红旗要降旗投降,男人就会毫不留情的将外面的彩旗一把孽火残忍的烧掉。这是在形容男人永远把正妻当成最需要的那一位,就像一座城,一个国家的旗帜,旗倒了,城就败了,国也就亡了。王妃就是颖王的旗,而我连外面的彩旗都算不上。”
幽洛目光炯炯的盯着墨冰兰风云变幻的脸,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淡淡的语气:“我李幽洛不过那一眼惊艳绝尘的初雪,过了冬天就会融化掉,来年再下就不是今日的初雪,颖王殿下不过一时觉得在下标新立异,与你们截然不同,心生好奇与征服之感。”
幽洛微微顿了顿,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最终还是决定一次性说个明白:“大唐的政治局势幽洛看在眼里,古往今来,权势斗争永远不会消亡。颖王需要的不是一个长相绝色会点小聪明的普通女子,而是一个温婉贤淑,能够给予他强大后盾的王妃,这个人非你莫属。而你与王爷之间,不过是习惯性了相敬如冰,看似无情却有情,你们之间,只是差一点...火候罢了。”
墨冰兰何其聪慧,一点就通,成婚五年来,王爷从来没有纳过一个小妾,更没有封立侧妃,对自己一向恪守夫道,虽算不上浓情蜜意,但是却无一做的周到,更是尊敬自己的父母长辈。
想起自己的夫君平日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墨冰兰的眼中全然是深深的眷恋,面上微微泛起红晕,低着头有些羞涩的问幽洛:“不知姑娘所说的火候是指?”
墨冰兰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她与王爷之间的感情不温不火,没有一丝火缠的迹象,而李幽洛却一阵见血的点了出来,她也想急着知道个究竟,便舔着脸问了出口。
幽洛浅浅一笑,大步的走到桌子面前,甩甩衣摆,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又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她每次兴奋的时候就会露出粗鲁草莽的本性,一看看面前举止优雅的王妃,讪讪一笑,尴尬的把腿放下来,坐个端正。
随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咕噜的牛饮,说了这么久,着实有些口渴,一杯清茶下肚,幽洛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王妃与王爷之间缺的不是爱情,而是一双看见真爱的慧眼。不经历生死苦难,如何见得真心在?待有一日,你与王爷经历过生死患难,火候自然够了。”
墨冰兰有些沮丧的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机会恐怕一生都得不到,王爷那样胜券在握的智谋与胆量,怎么可能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不控制的说了:“恐怕我与王爷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吧...”
幽洛轻笑,安慰道:“这的确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际遇,但王妃切莫忘记了,世事变化无常,信则有,不信则无。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谨慎精明的颖王也会有被蒙蔽和失算的时候,王妃可要小心看着才好啊。”
墨冰兰舒眉展颜一笑,那一笑真是让人舍不得侧目,那般甜美高雅,幽洛色眯眯的看着墨冰兰,笑得一脸猥琐,嘴里还不忘调戏道:“王妃果真是一笑倾城啊!王爷能得如斯美眷倒是不知珍惜,是他瞎了狗眼么...”
墨冰兰一时心急,赶紧用玉手虚遮了一下幽洛的口:“王爷身份高贵,可千万别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要诛九族的。”
适巧,雪禾倒来的及时,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红豆羹就进来了,看这美食能不能堵住幽洛那张口不择言的小嘴。
果然,美食面前,李幽洛一个屁都没放,埋头就呼啦啦的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不忘夸赞道:“雪禾的红豆羹真是好吃..好想吃一辈子啊...只可惜,以后怕是吃不到了。”
墨冰兰小口小口的舀着红豆,细嚼慢咽的样子让幽洛不觉羞愧难当,瞧瞧,淑女啊!这才是女儿本色啊!一想到自己那一激动就开始抖动的腿,顿时泪牛满面。
后来,三个女人在屋子里烤着火炉,开始还正儿八经的谈天说地,论古到今,说到最后居然变成了御男三十六计,自然是李幽洛这不知死活的恬不知耻的开始摧残颖王妃和情窦都尚未开的雪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