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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饭店的交易还未结束,繁华的大街上可见一个白衣女孩一路奔跑,而远离闹市的王家府邸却是一片宁静,比以往的江湖豪气更多了几分娴静优雅。
玉容周正站在一处池塘边,他手里端着一个白玉小碗,正往池塘里洒鱼食,或红或白的锦鲤翻腾在一起,在水面上折腾出不小的浪花。
他住的地方没人打扰,王家的人一个都不敢进来。
“无香,王天海还没回来吗?”太阳渐高,可是外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属下这就去查探。”无香立刻转身离开院子,他是跟着少爷到的天津,对这里的情况却实不太了解。
一阵心烦,玉容周皱了皱眉,本来带着几分清秀的脸上却突然闪现几分杀气,面容变得有些狰狞。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倏然,一声巨大的闷响从东边传来,就像是夏季的惊雷声一般,紧接着又有几声不大的闷响接连响起。
玉容周皱着眉头看向东边,天空晴朗,万里无云,自然不可能是雷声,那就是说,有什么东西炸了吗?
恰逢这时,无香脸色严肃地进了院子,脚步极快,手里的刀也握的很紧。
玉容周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被人掐住了,他呼吸有些困难,深呼吸了几口之后,才缓缓问道:“是军火出了什么问题吗?”他的语气不急不缓,不显慌乱,秉承了玉家一派的贵族作风。
无香单膝跪下,沉声道:“少爷,王天海并没有亲自去交易军火,而是派了身边的管家过去。这时候那个管家已经回来了。”
玉容周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回来了?空手回来的?”
“正是!”无香几乎要趴到了地上,少爷的手都抖了,一定极度生气了,“那管家说,德国人无心交易,就......”
庭院里一时安静,只有几声短促的鸟鸣。
无香低着头,他什么都听不见,除了少爷白色的、纤尘不染的皮鞋,他也什么都看不见。
“还跪着干嘛?”说话人的声调已经不若平日里那般的沉稳,“跟我走,去天津饭店!”
“是,少爷。”无香立刻起来,打了个手势,很快散布在院中各处的人便集合完毕。
天津港外浓烟滚滚,刚刚从海面上爆起的红色火光几乎染红了海面和天空。
爆炸的是一个渔船,海上的人都知道,只是不明白一个渔船怎么会炸的那么厉害,简直就是平地惊起的一声天雷!
由于那条渔船实在是隔得偏远,除了炸出的残片飞到附近的海里,撞破了少数几条船的船舷,倒是没有一个人伤亡。
天津港的海警很快就到了,巡视了一圈见没有别的隐患之后就离开了,一条破船而已,炸了就炸了。
天津饭店离天津港不远,巨大的爆炸声自然惊到了天津饭店里的人——包括科恩斯和他的助理。
两个外国人往外走的动作瞬间便僵住了,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差,对视一眼后,科恩斯才转身,看着已经起身站在窗台前观赏风景的东方男人。
“科恩斯阁下还有什么事吗?”那男人回头,脸上的笑意很是优雅,就这么看着科恩斯,不急不躁,似乎对他来说,那声巨大的爆炸声并不存在一般。
科恩斯很清楚,自东边传来的爆炸声极有可能是自己那船军火炸了,别的土炸弹什么的,肯定没有这样的效果。
他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自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利益受损最大的人丝毫不焦急,那就证明,那场爆炸和自己眼前这个买家脱不了关系。
“玉先生......”他话语里的疑问味道很重。
那个东方男人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两声,才道:“是我炸的。不过那是我的东西,科恩斯先生又何必如此上心呢?”
于科恩斯,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上当了,自己刚刚告诉他军火在哪,他就能给一船军火炸了,这只能说明,他早就知道了那船军火在哪里,那就是说,今天这场交易,是这个男人早早就安排好的一个圈套?
助理的手枪已经拔了出来,指着男人,眼中全是杀气,他是从战场上出来的人,杀人不难。
“呵,科恩斯先生,为何这般为难自己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只是炸了我的东西,你也拿到了你的钱,为什么不能就此算了呢?”他说话时拍了拍手掌,之见从窗口突然跳入两个人,两人手里都拿着枪,枪口正对着科恩斯和助理。那两人眼中阴冷的杀气比起助理来也是丝毫不让。
“在北平,我说的算。”男人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才道,“中国有个成语,叫做‘心照不宣’,这样的默契,希望能和科恩斯先生达成。”他微微笑着,桃花眸里闪动着光芒,一种自信强大的尊贵感让科恩斯几乎要拜倒在地。
他咬咬牙,按下助理手中的枪,低声道:“走吧。”
转身的同时,只见有人在外面打开了红木雕花的大门,似乎是已经等待他们离开许久。
待人走了,两个端枪的人才放下枪,一人退到门外守着,一人在一边站着。
“很好奇?好奇我为什么要炸了那船军火?”
“是。”站着的人想了一会,才接着说道,“宗爷,那批军火量虽不大,但是胜在杀伤力大,质量精良。装配给精锐部队更是如虎添翼。再者,价值不菲,不知道为何您要炸了呢?”
宗唯把桌上的几张纸收在一个盒子里,道:“对于现在的局势来说,那批军火放在华北军区就是个祸害,太招人了。中央可能会生嫌隙。如此,留着不如炸了,放在私人手里与华北不利,放在任何一个军区手里,都于国家不利。”他的眸光里带着几分失望,“所以,便炸了吧。”
亲兵不在说话了,他没听懂,却不会再问下去,因为只要是宗爷认为正确的事情,就绝对不会错。
“行了,我们也离开吧。”
“是,宗爷。”亲兵伸手想去拿宗唯手里的提包,却被他避开了。
科恩斯刚刚出了天津饭店,之间不远处一个白色的声影正快速地往这边移动。他忙站在助理身后,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待他坐到车上时,那道白色声影已经到了天津饭店门口停了下来。他只能看见一个背影,那是一个穿着白色洋装的中国女孩,女孩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科恩斯觉得这女孩必然是个不可方物的东方美人,只从那一个背影,便能看出几分优雅美好的感觉。
“先生,走吗?”
“走吧。”车子开动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却已经不见女孩的身影。
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早上九点一刻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和轻透的白纱窗帘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水晶灯的光芒正盛,折在阳光中,恍惚出几分浮华梦幻的感觉。
就在这样的浮华与梦幻中,站在楼梯上下的两个人遥遥相望。
路禾曦一瞬不瞬地盯着同样一身白色长衫的宗唯,因为奔跑,她的长发披散开来,在风里微微荡漾。
她扬起下巴,看着站在楼梯上方的男人,高高在上地站在逆光中,一身白色长衫仿佛能够散发光芒一般。他分散身后站着四个黑衣人,众星捧月地将他护在中间。
宗唯背着手,亦在看楼梯下的路禾曦,洁白的长裙上洒落了斑斑鲜血,黑色的长发,白色的裙摆,鲜红的血液——明明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却活生生地让人觉得冷艳不可方物。
她的眼中是那么的冷漠、连一丝杀气一点情绪都没有。整个人静地就像一个木偶娃娃一般。
路禾曦一步步地向上走去,跑了太久,她的腿有些颤抖,但她还是咬牙稳住了身形,一步一顿,直到走到宗唯面前。
面对面而立,毫不避讳亦毫不畏惧地盯着对方的眼眸。
“宗唯,你该给我个解释吧?”清冷的声音有些沙哑,暖暖的呼吸就在耳边。
宗唯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解释?如何解释?
他抬脚便走,只想绕过路禾曦,不愿再去看她那双干净且冷漠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