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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次一样,田致远先一步走了,身后是痴痴盯着他、双眼朦胧的莫晓天,只不过这一次,田致远走得轻松和释然,不是像上次那样被挑起了怒火和怨恨。莫晓天这一番解释,对他自己而言或许很重要,可对田致远来说,终究太晚。
在江边独自吹了一会风,直到开始打喷嚏,田致远才开着车回酒店睡觉。
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
尹真曾经问过田致远,会不会怪那个偷拍他照片的人。
田致远当时并未多想,当年的确是特别恨这个拍照片的人,然而,经历了大风大浪再回头细看他与莫晓天的恋情,便只觉得自己幼稚和轻率,一张照片促使他认清现实,有什么不好呢?
望着昏暗的天花板,田致远不由笑了一下。
尹真那时候之所以那么问,应该是特别的忐忑吧,害田致远失去前程的不仅仅只是莫晓天,他也难辞其咎。尹真一定是这么想的,心里对田致远肯定有许多愧疚。
真是个傻瓜。
他怎么会有错呢?他只是爱一个人而已。
身体隐隐地亢奋,明天,尹真就要回来了。田致远一闭眼就会看见他和尹真见面拥抱的影像,翻来覆去睡不踏实,他干脆爬起来上网。
酒店每个房间都配有电脑,方便客人上网。
田致远上网也没什么消遣,企鹅号只是用来跟“无法遗忘”联系,后来知道这个网友就是尹真本人后就没再上过企鹅。不过现在这么晚了,他也不指望尹真还会在网络上。登上企鹅后,奇怪的,田致远居然没能找到“无法遗忘”这个名字。
奇怪了,他的企鹅名单里根本就没几个人,有的都是过去一些相熟的大学同学,寥寥几十个人里怎么会没有尹真?应该不会无意中删除吧。
正奇怪着,滴滴声响起来,右下角闪烁着一个头像。
田致远点开一看,对话框上一个大大的撅嘴索吻的表情,再看企鹅名——他的小保姆。
田致远当即噗地笑出来,难怪他找不到“无法遗忘”这个名字了,原来尹真改了网名,连头像也换成了他和他脸挨着脸的亲密照。他还清楚地记得尹真软磨硬泡要他和他一起拍这张照片时撒娇的表情和动作,那么的可爱,让人无法抗拒,心都要跟着他化成一团。
“这么晚还不睡觉?”田致远敲了一串字发送,“注意身体。”
很快屏幕上出现:“一想到明天就要见到你啦,兴奋得有点睡不着。”后面跟着一个调皮的表情。紧接着又跳出一行字,“我明天反正在飞机上可以睡嘛,你呢?你干嘛还不睡觉?是不是也想我想得睡不着啦?”
如果是面对面,这话一定又会让田致远脸红不已,但隔着电脑,他觉得自在多了。手随心动,心里怎么想,手指就怎么动,很快敲出一大段话发了过去。
“是,很想你。一闭眼就想起你懒懒地靠在我身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模样,然后,再想到你明天就要回来了,就觉得很亢奋,恨不得马上就天亮,怎么也睡不着。”
尹真发了个脸红的表情,“说得我都硬了!”
田致远:“……”
想起今天遇到莫晓天的事,田致远的手停在键盘上好一会儿,他在想是不是要现在就告诉尹真这件事。
尹真又发过来一条消息,配上一个坏笑的表情,“喂喂,不说话了,如实招来,是不是在自给自足?”
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坏了。
“没有,是在想,有一件事是不是现在跟你说说。不过我想了一下,决定等你回来再跟你说。”
“什么事?重要吗?”
“不是很重要,但是你有知情权,我等你回来当面跟你说。”
有关莫晓天以及当年的事情,田致远没觉得对自己有多大影响,但对尹真却不是。尹真对自己太好,好得近乎无条件地迁就着。这不排除他爱自己太深的缘故,但今天从莫晓天口中听说了那张照片的来历后,他才惊觉,原来尹真不仅仅只是爱他爱得深沉,他对自己还隐藏着一份愧疚。
正因为这份愧疚,尹真没有把自己摆在与田致远同等的位置上,换种说法,他爱着田致远的同时还被愧疚束缚着,潜意识里会有补偿田致远的心态,从而让他在生活中不自觉地以田致远为重,不管什么事,只要是田致远说过的,他从来不会有半点不情愿和反驳,即便放弃大都市的繁华,来到这穷乡僻壤陪他过一辈子也没有毫无犹豫。
之前田致远感到庆幸,有这样一个人无条件爱着自己,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他不希望尹真怀着一颗愧疚的心跟自己在一起。
两人一直腻歪到凌晨,才扛不住终于睡了。
因为要接尹真,田致远醒得很早,六点多就起来洗漱了。开车离开酒店到外面的早餐店吃早餐,想起后妈最近腰疼,便在八点商场营业后去转悠了一下保健品。有一种保暖腰带还不错,专门给中老年人设计的,冬天护腰保暖。田致远付了钱,下到商场一楼。
商场一楼进门就是金银首饰专柜,田致远提着腰带经过铂金柜台时,看见一对年轻男女正在挑选戒指。男人拥着女人的肩膀,脸上含笑,手指在玻璃柜台上指指点点,营业员便拿出好几对不同款式的对戒出来供他们挑选。
田致远莫名就停了下来,视线一直在那些金灿灿的戒指上看来看去。
女的说:“这个钻戒好贵,还是买个稍微便宜一点的。”
男的说:“就买这个吧,也不算很贵。”
女的说:“可是要二十万……这也太奢侈了点。”
男的笑笑,“我们结婚可只有一次,戒指的意义很重,又不是买不起,这种事就不用太过节省。”
女的释然一笑,“好,听你的。”
田致远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但他觉得心里很软,似是有所感悟。他走到柜台前,视线巡视在璀璨夺目的对戒上,嘴角含着一抹幸福的笑。
“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热情的销售小姐迎了过来。
田致远在柜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看了一圈后摇了摇头,甚至可说有些失望。这里摆出来卖的情侣对戒和婚戒都是一男一女的款式,没有两个男人的对戒。
想了想,田致远问销售员,“你们这里可以定做对戒吗?”
“当然可以,只要预付定金,留下您和您爱人的手指尺寸就可以。”
田致远松了口气,当即做了登记,说了一下他的要求。
“呃,先生您是不是弄错了,您要求的两个戒指都是男款?”销售小姐记录完田致远所有的要求后才惊觉他要的是两只男款戒指,还以为他搞错了。
田致远笑笑,“就是两个男款的。”
“呃……”
“怎么?不能做?”
“哦不不,能做的,您稍等,我让店长来估价。”
销售小姐请来店长,看了一遍田致远提出的定做要求后给了一个数字。田致远刷卡交了一半的定金,拿着票据离开了,装作没看见店长和销售小姐的窃窃私语。
看看时间,快要十点了,尹真应该已经抵达了机场吧。
田致远心情畅快,提着袋子走到商场的底下停车场去开车。
刚发动车子,手机响了,是尹真打来的。他说他再有十五分钟就要上飞机了,这是最后一个电话,跟他报备一声,两小时后他们就能见面了。田致远笑着叮嘱他飞机上要睡一会儿,免得精神不好。
挂了电话刚要开车,又一个号码打进来。
田致远看到名字皱起了眉头,不过他还是接了起来。
“余何,有事吗?”
“致远哥,你是不是在大蒲州?”电话里,余何的声音不似过去那般慵懒轻佻,而是莫名地沉肃着。
“是啊,在这边办点事。”田致远一点也不奇怪余何怎么会知道他在大蒲州,他最近到处收账,镇上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他退出了赌场,余何手底下那么多眼线,要知道他的动向一点也不困难。
电话里,余何沉默了几秒,说:“致远哥,你真的退出赌场了吗?”
“嗯。”
“为什么?”
田致远熄了火,散漫地勾着嘴角笑了笑,把手机换到左边来,“哪有什么为什么,不想干就不干了呗。”
“我看你是为了你家的小保姆吧,听说,你打算搬到省城去。”即便隔着手机,余何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寒意,而且口吻笃定,一点也不像是存有疑问。
“你听谁说的?”田致远这下便有点奇怪了,他要搬到省城这件事他只跟陈扬提过,连后妈和孩子他都没说,怎么余何也知道了?难道是陈扬说漏了嘴吗?
余何低低地笑了出来,“致远哥,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好男人,可真没想到你会好到为了喜欢的人放弃根深蒂固的一切。”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余何深吸了一口气,呵呵地笑起来,又恢复了平时的轻佻和放荡,“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很不甘心罢了。你结束赌场,宁愿花四十万供奉去请金爷来罩场子,也不愿意让我参一股;我身边来来去去多少男人,哪个不是求着爬我的床?只有你连看也不看我——你是有多讨厌我?”
田致远的眼睛眯起来。
“致远哥啊,我并非怕你,我是珍惜你,因为我一开始不知道你原来喜欢男人,要早知道……”余何忽然换了一种语气,狠戾、凶残、病态,“我早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捆在我床上,不要说那个小保姆,你这辈子就连见到阳光都不可能!”
田致远抬眼望向前方,笑道:“是吗?我倒不晓得原来你对我这么执着。”
“你不知道的那可多了,譬如——”余何压低音量,“我跟你的宝贝小保姆同一趟班机。”
田致远瞠大双目,“你……喂?喂?”
电话挂断了,手机里一阵忙音。
田致远立刻回拨,可余何已经关了手机。紧接着又打给尹真,也关机。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上飞机了。
收起手机,田致远匆匆往大蒲州机场赶去。
心里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一直都知道余何这个人神经兮兮的,做事特别没有常理,说翻脸就翻脸,他要找一个人的麻烦从来不需要理由,也许只是别人长得不合他的意,他都能揍人家一顿。可是刚才这通电话跟他平时的行事作风又有那么一点不同,应该是故意打给田致远的。
这就像是电影里经常出现的画面,恶徒在做坏事之前故意给当事人一个信号,挑起对方的警觉后又马上断绝联系,让对方惊恐又焦躁,无头苍蝇一样开始胡乱猜忌……
余何讨厌尹真,对赌场的事情也耿耿于怀……
田致远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双眼深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