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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让四阿哥去户部,然而旨意中并未点名四阿哥的具体差事,但是户部官员也不敢怠慢,因为这可是正宗的皇子,在四阿哥眼中,与皇上的父子之情早生疏,只剩对君皇的敬畏,然官员眼中看到的是皇上去亲自教导诸皇子读书射箭,南巡随扈,寻求机会让他们建功立业加封爵位,四阿哥能让皇上指派到户部,必然是盛宠优渥,若是他们没伺候好,别说乌纱帽不保,甚至性命堪忧。官员一打听,这四阿哥是个冷面王,最是喜怒不定,更不敢疏忽。
因有所惧怕,户部做的准备十足,左右两位侍郎与经常不到岗年老体弱的尚书商量之后,将尚书办公之处挪给了四阿哥暂用,此处通风阴凉又宽敞明亮,想必四阿哥定是喜欢的。办公的书案上摆放了搜罗过来的上好茶叶,文房四宝也是珍品,可谓是用足了心思,料想四阿哥该是满意的。
左侍郎是满族人,右侍郎是汉族人,平日有些龃龉,左侍郎瞧不起右侍郎的出身,右侍郎瞧不起左侍郎的无能,此时却有商有量。
“富察兄,不知该给四阿哥安排何差事?”右侍郎问道。
左侍郎心中想到,这要看四阿哥过来干什么啊,若是光点卯喝茶混资历来的,自是什么差事都不安排;若是过来替皇上查看户部工作,自然是什么要紧什么机密安排什么。这些都不好宣之于口,左侍郎便道:“怕是我们做不得主,还得请老尚书出来安排。”
与左侍郎想到一处的右侍郎难得给他竖拇指,“还是富察兄高见。”
难得来户部的老尚书摸着一把白胡子,颤巍巍慢悠悠道:“此事不急。”说完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两位侍郎顿时不明觉厉。
两位侍郎还有件担忧事,左侍郎看了右侍郎一眼,才道:“大人,虽说我们平日工作还算勤勉,但是总有疏漏之处,不如趁着四阿哥来之前,抓漏补缺,免得将篓子捅到皇上面前。”
老尚书摇头道:“不必。”
看两位属下犹犹豫豫走了,老尚书才慢悠悠骂了一句“蠢货”。人老成精,老尚书比别人看得清楚,四阿哥近些年不得宠爱,得宠的都是年幼的阿哥,四阿哥来了这户部只怕要夹着尾巴做人,莫说这办公之所他不敢享用,便是户部机密一点的文件都不敢沾染,哪里还敢一一查看他们的工作。
在尚书的无所谓和两位侍郎的担忧之下,四阿哥来户部报道了。
四阿哥确实不敢在户部摆谱,他学不来满面春风,但也知礼谦逊,主动给尚书和两位侍郎见礼,至于侍郎之下的侍中,四阿哥却有些瞧不大上。都是官场上混的,几位侍中原等着四阿哥礼贤下士,一看他面有难色,连忙过来行礼问安。户部是六部中比较重要的一处,管着天地、户籍、赋税、财政等事宜,从从一品的尚书到七八品的笔帖式,一共有200余人,都聚在堂前,隆重欢迎四阿哥。
这样大的阵势,四阿哥面上虽表现的荣辱不惊,然心中直冒冷汗,若是叫皇阿玛知晓,莫不是以为我指使人这么做的?他心中害怕,一贯冷清的面孔上更是直冒冷气,让两位侍郎心中犹存,莫不是不满意他们的安排,想要各位官员跪迎?两位侍郎犹豫着,要不要叫人跪下时,老尚书过来救场,让人退了,各去做各的事,又亲自将四阿哥引到办公之处。
四阿哥连声推辞了豪华办公套间,自己找了个偏僻又不通风的角落坐了,两位侍郎如今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阿哥胆子小,不敢在这里充大爷,两人不觉佩服尚书大人远见,于是以事忙为由,请辞离开,将四阿哥全权交于老尚书。
两位下属的心眼尚书大人看在眼里,骂了句小兔崽子,这四阿哥虽然不得宠,能随意却不能轻慢,若不然他报复起来,也够喝一壶的。尚书不得不打起些精神来,语气温和问道:“不知四阿哥擅长什么?老夫好给阿哥安排职位。”
这个真不好回答,四阿哥自认满肚子的文韬武略,但是他具体办过的差事只有治理黄河那次,而且半途而废了。没有拿得出手的资历,四阿哥沉吟半晌,道:“尚书大人客气了,胤禛被皇阿玛派到户部历练,自不能挑三拣四,大人看哪处人缺的多,将胤禛派过去做事便可。”
尚书心中骂娘,你个小滑头,将事又推回来了。“四阿哥一心为皇上效忠,令人钦佩。户部之事繁琐,四阿哥又从未接触过,不如先看两天文书,等阿哥熟悉了户部各项事宜,再安排事务,四阿哥看是否可行?”
“全听大人安排。”四阿哥拱手道。
于是,四阿哥被派到南档房,查看档案。南档房堂主事心惊胆战接待了四阿哥,将自己的办公之所让出,又派出一名笔帖式随身伺候着四阿哥。
从一品的地方四阿哥不敢要,但是堂主事在他眼中,实在算不得人物,四阿哥毫无负累的坐了上去,将面前的笔墨纸砚全换过,然后拿过桌子上满当当的档案中的一本观看。他眼睛看着字,心中却在想事,今日户部官员的用心他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不敢承受,但心里却是满意的。他是皇子,心中自觉当得起户部官员的迎接,也当得起最好的办公之所。
只是,明明能够接受的,四阿哥却不敢,因为皇阿玛的儿子太多了,兄弟们相互比拼,嚣张跋扈之人,无德无能之人,都会被比下去,得不到重视。他不得不拿出礼贤下士、谦虚谨慎的姿态,不叫兄弟们抓住把柄,也不敢让皇上有丝毫不满。天皇贵渭的皇子,当的这样憋屈,真是让人嘲笑。四阿哥脸色铁青地回过心神,继续看文书档案。
四阿哥府中
自从钮钴禄氏被侧福晋羞辱之后,宜绵已经许久没有听到隔壁院中的响动,钮钴禄氏不放风筝弹琴,也不过来拜访她,连她院子的下人也小心翼翼不敢出门。
“看来,钮钴禄氏格格真是被侧福晋吓破了胆子。”秋月叹息道。
宜绵看了她一眼,严厉道:“我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立刻叫人掌你嘴。”
秋月吓得脸色苍白,心中又疑惑不解,以往也是说的,怎么今儿格格发这样大的脾气?不过秋月不敢将疑问说出口,只是连忙道:“格格恕罪,奴婢再不敢多嘴了。”
宜绵叹口气,将秋月扶起来,“傻丫头,她不是你能随便说的人。以往我不在意,是想着你一向有分寸,哪里知晓你倒是跟钮钴禄氏格格杠上了,每次都要说一回。以后记得了,不要得罪芙蓉院的人。不仅是你,秋蝶马全,你们几个也记住了,见着芙蓉院的人都要和善。不要以为钮钴禄氏格格现在不得四阿哥喜欢,她就永远不得四阿哥喜欢。”
看一屋子都有些疑惑,宜绵也不多啰嗦,将人打发出去干活了。她不想跟钮钴禄氏交好,但是也不想交恶。侧福晋这样对待钮钴禄氏,等哪天她得意了,肯定会跟侧福晋对上,宜绵不想参合到她们的战争中去,她如今的策略是尽量不得罪人,所以自然要约束下人。好在四阿哥给的两个媳妇子给力,宜绵指令一出,再没听到有人拿钮钴禄氏的事逗笑。不仅钮钴禄氏,便是武氏和宋氏,宜绵也容不得丫鬟们胡说。
这样一吩咐,秋月几个心里的疑虑倒是去了,格格这是谨慎,不想得罪人,若是单单看重钮钴禄氏格格一个,总不免让人怀疑,格格为什么认定貌不惊人又不得四阿哥喜欢的以后会得宠?
不仅格格,宜绵在福晋那里的请安也不落下,三五日一回,便是她不喜欢的侧福晋,宜绵也打算十日一回,去坐坐冷板凳。可惜李氏不愿见到她,宜绵去过一次后,她便直言自己肚子大不方便,让宜绵以后不要过来了。
宜绵得四阿哥喜欢,又对她恭敬,福晋自然喜欢,每次宜绵过去,都对她很是热情。
这日宜绵又过来,章嬷嬷亲自将她迎进屋,福晋也笑着招呼她坐下,宜绵却不敢怠慢,先行礼请安后才敢坐半个绣墩。
福晋看了更是满意,说道:“这些日子天热,你也不必总往我这里跑。”
“多谢福晋体谅,不过早上还是凉爽的。中午、下午有福晋赏的冰,也过得舒服。”这是真话,四阿哥的分例不用,福晋分了五成给侧福晋,自己留下一成,一成给了宜绵,其余三成分给了三个孩子。四阿哥分例多,一成就差不多有宜绵十成那么多,所以宜绵上下午都能用一个时辰的冰,日子过得凉爽多了。
“是四阿哥的分例,耿格格若是要谢,还得谢四阿哥。”福晋笑道。
宜绵连忙道:“四阿哥将冰交给福晋,自然随福晋分配,福晋疼爱我才有我的好处。”
宜绵的知趣得了福晋的笑声,也让她有了多提拔宜绵的心思,“前日里十二阿哥府中送来帖子,说是府中格格周岁,李氏身子重,不想出门,你若是不嫌热,倒是可以跟着我一起出门轻快半日。”
十二阿哥,可不是就是则悦嫁过去的地方?宜绵连忙笑道:“多谢福晋抬举,跟着福晋出门,可是天大的体面,便是天上下冰雹我也是要去的。”
福晋捂着帕子笑了笑,“那成,你回去准备一下,后日一大早便跟着我一起去。”
宜绵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她是个格格,不用单独送礼,过去了只是当伺候福晋的。只是宜绵想着,则悦是福晋,进出府方便些,若是托她带些针线回去给家中的阿玛额娘,也是可行的。只是拿出给富察氏的金抹额、给陈氏的帕子和耿德金的鞋袜,宜绵却犹豫了。如今身份不同,怕是没以往那么亲密了,若是贸贸然找上去,则悦不同意,只怕彼此尴尬,不如先见了面再说。
纠结着,时间过得也快,宜绵一大早简单戴了两支梅花琉璃钗,带一个金镶玉镯子,便去了福晋院中。那拉氏看她打扮的朴素,笑道:“若是叫人看见了,还以为四阿哥府中穷呢。”说着,那拉氏从首饰盒中拿出一堆紫玉簪给宜绵戴上。
这紫玉成色好,看着十分显眼,一下子就将宜绵的打扮提高了一个档次。虽说宜绵现在也有更好的首饰,但是还是十分感激福晋,笑道:“若是叫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是故意这样素净,好偏得福晋的好东西。”
福晋笑了笑,拉着宜绵出了屋子。一出府邸,便有一辆大马车等着,福晋、宜绵以及章嬷嬷、红杏、秋蝶都坐在里面。福晋规矩严,马车的帘子都关的严严实实,宜绵也不敢打开,但是外面的喧嚣挡不住,宜绵听着市井热闹,便觉得自己像能透半口气的金丝雀,她叽叽喳喳跟福晋说了些小时候在家中的趣事,“我小时候是极淘气的,在家里还给我玛姆画桃花妆,气得我玛姆都不想理我,裕亲王府去年进去的富察格格是我玛姆的侄孙女,跟我玩得好,她便叫我‘泼猴儿’。”
那拉氏看着宜绵笑颜如花的脸庞,心中一阵恍惚,这样青春又亮丽的女子,连她这个女人见了,都心生欢喜,怪不得四阿哥宠爱。她老了,也太端庄了,留不住四阿哥了。想着,那拉氏看着宜绵的神色就带着嫉妒和不喜。
章嬷嬷伺候了福晋多少年,对她的情绪很是敏感,一看不对,心中暗叫不好,福晋带了耿格格出来是施恩的,若是给她坏脸色,只怕要结仇了。耿格格虽然算不得大人物,但是她若是跟侧福晋连在一起,对福晋就不好了。章嬷嬷连忙看耿格格,见她似乎没察觉,仍然嘴中不停,暗暗松口了气,高声道:“耿格格说了这许多话,怕是口渴了,快喝杯茶。福晋,要不要也喝了润润口?”
“哦,喝一杯吧。”福晋这才回过神。
宜绵喝着茶,却不敢再说话了,福晋对她的忌惮眼神,她一下子就看到了,只是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当做没看见。终究,福晋对她再好,再施恩于她,她们也都是伺候一个男人的,防备和嫉妒永远不会消弭。宜绵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课,那便是对四阿哥的女人,不管是谁,都要敬而远之。
“怎么不说话了?”福晋看宜绵点头,装作亲切地问道。
“刚说的太多,有些口渴多,这天气热,再不敢多说了,免得喝太多水,不方便。”宜绵笑着解释。
福晋点点头,以为宜绵是担心不方便如厕,轻声一笑,便闭了眼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