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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北京!”
放松的叹息中,身主端木游对北京熟之又熟的地图式记忆将这位在北京住了两年却陌生于北京的前雪豹突击队员的思绪引领至了某处。
步履间,武赢天于详尽的“地图”中撞见了自己记忆中的地址,它非但不远,还很近,只隔着两条街偿。
他想起了邵刚、邵玉两兄妹…撄…
“他们过得还好吗?”
“我要不要去看看?”
“可是我现在模样已变,连性别都面目全非,见他们也只能是蜻蜓点水式的片面了解,叙旧是不可能的了,好遗憾。”
即使是随便看看,武赢天还是决定走访一下故人。
于是他顾自加快了脚步,几分钟后大杂院近在眼前,房东刘秉坤老迈的身影也出现在视野中,双方是对向而行。
对方先打招呼:“吃了吗?”
他道:“吃了,刚吃过。”
刘秉坤举了举手里的东西,笑道:“端木游,快进来与我喝上它两杯。”
又是喝酒!
“端木游”不由得皱了眉头,“老爷子,酒我也刚喝过,不能再喝了。我这里还有事,要不……您就自个仰望天空,闲暇逸致地小酌几杯。”
言语间两人已是近身。
“我又不是傻子,没事仰望什么天空。”
刘秉坤探手过来拉住他,“不行不行,今儿个特殊,你无论如何都得陪我喝酒,喜事,是喜事。”
“啥喜事?”
“别急,咱们边喝边聊。”
看望老朋友也不急于一时,见刘大爷如此热情有兴致,武赢天也不忍心拂了他的意,于是便跟着人回了大杂院。
两个凳子,一瓶清酒。
两人就这么开始寡喝。
“你的工作有着落了吗?”
“没有。”
“没关系。”
刘秉坤诡笑,“赶快把这杯酒干了,你的工作立马就有了着落。”
“哦,这么玄乎。”
已解意的武赢天将酒一口饮下。
然后他像是掉了钱似的故意在地上到处乱瞄,“哪呢……在哪呢?酒我已经干了,可是这工作却无影无踪,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我得好好找找……”
刘秉坤乐得几欲跌凳,“你这小子好没正经,拿我这老头子开涮呐!”
“不敢不敢。”
妖精随即放声大笑,“笑一笑十年少,管它有工作还是没工作的,整天愁眉苦脸的活着还有什么劲头,可不就是要乐一乐。”
“诶……我总感觉不对,自打清早起来以后你整个人就一直怪怪的。”
刘秉坤自寻烦恼地猫抓了一阵下巴,浓色道,“端木游你今天一定是有啥名堂,往常你可没这么洒脱,挺忧郁的,时不时还露出一副寒酸的落魄相。”
连人都不是原来的人了,性情有巨大变化那是肯定的。
武赢天斟了酒,意在岔开话题地举杯道:“老爷子,您想多了,谁没个阴晴圆缺的时候……来来来,咱们喝酒。”
“不急不急。”
刘秉坤压了压他的手,“跟你说个正事,我从一打小就认识的老哥们那里为你寻来份临时性的工作,这工作吧干起来挺不容易,可一旦做成了你几年的花销都不愁,干不干?”
“什么工作?”
“讨债。”
“讨债?这工作挺新鲜的。”
“是新鲜,而且有百分之十的提成。”
“那……债务的金额是多少?如果是赌债我没兴趣。”
“不是赌债,是三千五百万的工程款项。”
“三千五百万!”
武赢天大喜,“我干呀!怎么不干?若是做成了就是三百五十万的提成,这么好的工作上哪找去,打着灯笼都寻不着,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他感恩地举杯道:“谢谢老爷子,这杯酒我敬您。”
“先不急,先不急。”
刘秉坤再次压了压他的手,“这份债务拖了有好几年了,是硬骨头,前去讨债的人前仆后继,愣是一个钢镚都弄不回来,所以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对方是什么人这么难对付?”
“政府。”
“政府?”
“没错,往大里说是政府,往小里说是官员。”
刘秉坤仰望了一番晴而不朗的天空,然后嗟叹:“我那老哥们是建筑公司的副总,他说这笔被拖欠的款项就出自于政府工程,结算工程款的时候刚好赶上官员换届,于是互相踢皮球,就这么给拖欠了。”
“我知道民不与官斗,这讨债之事绝不简单。”
武赢天自摆理由道:“不过呢,话又说回来,我投入的仅仅只是精力与时间,值得一试,就算失败了也损失不了什么。”
“你真愿意接?”
“那当然!”
“好!那我就先祝愿你一帆风顺。”
刘秉坤主动举杯,“来……咱们干了!”
打铁要趁热,于是这杯酒一下肚,刘秉坤就急忙领着“端木游”搭上公交去找他的那位老哥们。
公司很好找,人也在。
不巧的是张广勇他刚好在开会。
待其漫长的会议结束以后双方才将事情定下,并就约定的事项签了协议,这位临时工也拿到了被追讨人的详细资料,从电话号码到家庭成员,再到家庭住址一应俱全。
等这份临时性的工作尘埃落定,时间已是到了傍晚。
鉴于两姐妹的饭局所在,也鉴于工作于次日便要动身,武赢天放弃了去看望邵家两兄妹的打算,与刘秉坤一同回到了暮色中的大杂院。
此刻的大杂院不再像白日那般平静。
白日里出门讨生活的房客们大都已经回来,横七竖八的绳子上升起了更多的万国旗,叫人寸步难行,犹如行迷宫。
更让人闹心的是:各种内衣内裤就在头部可以擦脸的高度悬挂着,令人眼晕,不得不小心避让这污秽在心的“洗脸毛巾”。
大杂院的脏、乱、破自是不必讲……
四邻唧唧叨叨的声音穿透着空气以繁杂之躯强势入耳,各户都在自个屋里简易的灶台上忙于做饭。
伴随铁铲声的是散发出的气味,蒜味、辣椒味、醋味、酱油味,它们统统混杂在一起胡乱地搅扰着食欲。
有人还笼了炉火,院中不免乌烟瘴气,能见度大大降低。
这群平庸平俗之人自然过的是接地气的生活,他们吃的是典型的家常便饭,呼出的就只能是这无聊的家常之味。
武赢天从身主的记忆中了解到他对此十分讨厌,索然寡味透顶,闻到就心烦,所以经常在大街上混到院中清净了才回来。
妖精与身主的想法不同,远亲不如近邻。
他很享受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蔓延和渗透到自己心里的是一股股暖流,尽管在这里绝对闻不到任何清雅的气息。
西厢房紧贴南门,窗边的秦滢羽余光瞟见人,跟着便悦音道:“端木游,你回来了。”
“端木哥!”
由第一声招呼引出的第二声招呼之后,穿着较之往常含蓄的赖娇撇下正在掌勺的秦滢羽急切地冲出来。
平素很放荡的人这一次却破天荒地没有上来挽胳膊,她只是来到面前柔枝招招手,“快进来,赶快进来,我们这里马上就弄好了。”
“哦,这么快,好的。”
见赖娇明显冷落了旁人,秦滢羽主动邀请微微发怔的刘秉坤,“刘大爷,您也来,来我们这吃饭。”
“不了,谢谢,我今天胃不好。”
“端木游”在刘秉坤大为失望的眼光中走进了西厢房,他的身后传来微微的叹息声和重重的脚步声。
妖精知道自己走近两位脂粉的举动惹了老爷子很不高兴,但眼下他暂时做不了什么,包括解释也会变得苍白而又无力。
西厢房内的摆设简单有序,井井有条,眼见之处皆一尘不染,靠在墙边的拖把将地面印出水迹,显然这里刚刚打扫过卫生。
“端木哥,你快请坐。”
赖娇既活跃又喜色地打开刚买回来的茶叶,“今儿个晚上咱们不喝酒了,反正我们两姐妹加起来也喝不过你,我给你沏杯茶吧。”
“好,谢谢。”
武赢天就着最近的板凳坐下,笑道:“别看我特能喝,其实我最烦喝酒,酒这东西对身体没好处,少喝为妙。”
秦滢羽的菜“嚓嚓”起锅,她先把锅洗了,这才转身把菜端过来,摆好,顺便坐下,然后叫沏茶的人,“阿娇,该你上了。”
三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很快搁到了折叠饭桌上,赖娇接过递来的围裙满怀自信地穿上。
她欢声乐语道:“你们先喝茶聊着,我去做鱼。”
铁锅响起了热油声,饭桌这边也响起了说话声。
“端木游,你刚才去做什么了?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我还担心你是属于后醉体质,烂醉在不知那条街上。”
“都被你封为酒神了,哪里敢醉?”
武赢天浑生迷雾地趣逗道:“这世上的神仙本来就少得可怜,都已经屈指可数了还一个二个的只能临摹在画像上见见,泥塑在神庙里拜拜,等同于死神。”
他很男人气地自拍胸膛,“我好歹是个行走人间的活神仙,必须得守住这奇货可居的神位不是。”
秦滢羽本性地透心秀出竹林郁郁葱葱风之笑,很清纯;
赖娇也率性地漏出毫不做作的清泉溪水脆笑,很动听。
武赢天感触中实言相告:“我这每天一睁眼就为吃饭问题发愁的人还能做什么……想都不用想,自然是去找工作。”
“这年头找份工作并不难,但是想找份称心如意的工作却相当不容易。”
秦滢羽的眼神充满了关切,“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大学毕业生,要是工作显示不出文凭的重要性的话那你前几年的寒窗书就白读了。”
“说的是啊……羽妹的话总是一针见血。”
真心感慨之余,武赢天为解心中存而不散的疑问顺带着即兴发话,“斗胆问一句,羽妹你的学历是……”
秦滢羽涩容苦笑,“别提了,这是我最不堪回首的往事。”
“滢羽姐算是半个大学生。”
锅边人插话,“她还是本科呢,可惜才读一年就辍学了。”
“中途弃学……好可惜!”
妖精一则颇感惋惜二则恍然大悟,“难怪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很难反驳,原来如此。”
“命该如此,没什么可惜的。”
说话间秦滢羽已然又恢复了昔日的冷面,“我觉得继续读书才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如果我滋润的根基充满了罪过,那这种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的滋润我宁肯不要。”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浮出哀色道:“牺牲我一人,幸福全家人,选择一条遗憾最少的路去走我觉得很值。”
说话的人其声忽然紧拧:“如果命运再让我选择一次,甚至一百次,我还是不会去做任何的改变,无怨无悔。”
赖娇扭头接话,“我也一样,我也不后悔,家里人的日子过好了这心里才踏实,什么怨言都自动化解了。”
坠入风尘只是因为爱,因为血浓于水的亲情!
类似她们这样境地的人不知社会上还有多少?
雌性激素的水平决定了武赢天虽不再多愁善感,但鼻子还是一阵阵地发酸!
这两姐妹在内心深处都有一颗炙热的心,自己万万不该去鄙视她们,包括身主,还有周围的所有人。
轻轻一叹:“好苦难的妹子。”
他的声音微颤,“那你们要熬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端木游,你别老提伤心事好吗?好不开心。”
秦滢羽哽咽道:“说说你的工作吧,咋样了?”
“阿娇麻辣鱼来了……”
赖娇抢了武赢天的话,她将喷香扑鼻的拿手菜搁到了客人面前,迅速地脱去有碍自己形象的围裙,然后亟不可待地入座。
秦滢羽掩心强笑,“没了,总共就这些,咱们开吃吧。”
“端木游”看着桌上各具特色的六个菜,由衷地感慨道:“啧啧啧……好丰盛,好感动,就跟过年似的,就算肚子撑爆了我也无怨无悔。”
笑声中三双筷子一起开动。
这位客人迅速地将六道菜都品尝了一遍,不待菜系的主人相问,“他”就连声称赞。
为了避免语言假大空,以至于有客套的恭维嫌疑,武赢天便模仿以前所结识的汤伟国那般巧舌如簧地就色香味和口感逐一进行深度点评。
两位“厨师”听了大为高兴,气氛很火热,银铃般的笑声不断。
爽吃一阵,秦滢羽就着前言再度发问:“诶端木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工作的事情咋样了?”
他道:“托老爷子的福,在他的介绍下我在建筑公司找了份临时性的工作。”
秦滢羽不安地圆眼惊讶,“建筑公司!”
赖娇快嘴道:“你不会是去搬水泥、砌砖头,和那些抬头日当午,汗滴和下土的农民工兄弟一起做苦力吧?”
“你这样瞎凑合太不值!”
秦滢羽道:“愁吃饭是吧?这样好了,在你找到一份合适自己的工作之前,温饱问题我帮你解决。”
旁人迅速接嘴,“就是就是,除了滢羽姐还有我呢,我保管让你吃得油光满面。”
武赢天因这份萍水相逢的情谊而暗涌感动。
他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没饭吃,我也不是去做苦力,我是帮建筑公司去讨债。”
莺燕齐鸣:“讨债!”
“哦,是呀。”
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武赢天干脆和盘托出:“这份临时性的工作若是失败了我损失的也只不过是时间和少许路费和住宿费。”
其脸色飞扬,“可若是成功了……呵呵,那我就可以过上好几年衣食无忧的舒心日子,甚至从此改变自己的人生。”
“有这么牛吗?”
赖娇的神情有些滑稽。
“有。”
“突然间说得这么恢弘大气。”
秦滢羽颇为好奇,“这分差事的回报是多少?”
“如果日进万金的话,就是连续进账350天。”
莺燕齐咂舌:“这么多!”
“冷静,冷静,看你们惊奇的……天上可不会掉馅饼。”
为避免白日梦越做越大,对方因一笔虚幻的钱对自己发起猛烈的爱情攻势,武赢天一盆冷水泼过去。
再泼一盆:“知道吗,我要讨债的主体不是个人或公司,而是政府!”
姐妹俩一听,顿时后靠缩着软了身体,目光也一同黯淡。
“光凭‘政府’二字你就可以想象其中的难度堪比登天,价值越高就代表困难越大,证明希望越渺茫,跟买彩票中大奖是一个道理。”
立竿见影的效果令武赢天小起趣意,于是腹笑着乘胜追击,继续冲击她们已经泄了气的脑神经。
“端木游”继续釜底抽薪:“我之所以接这活儿只是碰碰运气,只能算是画饼充饥。”
类似泄气的一叹:“你终究还是扛不住生活的压力,变得心浮气躁了!”
秦滢羽淡淡地弹出一句之后端正了身子,以其无邪的玉骨逆泼冷水:
“端木游,急功近利是大忌!”
“我劝你结束此事之后还是踏踏实实地去谋生……”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梦想的方向不该对着孔方兄,而是应该去寻找自己的价值枢纽所在,不枉人生。”
他赞同地点点头,思绪犹如徜徉在风景绚丽处。
风尘才女的话音再续。
“我就是一个从头到脚都浸透在钱眼里的人,但我迟早会跳出泥潭来的。”
“你可知道……可即便就是我这样微不足道的浅薄微尘,在内心深处真正向往的却是一种波澜不惊的平凡生活,哪怕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武赢天和赖娇眼不眨地看着她,无论是与之熟悉的她还是与之陌生的他,莫不是另眼相看,一股殊新油然扑面,如同呼吸出自精神食源的稻香。
尾声处,秦滢羽的目光在二人间略有辗转,“钱是万恶之源,越多越不是人。”
又是一针见血!
出于污泥,污形而不染意,其心骨处处彰显明月清风。
余音于无声处栩栩袅绕……
甚是清醒的秦滢羽疏导了赖娇,更是震撼了武赢天。
妖精越来越喜欢眼前的这位女子,这位才女若是家庭顺风顺水,至亲各安自福,那她一定是清雅幽韵的大家闺秀。
他借着兰言延展道:“让你们失望了,不过别担心,我这只是暂渡经济危机的权宜之计,不会影响我的最终选择。”
隐有领悟的赖娇道:“滢羽的话很有道理,端木哥你无论做什么我都支持,但你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的人生方向,对得起渊博的知识。”
“端木游”眼神容纳地拂过去。
他付出感怀之笑,“谢谢你们难得可贵的肺腑之言,我一定铭记在心。”
秦滢羽泛出一丝喜色,“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讨债?”
“明天,去天津。”
“我陪你去,走的时候叫我一声。”
对方的突然切入叫武赢天不由得一怔,他正欲开口却被旁人抢了先。
“我也陪你去!”
孤男寡女相处最容易生情,这是赖娇最担心的!
她可不愿在感情上做任何的相让,于是跟风而喊:“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们三人一块去。”
人多主意多是不争的事实,但于讨债而言并非有益,“端木游”暂时不置可否。
秦滢羽的心情此刻已是大为好转,她有意逗仅有初中文化的赖娇道:“阿娇,你可知道这皮匠是什么意思,这二字又怎么写?”
“皮匠可不就是满大街擦皮鞋的皮匠么?皮,吹牛皮的皮;匠,小小粉刷匠的匠。”
“端木游”被她的诙谐说法引得哈哈大笑。
“错了,不但意思错了,连字也错了。”
秦滢羽微笑,手沾茶水在桌上写出关键字眼。
她和口解释。
“‘皮匠’实际上是‘裨将’的谐音。”
“‘裨将’在古代是‘副将’的意思,这句俗语原意是指三个副将的智慧合起来能顶一个诸葛亮。”
“可是后来,在流传过程中,不学无术的无知之人竟把‘裨将’说成了‘皮匠’,你……明白了吗?”
赖娇频频抓脑袋,“哦……原来竟是这样啊!”
武赢天小有吃惊,“还别说,连我都一同受教了。”
他自省道:“以讹传讹真是误人子弟,好惭愧,连我都一直以为是娇妹所说的那两个字。”
话语声转换为细密的咀嚼声,三人继续吃菜。
片刻之后,妖精以打消对方念头之心启话道:“说实话,我此去天津前途未卜,时间上也无定数,不知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
目光来回地扫问:“讨债是非常磨性子的耐心活,兴许会耗上一月两月的,你们真要跟着去?”
“去!”
姐妹俩不假思索的回答叫问话者又是一愣,菜夹到嘴边都入不了口。
既然漫长的时间都阻碍不了旁人的决心,武赢天就只好尽量往好处去想地应承下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行,那你们今晚就准备准备,明个一大早咱就出发。”
“端木游”喝了一口茶水刮去嘴里的油腻和心里的堵。
他爽出妖雾道:“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有咱们三个臭皮匠轮番着去给官大爷擦皮鞋,皮鞋一定是擦得诸葛亮,没准还真能擦出鸡蛋蛮多的银行存款来。”
莺燕微啼。
小作热场之后“他”妖雾浓滚道:“若是最终一无所获,辱没了三个臭皮匠的千古威名,那咱们也洒脱点。”
赖娇插言:“怎么个洒脱法?”
“端木游”夹起菜,“干脆就一了百了,连谋生的家什也不要吝啬了,把余下的鞋油一股脑地全涂抹在官大爷的脸上,来个彻底的空手而归。”
他把菜往嘴里一塞,西厢房的笑声清仓大甩卖。
还算可心的饭局终于在稍后散场,“端木游”穿过迷宫来到自己的居所,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却见锁边的门缝上卡有一张小纸条。
端视完毕,这份无声的邀请令武赢天哑然起笑,此前听得刘秉坤曾去自己的门前转悠过,原来他是专门来干这个。
“端木游”捏着纸条转身行了几步,踏入未闭门的北屋。
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压声的话语,“老爷子,我来了。”
斜躺在摇椅上半眯眼听收音机的刘秉坤调低音量正欲侧身开口,妖精已是飘然迅移来到人后。
他在人耳边低声抢话。
“啥也别说了,我知道老爷子您不满什么。其实西边的人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不堪,有苦衷的,大有苦衷。”
“今天我接近她们纯属偶然,但却带给我无比的震撼,相信我会让她们彻底发生改变,请您拭目以待。”
刘秉坤的眼睛把来者的脸上下左右瞅了个遍,“算你还识相,我还以为你这臭小子是扶不起的刘阿斗,自甘堕落。”
说着,他的头已是扭回去,“害得我提心吊胆地担心了老半天,生怕你吃完饭就顺便掩门闭户,直接睡西屋了。”
夜来客笑道:“老爷子您还有别的事要吩咐吗?”
“没了没了。”
刘秉坤怡然地将音量旋大。
他脸也不回地挥手送人,“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早点休息吧。”
回走时他伸手一触,白日里的晴朗好天气使得晾晒的衣物已干。
武赢天将它们悉数收回来,该铺就的铺就,该折叠的折叠,整理完毕之后,房间里的气息已不再是身主熟悉的那股子气息。
这一觉他睡得甚好。
[次日之晨……]
武赢天穿上了职业化的衬衣长裤,把皮鞋也打理得光可鉴人。
讨债这种性质的职业对于妖精和其身主而言都很陌生,一时间也没什么头绪,只是做好了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的打算。
考虑到两姐妹特殊情况不适宜劳累,讨债也不急于一时,一切准备就绪的“端木游”磨蹭到了七点半这才来到西厢房叫门,尽管他早就听到她们起来晨洗及梳妆的声音。
门开了,屋里出来两位不施粉黛,衣着得体的姑娘!
他很是吃了一惊。
不化妆的人非但没有减色,青春所在,她们反而洋溢出本色的纯真美:婉约柔美,散发轻灵素雅的秦滢羽;浅有媚色,温柔出江南气韵的赖娇。
“差点不敢相认,你们俩今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一箭双雕地盛口赞道:“少了遮遮掩掩的化妆品,色彩没有玫瑰娇艳,芳香没有牡丹浓郁,却剖显出了天然琢成的本色,咫尺的青翠之美胜过粉饰的天涯之丽,清水出芙蓉,真心漂亮!”
赖娇自知话口粗俗,对付不了“端木游”诗词般的赞美,不过还是忍不住回应过去,事以讨个说法。
因为……
她对话中的某些地方不甚明白。
她道:“端木哥,昨天你都说了咱们三个是臭皮匠来着,所以我们这身简简单单的打扮完全是为了符合身份,算是工作服。”
言者蹙眉,“我就不明白了,你玫瑰牡丹地说了大半天,难不成臭皮匠倒还比香花匠更好看?”
默契恰似一对鸳鸯的二人当即捧腹而笑,弄得赖娇好比吃了黄连,表情苦得似哭还似哭。
“诶,你们俩笑什么……难道我理解错了?是香花匠比臭皮匠漂亮么?”
笑声更加放肆,以至于宣泄出泪花。
趣劲散后,秦滢羽直起腰来话予赖娇:“阿娇,你别把端木游的话太当回事,他亦夸亦暗示的,谁知安的什么心?”
她对旁人小作白眼,“照他这歪理,古往今来全天下的女子都素面朝天好了,司马迁也不必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由来已久的说法载入史册。”
赖娇唯唯诺诺地问道:“滢羽姐,你还没告诉我,端木哥话里的意思到底是臭皮匠比香花匠好看,还是香花匠比臭皮匠漂亮?”
旁人笑了少许实在是笑不动了。
“端木游”自解道:“娇妹,我的意思是都漂亮,只是出彩的地方不一样。”
“哦,明白了。”
赖娇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我爱咋咋地,都好看,对吧?”
“嗯……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也对,也不对。”
秦滢羽拉着闺蜜的手破局道:“叫你提防端木游的话,你还是中招了,他哪是让你爱咋咋地,他文绉绉地说来道去,意思是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明白了吗?”
两人各说各的,关键它还互相矛盾!
赖娇彻底晕了,再也掩饰不住骨子里呼之欲出的个性习惯。
“哎哟我快要崩溃了!”
她大大咧咧嚷起来:“端木哥,你以后说话别这么绕弯子好么!”
其表情五花八门,“今天这事用‘喜欢’‘不喜欢’这么简单的五个字就能表达清楚的事情,你愣是堆出了一大张高考语文试卷,还阅读理解,考死我这初中生了!”
“对对对,我检讨。”
妖精笑不可抑,“其实五个字都嫌多。”
他趣道:“你看这样好不好,下次表示赞赏我就竖起指头,到时候就算贴着创可贴你都千万不要将我的手势误以为是手指受伤就行,咋样?”
“可以啊,只要别竖中指就行。”
赖娇终于笑了,很开怀。
这三人在院中一闹二笑的,将房东刘秉坤引了出来。
老爷子装作锻炼身体,又是甩手又是踢腿,又是扭脖子又是扭腰地绕行万国旗转圈过来查看。
结果……
昏花的老眼竟被着装风格何容貌均大有改变的姐妹俩给意外亮了一下,人也因此满腹疑惑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