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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你,”傅清若站在窗前,凝视着玻璃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身影,她垂下眼睫,神情漠然,“秦月精神状况不稳定,再一次精神崩溃的后果就不是用简单的催眠能弥补好的。”
“……那个男人很快就会醒来,”屋内没有开灯,陆裴安躺在白天秦月躺过的黑色躺椅上,右手捂住眼睛,甜腻沙哑的声调有着讽刺的自嘲,“你会怎么做?做过那样的事情,你还能忍住心底的爱意不去看他、不去碰他?若是做不到,就不要妄想我会忍着渴望远离阿月。”
“不一样,”傅清若倏然转身,及臀的黑色发梢在空中划过利落的弧度,端庄秀丽的面容冷若冰霜,眼睛里却充满突兀显眼的灼热情愫。“秦月的情况与他不一样,若他受不了,我会结束他痛苦的生命,你能做到吗?”
“所以才说被你爱上的人真倒霉,”陆裴安轻笑道,月牙似的眼睛弯成一道甜蜜的弧度,嘴角勾起的是傅清若嫉恨羡慕的幸福笑容。他起身走到门口,炫耀的说,“我要回去了,阿月该下班了。”
陆裴安关上木门,孤寂冷清的办公室彻底被黑暗所吞噬。拉起百叶窗的窗户映出远方星星点点的灯光,模模糊糊的橘色灯光照映在窗前的傅清若身上,为她镀上一层虚假的暖意。
傅清若嘴角抿直,眼神空茫的盯着红木桌正中的抽屉。抽屉里被许多资料本子压在最下面的是张合照照片,那是在她她出国前找借口与那个男人照的唯一一张照片。
那时,男生看到她后就收起灿烂的笑容,满脸通红的瞅着地上好像看到泥土里长出钻石。他身体僵硬姿势扭扭捏捏的站在她旁边,彼此之间的距离能容纳半个人。
他心里应该充满不解诧异吧,与他在学生时期毫无交集的学姐竟会在送别会上找他合影。或许,他早已忘了她这个陌生的学姐。
傅清若打开抽屉,翻出最底层用十几层信纸包住的照片。指腹细细的摸着照片上的清秀少年,她眼神逐渐变得冷凝晦涩,抿直的嘴角微微松开,她似乎要将心底最隐晦的秘密说出来一样叹息出声,“忍着心底的爱意?我忍的……还不够多吗。”
目光在男生脸上扫视着,看着看着。傅清若慢慢皱起眉头,在外人面前始终挺直的脊背似不堪重负一样往下弯曲,胃部窜起一股呕吐的反胃感觉,她捂住嘴巴发出压抑的喘息声,“翰宇,翰宇……不要这样看我,我忍不下去了,不想再忍了。”
她的胃部至一年前发生的事情之后就开始习惯性的反胃,是想提醒她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吧。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为爱所做的事情,警告她不要忘了自己怎样对待方翰宇。
傅清若身体开始轻微的抽搐,她小心的将照片放回抽屉最底层,反复检查确认藏好照片后,一阵风的跑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
等到反胃结束,傅清若拿开黏在嘴边的长发,按下抽水按钮,抽出纸巾擦拭嘴角流出的涎水。瞥到腕表显示时间已过晚间八点,应该去探望方翰宇了。她站起身,理正乱糟糟的黑色西装上衣,重新绑好长发。
打开电灯,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傅清若淡漠冷凝的目光看着自己,指尖滑过纤长直眉,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她穿着黑色套装,剪裁得体的女式西装包裹着高挑纤细的身体,长及臀部的黑发在脑后高高的绑起,白皙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五官端正,没有明显缺陷,就是……嘴角习惯性的抿起,气质冷硬刻板,冷冰冰的不会笑。
若她直直的看着别人,只会让人想起呆板严肃的修道院修女。
……不像方翰宇,不管是开心的大笑,促狭的坏笑还是牵强的微笑都让人如沐春风。
笑的时候,浓黑直眉向上微微挑起,黑亮的杏眼弯下来,眼睑下有着一道浅浅的卧蚕。嘴角两边漾出点点小酒窝,雪白的牙齿照的人眼花。好像只要看着他就身处明媚纯净的天堂,所听所看所闻皆是美好的色彩。
傅清若的眼神在回忆里闪了闪,她举起两手捏起两边嘴角,强行拉起嘴角。镜子忠诚的倒映出年轻女人秀美脸庞上那抹勉强别扭的弧度,像小丑一样滑稽可笑。
手指狼狈的放下,傅清若恼怒的一拳砸中镜中的自己。
笑啊,笑啊,连笑都不会笑的女人怎么会得到他的喜欢。这副摸样……这副摸样要怎么面对快要醒来的方翰宇。
镜片应声而碎,如蜘蛛网般向四面裂开的镜片划破指关节。几滴浓稠的红色鲜血滴到水池里,傅清若闭上眼睛收起眼中的情绪。打开水龙头,用镊子夹出碎片,随意的清洗几下。
找出酒精绷带,消毒后绑好伤口。她穿上墨绿色大衣,关紧办公室的木门,将钥匙放回口袋,抬脚就要离开,余光却瞥到门后角落有一抹白影。
傅清若的办公室在偏远郊区的办公楼六楼,空气阴冷,人烟稀少。走道里的灯没有亮,傅清若脚步后移,警惕着白影。
窝在角落里的白影察觉到动静,微微动了下身体,茫茫然的抬头,露出凌乱碎发下的一张傅清若刻在骨髓里的面庞。
是方翰宇,他怎么那么快就醒了?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地址?
傅清若藏在口袋的手剧烈的颤抖着,她稳住心神,压下无数问题,神情看似冷静淡然的问,“方翰宇,你怎么在这?”
“你手怎么了?”方翰宇一瞬间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受伤的左手像看到石头会生孩子一样惊骇,“你居然会受伤?是谁打的你,你把他怎么样了?不对……我是说……你到底怎么伤的,严重吗?”
“……”
傅清若不想去思考他话里的意思,淡淡的目光瞥过他身上穿着的白底蓝纹病服装——是她送去的那家医院的病服。问题是,他不是要过几天才会醒的吗,还摸到她的办公室。
“等等,你能看见我?你叫我方翰宇?”方翰宇疑惑的抓着头发,黑亮的杏眼充斥着茫然困惑,非常迟钝的想起刚才傅清若话里的重点。他激动的想握住她的手,但两手笔直的透过傅清若的手。
“又忘了自己是鬼了,”他弯起眉眼,笑容无奈爽朗,脸颊两侧有着浅浅的梨涡似一粒白米,“呃……你别怕,我是好鬼。虽然我说的是大部分坏人都会说的台词,敷衍随便又不负责任。但你千万要相信我——”
“——我不怕,”傅清若将左手插-在口袋里,眼睛望着另一处。“知道我是谁吗,我叫方翰宇,是你的……学姐,比你高一届的学姐。”
“我知道,”方翰宇抓着变长的头发,偏过头别别扭扭的小声说,“我记得你,很奇怪的一件事啊。我居然像个痴情种子一样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却记得你的名字。难道……”
方翰宇偏过头认认真真的凝视着傅清若,正直严肃的说,“学姐,你不会欠我很多钱吧?”
“……”
总觉得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所以,你现在是忘了所有的鬼魂?”傅清若从他琐碎吐槽的语句中提炼有用的信息,胸口涌出的是庆幸与想要尝试的心情。
她微微抬头,仰视着认真看着她的方翰宇。装作‘我就那么随便一提,你爱听不听的样子,’“要去我家吗,你现在是个鬼魂,只有我能看见你。当然你可以继续在大街上游荡,反正不会有人看到你——”
“——学姐这样通情达理温柔体贴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学姐呐,我还以为学姐会抬起下巴,高贵冷艳的吐出一句‘跟我走,不然杀死你,’啊哈哈哈……学姐别走啊,我错了,学姐,学姐,学姐!”
傅清若心里有鬼,听到方翰宇这样回答,当即转身离去。身后的男人小媳妇样的走在后面,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姿态一如多年前的模样。
试试吧,她对自己说,试试吧,也许这次的结局可以不那么悲哀。
傅清若减慢脚步,等待着身后男人跟上。
走到地下停车场,她的黑色保时捷停在西边一处。若仔细看,还可以看见一些隐蔽地方残留的凹陷、擦痕、划痕,左边车灯微微倾斜,里面最深处沾着一点干涸的暗色痕迹。
方翰宇站在车头,穿着白底蓝纹的病服。凌乱翘起的黑发下是青白消瘦的脸庞,浓黑直眉不解的皱着,黑亮的杏眼蒙上一层迷惑的阴霾。挺直的鼻梁下是习惯性弯起的嘴角,两颊漾出浅浅的梨涡。通身的气质没有因为是鬼魂而变得阴沉灰暗,还是一如既往的腼腆淳朴
也许变成鬼魂还是有好处的,方翰宇指腹摩擦着下巴感觉到傅清若的注视,猛地转头差点扭到脖子,等反应过来自己太大惊小怪后,青白的皮肤迅速变得通红。
“想到了什么?”傅清若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打开车门,坐上主驾驶。
“什么想到了什么?”方翰宇直接飘到副驾驶,瞥到傅清若直勾勾的目光,慌里慌张的解释,“习惯习惯,一般人上车不都是坐在副驾驶吗。再说学姐可是我学姐,我坐在副驾驶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学姐请不要一副我太自来熟的样子,我真的会——”
“——你平时都这么多话,”傅清若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向出口开去。“只是好奇,你不必那么惊讶。”
“也是,学姐怎么会仔细的观察我……咳咳咳,我平时话不多,当然那要看情况了。当我紧张又想讨一个人欢心或是不想让人讨厌死盯我着时,我就是嘟嘟嘟嘟的一刻不停的说这话,我妹妹就说我说话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让人插不上嘴。”
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傅清若差点问出这话,想了片刻她吞下这句话。“你妹妹?你不是独生子吗?”
“我跟妹妹是龙凤胎,长的一模一样,她大部分呆在美国的外婆家,一年前才回来,”方翰宇挠着头发,笑容阳光灿烂,“你看我长的一点都不男子汉吧,看着就像个娘炮,我妹妹才叫好看呢,你知道的,男性长的像女性只会让人觉得阴柔的别扭,女性像男性就大受欢迎了,简直男女通吃啊。”
“很好看,”傅清若突然按住刹车器,车子猛然停住。她凝视着懵逼样的方翰宇,斩钉截铁的说,“你很好看,比我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