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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卿觉得,自去了一趟别庄之后,似乎就有什么变了。
其实那别庄,她几乎每年都要去个几回。闻人卿自己倒不愿去,只因每一回闻人玥见了她,反倒更容易想起闻人珏,说她是去看病,倒不如说她是去将闻人玥气病。可这些话,却不能对她爹闻人续说。
“你姑姑病了,又不愿见闻人家其他人,你若有空,便去一趟……”
每一回,收到的信,都是如此写的。
闻人卿其实也很想问问她爹,他就从未想过闻人玥的病是因何而起么?
也只想一想,很快便丢开了。
若说这一回去别庄有何不同,不过是多带了一个白木染。
白木染此人,自一开始,便是一个意外。一开始是觉得有趣,一个年轻女孩子,女扮男装,还在身上藏了东西装病,很有些意思。闻人卿难得有一点兴致,就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故事。后来也不是没想过,百香谷这地方,除了她自己,就不该再多一个人,可每一回看那个名叫白木染的女子费尽心思想要逃跑,她就想偏让其跑不了。
不知不觉,山中竟已过去几月。
这一次,下了山,不出意外的,遇到了觊觎秘药之人。好在那两人并不难对付,闻人卿正应付那个年轻女子,却听见那一个老一些的在劝白木染离开。
若就此走了,闻人卿多少能猜到,白木染必定会以为是自己机灵,找了个绝佳的机会。
可偏偏那白木染走了两步,又回来了。
蠢得要命,还烫着了自己。
闻人卿觉得好笑,终于决定,待到从别庄回来,就给白木染一个机会,让她逃走。
然而,她们在别庄里,见着了一个名叫红玉的女子。
闻人卿自幼便知道,整个闻人世家里,最会玩的,便是她这一个姑姑闻人玥。尤其闻人珏死了之后,她变得更荒唐,任性妄为,而且从此不与任何闻人家的人来往,只肯见她一个闻人卿。没想到男宠玩腻了,这一回,换了个女子。
而且,看来还是动了真心。
闻人卿是有些看不上的,闻人玥不过是太寂寞太苦闷,急需一个诚心待她的人,所谓真心,不过也就是个自私的借口。
可这样说也不对。
从前那些男宠,也有是真心爱慕闻人玥,甘愿俯首的,可闻人玥从来不屑一顾。
那么,这一个女子又有什么好?
真是奇怪了。
闻人卿不愿费心去想,谁知闻人玥红玉二人自己这般,也因为天下女子都要如此,竟误会了她与白木染。误会便罢了,偏她们还要多事,跑去找白木染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闻人卿赶得及时,秘密还只说了一半。可即便是一半,也不能再留活口了。
红玉?红玉却是无碍的。
闻人卿知道,闻人玥这一所别庄里,不论男女,都早被闻人玥下了药,若有敢背叛她的,总有生不如死的法子折磨。
太可惜了,她原本还想让这样一个笑得肆意的女子就此离去的。
也许,自一开始,便是自己害了她。
眼看着她渐渐闭上双眼,闻人卿突然觉得心口一痛,想也未想,就开口了。
……为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她受伤了,找到了白木染,倚靠在她的肩上,闻着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温柔的气息,她也没能想明白。
她似是变了。
从不许人靠近的,却突然提议让白木染留下来睡。
大概是往日被自己欺负得很了,白木染竟乖乖抱了被子过来打地铺。莫名就生了气,不知是气自己控制不了心绪,还是气白木染自作聪明。
闻人卿有些睡不着,似乎是拉上了床帘,就变得憋闷了起来。
伸手轻轻地将那床帘再拉开,可就在一片黑暗之中,突然有个暖烘烘的手摸了过来,先顿了一顿,接着,竟不要脸地又抓着她的手多摸了几把。
“……”
“……”
白木染觉得自己完蛋了。
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明明感觉到自己抓住的手就是闻人卿的,可她却还作死一般地多摸了两下。可也不能全怪她,谁让闻人卿的手那么软那么滑?摸起来实在太舒服了。白木染一边摸一边想,自己从小到大,似乎还没摸过什么女孩子的手,原来是这般感觉。
摸完了,白木染才知道后悔了。
闻人卿方才还在生气,自己这样胡来,她会不会从床上一跃而起掐死自己?
“闻……闻人卿?”
白木染试探着喊了一句。可闻人卿毫无反应,摆明了不想理她。白木染干脆死皮赖脸起来,抓住闻人卿的手也不放了。
闻人卿却突然将手一抽。
听那动静,似乎是又翻了个身,再不动了。
白木染自讨没趣,收回手来,却忍不住想要仔细看一看自己这只手。这手……可是方才摸过闻人卿的!可在这黑漆漆的夜里,她其实什么也没看清楚。不过就算看得清,也不过是一只手罢了,摸过闻人卿的手,也不会留下什么。
不对……
有一丝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香气。
白木染的脸有一点儿发烫,只觉自己的行径实在可恶可憎,于是恼羞成怒,将那一只干了“坏事”的手塞进被子,也背转身去闭目就睡。
先是装睡,后来,竟真睡着了。
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白木染坐起身来,揉着眼想了半日,才算想明白,自己此时并非睡在那间狭窄阴冷的仓房里,而是……睡在闻人卿卧房里。白木染意识过来,便立刻转过头去朝床上看。
窗帘已拉开了,榻上的被褥整理得一丝不乱,可偏没有人。
看来闻人卿是早就起身了。
白木染不知怎的,又想起前一晚自己的“胡作非为”来,不由只得不停在心中默念:让闻人卿忘记,忘记,忘记……将自己那几层薄被略收拾了一番,白木染便提着一颗心,出了房门,寻起闻人卿来。
闻人卿就在院子里。
看来精神尚可,脸色也好了些,倒让白木染放下了一点心。
可还有个让白木染意外之处。
闻人卿竟不是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的,就在她对面,还站着另一个人。巧的是,此人还是白木染所认识的一人。
——上官凌云。
见到这个人,白木染不可避免地便要想起来,之前上官凌云寻借口来找闻人卿,最终闻人卿却假装与自己相恋为由将其赶走之事。接着,便又要想起闻人卿半靠在自己怀中,虚弱无力的模样,还有,在黑夜之中,摸到的手。
也不知为何,再遇上官凌云,见他与闻人卿亲密说话,白木染心中有那么一点儿别扭。
然而这别扭源自何处,白木染却不愿去深想。
可上官凌云却不知这些,他与闻人卿说了两句,便察觉到了白木染的存在,转头看过来的眼神也有那么一点复杂。
不过,上官凌云总算豁达。
他与白木染好歹有些一同做饭喝酒的情分,过去这么久,他也稍稍释然了些。
“白木染,许久不见。”
白木染心里别扭着,便要在心中挑刺:看上官凌云这句话,果然时时刻刻都要摆出世家公子的做派,她是很不屑的。
结果,白木染只是点点头,没吭声。
上官凌云也不多想,又朝闻人卿继续道:“我爹与我说,最近江湖之中传闻闻人家的秘药藏在百香谷内,就在你的手中。这消息也不知是哪个别有用心之人传出来的,偏偏还有那么多人深信不疑,不少心怀鬼胎之人都跃跃欲试想要来夺药。我实在担心得很,就……忍不住要来看看,谁知,你果然受伤了,可知是何人所为?”
听到是正经事,白木染不由支起耳朵来认真听,但听到那一句“我实在担心得很”,又不禁皱眉。
“不知。”闻人卿面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况且这点小伤,我还不放在眼里。”
“卿妹妹,我当然知道你有一身保命的功夫!可这俗话都说,只有千年做贼的,可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上官凌云见闻人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便有些激动起来,“一回不成,总还会有二回三回,我看这百香谷实在危险,不如你先回家住一阵?”
闻人卿却摇了摇头。
“若我避开,反倒落实他们的猜测,以为我真藏了什么宝贝,生怕被人夺走。”
“可……”
眼见上官凌云与闻人卿二人争执不下,白木染却突然打断了她们——
“那到底有没有……那么个宝贝?”
这其实是白木染第二次问这个问题,第一回,闻人卿只说让她去猜,并未给过她答案。那时的白木染还真就懒得猜了,有没有又如何?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可这次,她却有非知道不可的理由。
“自然没有!”
倒是上官凌云先斩钉截铁地回了她。
白木染懒得理他,只看向闻人卿。闻人卿当然不会如上官凌云那般激烈,她性情素来冷淡,但看白木染这一问似乎有些认真的意味,才回了一句。
“有与没有,不过在人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