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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妈哟!
墨泪被吓到了。
有人来了,她知道,来人是位紫尊,她也知道,但是,就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声,而且还一口气换了三种称呼。
他的第一句是激动的,毫不怀疑的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的激切和希望实现时的激动;第二句是悲喜交集,是又欢喜又有几伤感的语气;第三句,则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喜悦与伤感的混合心态瞬间变成了哀伤。
红莲宫使皆有刹那的愣神。
而墨泪,则因骤然一惊猛的抬首。
抬首,举目一瞧,殿门口赫然站着一个老者,一位身着紫金描鱼绣荷花朝服,年近古稀的老者,他满头华发如雪,那发色与紫金色形成一种强烈的冲击,狠狠的撞击人的眼球。
虽然他的外相已垂垂老矣,然从棱角分明的脸形轮廊不难看出,其人年青时必定是位令人着迷的美形男子。
他站在门口,紫金色衣服在倾斜着阳光的照耀下焕发出无数点紫与金色的光华,看起来威严而威仪,然而,他的容神却异常的阴郁,眼神更是充满了哀伤。
不可否认的,墨泪被撼到了。
下一少,她又震惊了。
因为,她心中忽然涌出一抹怪异的情绪——抵触!
是的,就是抵触,对那老人的抵触情绪,那种抵触情绪很轻微,没有达到厌恶与憎恨的程度,但,仍然是反面情绪
这,太怪异了。
门外的老人是原身的亲爷爷,血浓于水,有血脉关系的祖孙俩,本该是激动才对,为何竟是抵触?
当初,她不愿见名义上的哥哥,但,在明白自己是谁,真正第一次兄妹相见时,无可否认的,那一刻,她还是激动的。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原主竟对自己的爷爷怀有成见的意思?
对于自己的直觉反应,墨泪一向很有自信,这一次确定不是人个意向,是一种身体与灵魂的自然反应。
她与莲皇并无交集,也没有利益冲突,所以并不存在任何个人观点,那点小情绪自然是属原主所残留的潜在意识无疑。
弄不明白原因,她不禁呆呆的直视着门外的老者。
而莲皇,在见到那张脸时却瞬间呆住。
“哗”,当她抬头时,脸离水而起带起一片水,它又淋淋掉落,砸得一片响。
唰唰-
原本侧目望向门外的大家儿的目光齐唰唰的望向她。
“嘶咝-”
刹那间,人人倒吸凉气。
那儿,那一身紫裙装的人,脸上水珠泫泫欲落,额前碎花粘湿,有几缕贴在额侧,那额间的紫色朱砂颜色鲜艳欲滴。
她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但,却不损她的容颜,那完美无暇的脸也因水渍反而多出一丝狂放的美丽。
众人的目光就此凝胶于那儿,没了呼吸,就连心跳在刹那静止。
天地苍苍,就此成为洪荒,荒芫到好似天地之间再无生命,只有无尽的苍茫,无尽的虚无。
在刹那的无声后,花烬突的站了起来,随之又定定的站着,那张冰雕似的俊脸满满的是震惊与惊讶。
唰-墨棋的手,情不自禁的按在轮轮上,那张特制的轮椅倾刻间化为尘粉,但他仍然保持着坐姿,坐在空气里。
红莲宫使与门外扭头而望的近卫军,宛如被电流击过,齐齐一震,下一刻,全部一把摘掉面具,倒头就拜:
“太子殿下!”
“太子妃娘娘!”
第一阵声音震耳欲聋,当喊至第二声时,一个个嗓音尽皆沙哑。
?
墨泪的心脑悸了悸。
门外的莲皇,苍老的脸浮上悲痛,好似站不稳,蹬蹬往后倒退了几步,好不容易站住,当即老泪纵横。
“殇……璃……”悲悲切切的一声,欲断人肠。
墨泪呼吸一紧,一颗心高高的悬了起来。
殇璃,莲先太子的字,传闻莲皇后最爱璃色,却在产太子时身体受重创,最终只拖到太子满月后便因药石无力不治身亡,为着纪念皇后,太子取名殇璃。
先太子,那个神一样的男子,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这,也是墨泪第一次听到有人唤莲先太子的名字,以前无论是谁提及其人,都说莲先太子,最出格的叫法是“莲太子墨氏讳名殇璃”,从来没有听到人连名带姓的称呼,更没听到直呼“殇璃”二字。
她尚好,而红莲宫使与近卫军在听得那两字时,竟浑身颤粟。
他们好久好久没到太子的名字了,那两个字,早深深的烙刻在每个人的心中,成为此生此世都抹不去的烙痕。
十四年,说长不长,但,对他们而言,久得犹如过了百年千年。
曾经,莲国上下提及太子,唯恐别人不知是哪国太子,都说“我们的殇璃太子殿下”,而自太子不幸英年早逝,那两个字便成为禁忌,宫里宫外,再无人敢提。
不是怕惹皇怒,而是怕提及时会伤怀啊。
而今,时隔十四,终于再次听到了他们心中刻意藏着的字,一瞬间,每个人眼前又浮出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的身影。
刹时,男男女女再也忍不住酸楚,潸然泪下。
“太子殿下……”
“太子……”
不知是谁哽咽着喊了一声,顿时里里外外泣声一片。
墨棋痛苦的闭上双目,眼角滚出两行清泪。
原本一贯清冷如冰的花烬,也禁不住动容,冰块的脸上尽是伤怀。
莲皇怔怔的站着,眼角一点一点的泛红。
悲伤,如水流淌。
满地满空皆是悲伤。
这是怎么回事?
有点搞不清状况的墨泪,也禁不住鼻头发酸。
史书有记说汉时窦皇后自少与兄长分散,成为时皇后,皇帝下旨寻找国舅爷,后兄妹终于相见抱头痛哭,司马迁神书一笔说:左右皆伏地泣,助皇后悲。
一个“助”字,让人回味无穷。
然而,此时此刻,屋内屋外的男女并非是“助”,而是发自内心的失声悲呜,情真意切,真真实实。
如此情形之下,哪怕墨泪对莲国皇宫对红莲宫使等人并无情义,也不同得被感动了,尤其她还是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
心中感动,酸意如潮翻滚,险些要落下泪来,诚如司马迁所说,她快要“助”别人悲了。
而因大家也就忘记了一切,只管掩面悲伤,殿内殿外的气息也变得怪异。
被人忽略的风宝宝则不知人间愁苦,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睛眼,望了这个望那个的望个不停;至于熙熙,干脆趴着睡觉。
人类的感情,最烦人了,还是睡觉的好。
小家伙闭着眼睛,将头搁在香香的肩膀上,安心的假寐。
怎么办?
半晌之后,望着伏地哀泣不止的一帮人和那一老一少,墨泪郁闷了。
这场面,真心的伤不起。
实在没办法,最好只好求助的望向那站着的美貌少年,直觉以为,凭花烬与墨棋的交情,他应该知道如何解决。
满怀伤感中的花烬,被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一扫,立即抑去悲伤感,又敛息凝神,回恢清冷、令人无法靠近般的高贵状态。
四下一看,又有些无力,这情形,还真的是让人伤脑筋的事儿,那些人可全是先太子一手挑出的,若让人不怀念莲先太子,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可是,他偏偏还拒绝不的,这让人很抑郁。
“逝者早已逝,活者当珍惜,大家节哀罢,你们的小公主还在呢。”琢磨半息功夫,他总算找到合适的说辞。
哀哀切切的泣声一顿,转瞬被吞回。
伏地的抬头,个个皆是姿容俊秀,脸上却都布满了零乱的泪痕。
“逝者已逝,活者当珍惜。”无声的重复一句,墨棋身子微微一颤,无力的往后仰。
轮椅已无,他“卟”的坐于地。
但,他好似没感觉,兀自发呆。
“皇太孙殿下!”红莲宫使们嚇了一跳,离得最近的两人立即飞出。
皇太孙也是先太子和太子妃的手中宝,也是他们的小主子,论他们心中的尊敬程度,稍次小公主一点点,皇太孙若有不妥,他们同样担忧。
红莲宫一百宫使已全部到达靓尊,速度可不慢,身影只一划便赶至,两人忙小翼翼的将皇太孙搀扶起来,送到一边的座椅内。
幸好幸好!
又一次被惊到的墨泪,见人完好,才暗中嘘了一口气。
莲皇太孙,那可是莲国未来的皇帝,若有个三长两短,她的罪过可就大了,至于她,绝对不要当女皇帝,她是冒牌货,有自己的自觉。
阿棋-
听到宫使的惊呼,莲皇差点跳起来,一瞧发觉并无碍才下心,慢慢的往内走。
“下去洗洗脸再来,你们这样子,我看了都觉碜眼。”花烬眸子一扫,不禁苦笑起来,瞧瞧,一个个都成了花猫脸,寒碜人哪。
他绝对没有嫌弃的意思,真的是有些惹人眼疼而已。
我勒过去!
听他那么一说,墨泪差点泪流满面,这是莲皇宫啊,怎么感觉像他家一样,这发号施令起来竟是如此的自然。
她那么郁闷,宫使立即反应过来,一个个爬起来就跑。
小公主才回宫哪,怎么能让小主子悲伤呢?
跑,一个个拿出了吃奶的力气,跑得飞快,只想去洗得干干净净的,清清爽爽的回来侍候,甚至都无视了莲皇的存在。
嗖嗖-一时只见人影飘飘,风声呼呼。
瞅一眼,墨泪暗自抽蓄一阵嘴角,决定无视,一边退,一边摸摸自己的脸:“阿烬,我这张脸是不是有不妥?”
是不是脸有妥之处,才让所有人吃惊?比如,并没有继承到父亲的容貌,所以令宫人们失望而怀念先太子?
唰-
莲皇,与宫使等人身形一顿,就此刹步。
“不是。”花烬眸子里划过愕然,小丫头怎么会那么想?
脚步一动,人似微风,荡到了她的面前,微微俯身,白玉般的手指抚上一张堪称完美的玉面:“你太像你的父母亲,很像很像!”
他的动作,极像调戏,却又高雅。
语气,抑不住其中的点点遗撼。
莲皇等人的呼吸又凌乱了。
像父母亲,究间像哪个?
“像父亲还是像母亲?”幽怨的翻个白眼,墨泪一把将帖在脸上的咸猪手拨开,抱起风宝宝。
“十分像你父亲,十分像你母亲。”第一次,花烬苦笑。
他没说谎。
那张脸,真的像极了先太子和太子妃,相像但凡看到过的人都会跟他同样的看法,是真的分不出究竟是像父多一分,还是像母多一份。
世间人生百态,异事众多,论人,有像父有像母,或既似父又似母,也有隔代遗传,或有隔几十代遗传,后世像祖父母者也比比皆是,或是谁也不像,那也并非异事。
但是,无论像谁,终是有一点点不同,似父似母也总有偏向谁的多一点,可是,世上却偏偏出了一张十分像父十分像母的脸,还是自然至致,好像那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他敢说,这绝对是举世罕见之事。
这是啥意思?
瞪眼,墨泪丢了N个鄙视的眼神,含糊也不是这个含糊法,欺负她没有记忆,记不得原主父母的样子呢。
得,这脸,以后还是少露的好。
瞬间的,她决定以后还是易容而行。
“泪宝宝,我晚点再来看你。”发呆了一阵的墨棋,慢慢的浮飘起,默默的又取出一张轮椅,坐上去。
声音轻轻的,轻轻的,有些压抑,有些低沉。
又怎的了?
郁闷,墨泪满心郁闷。
花烬微微点头,他知道,他需要有点时间安静一下,那张脸给他的打击太大,估计不止是他,莲皇太约都需要好好整好心情才有勇气面对。
下棋要迈进门槛的莲皇,略略一迟疑,又将脚放下,往内望一眼,眸子一暗,艰难的转身,又一步一步往外走。
近卫军看着莲皇,人人噤音不语。
墨棋自己带着轮椅,没有用滑走,直接飞出大殿,赶上莲皇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宫外走。
两人愈行愈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墨棋、莲皇两人一路无话。
当快到红莲宫的内宫墙时,莲皇停了下来。
“阿棋,你想说什么?”阿棋有话要说,否则,他不会离开大殿跟随出来。
“皇祖父,”微不可察的一叹,墨棋带着轮椅往前飘一步,侧转而停,仰面,正视着他的脸:“希望皇祖父出了这红莲宫,便将泪宝宝的容貌和一切都记在心里,再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任何一丁点的真实情况。”
莲皇的眼里一片错愕。
“皇祖父,”墨棋眸子慢慢转冷:“我只提醒皇祖父一句,太子父亲只有泪宝宝一点血脉,如若皇祖父希望十四年前的事再次重演,能承受得住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能承受得住失去泪宝宝,承受得住帝尊一脉就此绝嗣,您可以当我今天什么也说,您想说什么就什么,想跟谁夜谈随意。”
殇璃……殇璃……
身子一悸,莲皇痛苦的闭上眸子。
十四不见,殇璃的掌珠长大了!
可是殇璃却再也不到了。
他的手,紧紧的握成拳,脑子里又浮过一张脸,一张满是水渍的脸。
阿棋,为何要说那种话?
十四年前的事,是他的噩梦,一生都忘记不了的噩梦,此生,绝不想再经历一次。
身形一动,紫金色化为虚空中一点小光点。
目送着那一点紫金色远去,墨棋的眼神更加的阴晦。
他,又何曾愿说狠话戳皇祖父的心?
可是,却又不得不下猛药,他赌不起,也绝不能拿泪宝宝做赌注。
转过轮椅,慢慢的向原路回走,去自己住的偏殿。
原本,他另有自己的宫殿,但自去年归国后,便搬入红莲宫,只因他不想离泪宝宝太远。
墨泪目送一老一少离去,倒是大大的嘘了一口气,她还真的有些不知该怎么跟那个让自己生出抵触情绪的长辈相处,她也需要点时间整理情绪。
红莲宫使很快便收拾好,清清爽爽的回来侍候。
美美的享受过俊美美女的侍候,墨泪带着风宝宝跟着宫使们去转了转,熟悉自己暂住的地方,一番逛下来,她算是大开眼界,对于红莲宫的华丽,只有一个词可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同时,也终于见到了那张珍贵的玉床,对此,除了感叹也没啥其他感觉,倒是熙熙和风宝宝两喜欢得不得了,好在那原本就是给她当卧室的,也不需要抢,两小家伙可自由玩耍。
花烬也在宫里住了下来,宫使们给安排了另一处偏殿。
而莲皇无言逃离般的返回后,谁也没见,将自己关在了寑宫;那些跑向红莲宫的大臣有的在半道上看到了天空中的莲皇,有些则到了红莲宫外,还没走近,便被禁军给“劝”回去了。
第二天,大臣们兴冲冲的上朝,只见到了莲皇,皇太孙与小公主连影子都没见到,好容易挨到下朝,一干人跟着御医们,冲向红莲宫。
可到达时,宫使只放了御医进宫门,其他人全部被挡于外,皇太孙亦让人传出一句话:待小公主康复会上朝。
大臣们只好翘首以待御医转来。
墨泪也很配合名义上哥哥的安排,甚至可说是非常非常的喜欢,十分合作的让御医诊视。
于是乎,当天御医院忙活了起来,可大臣们仍然不知小公主怎么了,只知白天晕睡,晚上清醒,个个费尽心机向御医打听小公主长相如何等等,得到的也是三缄其口,逼急了,顶多说小公主戴着面纱,他们没看见。
转而,不出三天,莲都满城皆知晓小公主的情况。
也在先后不到十天的功夫,各国各大城各世家各巨头确认莲国红莲公主回宫,红莲公主,早次引起哗然。
身为主角的墨泪,过得十分的舒适,天天窝在宫中,没踏出红莲宫半步,甚至都连内宫那道门都没到过,顶多在宫中赏赏荷,每次出去也都戴着黑纱。
在满大陆人们的热议声中,转眼到了六月。
又是一日午后时分,一位宫使急冲冲的冲进大殿:“小公主小公主,驸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