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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织的凉朝冠,上缀朱纬,两层金龙盘绕,十二颗东珠成圈,上衔一个硕大的顶珠。 左右各有垂带。金黄龙袍,两肩批领、胸前身后、袖端各有正龙,腰帷行龙有四,玉版腰带金吞口,一边悬着荷包一边缀着东珠的穗子。杏黄的朝靴,盘龙缠绕。
这就是皇太子自上而下的装备,秋月、妙玉足足忙活了半个时辰才算帮弘皙收拾停当。众目睽睽之下,弘皙觉得自己就像马戏团的小丑。
“弘皙,此去乾清宫,当记皇太孙之矜持贵重,多听多看,若有疑问当咨太傅大人,切忌戒急用忍四个字!”
太子妃轻声嘱咐一句,转头看看李佳氏:“妹妹,把朝珠给咱们的皇太孙挂上吧!”
“好,好!”迭声答应的李佳氏亲手将那串一百零八颗的“雪禅菩提子”朝珠为弘皙挂上,眼圈却忍不住有些发红,即便她知道这是儿子以皇太孙的身份上朝听政的第一天,即便这些天她一直被巨大的喜悦笼罩,可眼泪总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这种感情可以类比儿子结婚母亲的眼泪,既有为人母责任完成的失落,又有儿子成家的欣慰,更有自此失去完全所有权的酸涩!
“额娘,儿子是去上朝不是上战场,三几个时辰也就回来的,瞧你这样,就跟我一去不——”
“呸呸!”李佳氏连淬两口,刚刚的悲戚也烟消云散:“臭小子,胡说些什么?端华,照顾好皇太孙,出了一点纰漏,本小姐拔了你的皮!”
“喳!”
端华自然是侍卫统领舒尔端华,他知道堂姐说的是谁。
绿珠,皇太孙昨日才收下的女仆兼贴身侍卫,妩媚的脸,颀长且凹凸有致的身材,那份成熟的风韵他宁可相信这是教导皇太孙男女之事的宫中嬷嬷,可今早在皇太孙的寝宫外一搭手,他就被丢了三个跟头。
“很好”俩字是绿珠对他的评价,他自然不会厚颜无耻的当赞美,抱拳本打算说“佩服”,可绿珠下一句“哪天老娘要杀弘皙这小兔崽子,正可畅通无阻!”
姥姥!这是护卫还是刺客?舒尔端华大呼小叫的喊鱼儿,作为弘皙的母族娘舅,举族荣辱都寄托在弘皙身上,他可不想冒一点风险,一枪轰做碎泥烂肉才好安心!
弘皙衣冠不整的冲出门制止了流血冲突,也把一根刺扎在了舒尔端华的心头:“提醒孤虽是保持警惕”,皇太孙是不是有病他不确定,但他肯定自己得时刻警惕,羊群里出了饿狼,或者是鸡兔同笼?
皇太孙出府自有仪仗,前有开路皮条,胯下是踩死人不偿命的紫缰乌云盖雪,左边是伴读张宗仁,右边是新收的女奴绿珠,后边是舒尔端华带队的侍卫,浩浩荡荡踏入夜色。
“噗嗤——”坐在马背上的弘皙突然乐了,按照以往,捧哏的张宗仁早就该问“殿下为何发笑?”可现在——
“哎——”一贯乐观到没心没肺的张宗仁重重叹气:“殿下,您要笑就尽情的笑吧!反正到时也不是丢我一个人的脸!”
丢脸,这事得从昨晚说起!
弘皙带着红娘子变身的绿珠到枫林小筑时笑声正盛,欢笑冲散天空的淡云露出明月皎皎,震落几片叶子,若舟泛于清浅溪流。
轮椅上的邬思道掉落了手里的折扇,管事多卓前仰后合、舒尔端华一边大笑一边把身侧的石桌拍的砰砰作响、典礼史贻直、四公子法海因为笑似乎与诸位再无隔阂。就连一身素衣高挽发髻布茶的妙玉也难保持心平气和,因为肩头的晃动手中的紫砂壶抖出一片水花,好好的一壶茶就这么糟蹋了!
笑,皆因张宗仁,而高钦,就像引颈高歌的鸭,高亢的近乎故意!
事实上,他就是故意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原琦一句话,他的姐姐就成了最讨厌的张宗仁的未婚妻,家姐何曾跟这那个贱男有过指腹为婚?如此质问阿玛,饱读诗书的原琦拿出严父的架子让他知道了什么叫父为子纲!
因为张宗仁而受罚,再看张宗仁的窘态,怎能不开怀?
话说张宗仁“护送”阿灵阿回府,阿灵阿在弘皙面前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输人又输阵。可从踏进自家府门就恢复了主场作战的底气,世袭公爵的气势比之张家的侯府可要强的多,尤其是那位公爵夫人。
都说慈母多败儿,其实这话也可以反推,若儿子飞扬跋扈,其老母十有**是宠溺外带蛮横不讲理。阿公爷的夫人就是京城有名的“诨不论”,儿子的旧仇未报女儿的新辱又生,先是将阿灵阿这个窝囊废骂了一个狗血喷头,随后把张宗仁抓了个劈头盖脸的满脸花。
发辫也散了,衣服也破了,生是把个人如玉马如龙的张小侯爷逼成了“烂泥鳅”。这是公爷夫人的叫骂,因为张宗仁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只能左逃右避!
为张宗仁解围的是堇熙,从父亲那里问明原委的堇熙格格从母亲的魔掌下解救了张宗仁。要不就说一物降一物呢?阿灵阿家的诨不论偏是惹不起自己的女儿,这位大小姐用一招就把老娘搞定了,哭,没日没夜的哭!
狼狈的张宗仁随着堇熙的贴身丫鬟紫鹃离开时,没忘挑衅“丈母娘”,莫要嚣张,你家女儿将是爷的丫头呢?看爷怎么收拾她!
臆想的肥皂泡被堇熙的泪眼涟涟冲走了,人家尊旗主大人的谕令,可人家有三个问题要张宗仁回答,还要用最让人开心的方式回答!
做到了就算过关。做不到,人家送张宗仁一纸自逐书!或者,你可以用强,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小心我搅得你张家鸡犬不宁!
三道题,第一是对联,仨字“烟暖房”。第二,算学。来自《孙子算经》中的鸡兔同笼。“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第三,说一段赞美女性的话!
张宗仁看似有点笨,但这都是在旁人的对比下,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傻,他当然能明白堇熙这三道题的用意。
对联,开蒙倒是跟着老先生背过“山对树,雨对风,川穹对海树,暮鼓对晨钟”。到现在,早随着轻歌曼舞被酒冲进肚子一炮尿冲出去了!刁难!
鸡兔同笼?同锅他可能更喜欢。他吃撑了才去看《算经》,明知有答案都不知道,笑话!
赞美女性的话,这是提醒自己兴致勃勃拿着枪手炮制的诗篇,用赞美潘金莲的话称赞妙玉那档子事呢!挖苦!
是可忍孰不可忍,点头,而后又坐蜡了!
绞尽脑汁在阿灵阿家里赖了半晌,到晚上才垂头丧气的回来,找邬先生求助,自此也成了笑料!即便他嘴硬说古有苏小妹三难秦少游成为佳话,自己也不能让他专门于前,可弘皙对此的评价是“宗仁的脑袋里是哪根筋抽了”,而高钦则小声的嘟哝“不自量力”,倒是小尹一语中的:因胸猛而沦陷。
笑,笑完了却没有一人搭话,这才有了张宗仁的苦瓜脸!
“你以为孤也像你一样笨!”弘皙一巴掌拍在张宗仁的帽子上:“大家伙笑你是催你进步呢?你是伴读,是小侯爷,跟着孤将来也要出将入相的,可除了要妙玉跟你红袖添香,你读过一天书么?”
“爷,小的知道错了,可您总不能看着小的被一个妇人瞧不起吧?”张宗仁涎着脸扶正了帽子,他自然摸透了弘皙的秉性,不怕太孙暴,就怕太孙笑,狠戾是恨铁不成钢,笑是给你送终呢!
“殿下自幼天资聪慧,您就帮我解了眼前的难题,待小的将堇熙小娘皮斩于马下必定好好读书,明年春闱,拿个进士给您老人家争脸!”
看弘皙的手又有抬起的趋势,赶紧讨饶:“就算我不想读,有那么个娘们守着不读都不行不是?”
“懒得理你——”弘皙也气张宗仁的惫懒,揪下腰间的荷包劈头砸进张宗仁怀里,马鞭一扬:“你,下马,站到路边!”
队伍停下,蒙怔怔看着被皇太孙发落的张宗仁……
“一只脚抬起来!”
金鸡独立么?张宗仁自以为风骚的摆出造型!
“另一只脚也抬起来?”
两脚都抬,那还站的住么?丈二和尚样的张宗仁挠着头皮想了想,干脆坐到地上,抬起双脚!
“你抬起两脚得屁股着地,鸡不是一样如此?”
这是解答自己的问题呢?张宗仁皱着眉头开始了冥思,猛然间,脑海灵光一闪:“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兴奋的张宗仁一跃而上白龙马,提缰间白马又是一个人立,虚踏的马蹄代表他的喜悦心情:“我现在就去阿府——”
“这就是你最亲密的手下?”绿珠在撇嘴,从奴仆身上可以确定主子的水平,张宗仁如此,弘皙又能强到哪去?偏是——叹英雄无时,方有竖子成名啊!
弘皙也撇嘴,三个问题,你难不成还要改成三段击?马头一拨,也懒得再理会,没有一个稀里马虎的家主,怎么会有那么凌乱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