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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启还能让他冷静?可惜身上来兵器都没有,只好再退一蹿地。沙通天刷地拔出马刀,赶追过去。

    赵过提锏按剑赶得飞快。

    剑是给刘启送来的。

    他还有十来步远,生怕来不及,他大喝一声:“刘启。躲开。”手中铜锏撒手,直奔沙通天而去。

    刘启和沙通天几乎同时在地上打了个滚。

    赵过的铜锏“砰”地砸到沙通天身后的树上,撞了一大块青皮落在旁边,他人已到,飞跃而起,挺剑朝沙通天刺去。

    沙通天一挽刀花别过赵过的长剑,怒咆一声,直线抢攻,双方兵器不断碰击,架在一起推闪腾挪……刘启趁此功夫,捡了铜锏,配合赵过来攻。两人兵器一重一轻,又都是自幼习武,用得巧妙,剑刺锏砸,夹重藏轻,弥补了年龄所决定的气力,赶得沙通天到处跑。

    沙通天心里憋闷极了。他是要将刘启当成交好夏侯武律的筹码,期望得到扶持的,没想到投入极大,到手的却是山芋烫手,此时凶性上来,也不再留手,全是拼命的打法。刘启、赵过二人还能敌得住沙通天,“一只虎”杨过那边的形势一瞬间倒转。随着一声惨叫,张奋青捂着一只耳朵,满脸是血地打滚,“一只虎”又踹倒一个,只需力敌其它四人,竟纵横开合,闯出圈外。

    不过,他也被几人杀得胆寒,不敢再战,趁众人走动对峙,冲向马匹。众人再围他不住,被他裹了两匹马闯出来接应沙通天。

    他自后驰马飞快,冲赵过劈了一刀,及赵过避让,呼一声:“大哥快走。”将另一匹马抖给沙通天。

    沙通天翻身上去,在赵过和刘启的避让中跳出圈外。他身上已经多处伤痕,劈头散发,却又心有不甘,转个圈折回来,马刀长指,喝道:“刘启。姓马的反水小子。尔等小子。今日不杀你们,难消恨意……”

    “一只虎”难得清醒,追在他身边,探身挽他缰绳,却是挽不住,就在身后高喊:“等老七带人来,再杀他们。”

    他一句话把刘启给惊到。

    沙通天也一下清醒,折了回去,和杨过一道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刘启大步赶到张奋青身边,撕烂衣裳,给他裹伤,扭脸就向众人咆哮:“你们为何突然下手?”

    众人一脸惶然。

    陈绍武还清醒,喊一嗓子:“他俩逼我们吃食,都动手打了。没办法呀。”

    刘启猛一拍额头。

    他回过神来问方铜:“他说的老七是谁?就在周围吗?”

    方铜讷讷地道:“他说的老七是七爷‘夺命钩’解华珍。我也不知道在哪。”刘启对沙通天一样不熟悉,不过她记得当日,沙通天带人闯阵还剩几十人,似乎有个手持双钩的,叫声“不好”,猜测沙通天要跑到北边,人马自然会一个不落全带齐,非是让那解华珍带人汇合,既然他们安心在此歇息,汇合地点应该就是此处,只是不知为何,解华珍失期,才让几人有幸只对付他们三四个人。他略一冷静,问一句:“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谁来过这一带?”及张铁头和方铜一应,就搂了他,吩咐其它人:“照料大张,收拾干粮、羊肉,整理鞍鞯,此地不可久留。”

    转个身,他问张铁头:“这是何处?周围有没有村落?最近的官道在哪儿?”

    张铁头回答说:“虎头坡,东边全是林子。西边五里多地好像有个村子,下了坡往东走,可以上官道,往回走一段,再往西是阳泉,往北我就不知道了。我还以为他们来这儿是迷惑追兵的呢。往北是哪呢?”

    他挠着脑袋想。

    刘启却知道,脸绷得紧紧的,说:“往北不远是盂邑镇。很偏。但有路可以往北,看来他们就是要在这儿汇合。现在我们去阳泉……可能会被他们截上。你既然算熟悉这儿,与我一起四处趟趟看。让方铜带着赵过他们直奔西边的村子,毕竟都不熟悉,也只有村落都可以找到,不至于走失。”

    方铜钦佩地望着刘启,肯定地说:“对。是盂邑镇,我被官兵追到那儿过。”

    张铁头挺一挺胸膛,大叫一声:“明白。将军。”

    刘启拉来战马,还在可惜:“这才不过方圆几十里,你们平时都不出门吗?”他说对了,对于大伙来说,靖康的农民基本上都这样,他们不是本县人,到这一带等于跨了县,除平时做些小生意的,干方铜这行的,跑这儿碰到官差要查过所,被当地人欺负,穷人家家的,除了出门逃难,谁没事胡乱跨县玩?

    刘启和张铁头一路先下去,沿着沙通天逃走的痕迹,跑了两三里,眼看到了官道,没有了障碍物遮掩,就绕回来往汇合地点去了。

    观察这一代,山丘极多,如果避开官道走,迷路的可能性很大。沙通天的手下非是迷路不可。按说也不应该,他们都是官兵追捕就藏身山地的土匪,万不该迷路才是。难道这人也和方铜一样,不愿意一直干土匪,开小差了?不对。手底下还应该十几、二十几号人呢。集体开小差?

    眼看接近村落,刘启明白了。

    那村落大清早上飘着火光和浓烟,事情再清楚不过。村子前面是一片开阔地,里头种满庄稼,南方是一片林子,赵过他们是从南边过来的,想必也会看到村落冒烟,也许就缩在南边的林子里。刘启正犹豫要不要穿过庄稼地往南方的林地里去,左侧的山坡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似乎是石块在往下掉。

    刘启一抬头,一个持着弓箭的少年从坡上一路滚下来,几棵长在坡上的小树成为阻挡他一滚到底的障碍物,被他拽断一棵,扯弯一棵。那少年也看到了刘启和张铁头,“啊”一声大吼,拔住一丛灌木停住,一手持弓,一手往背后摸箭,可是他的箭被这一滚,都掉个精光,他就在那里嚎叫。

    坡后传来马蹄声和大声追喊。

    刘启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大声喊道:“我们不是土匪一伙的。你下来,我们带你走。”

    那少年站在灌木丛中,却是打算绕坡就走。

    他站住了,扭头看向刘启。

    刘启和张铁头也仰头望着他,双方经过短暂的沉默。

    刘启知道对方难以相信自己,告诉张铁头说:“你把兵器给我,让他下来,和你共乘一骑到南边的林子,我去阻挡一下追兵。”

    他摸一摸,身上没有弓箭,也无盔甲,不由悲催地咬一咬牙,赶马绕坡迎敌,口中大呼:“且与他走,待我斩首一二取信于你。若不被射成刺猬,咱们再把手言欢。”

    绕到坡下,七八骑兵已是迎面可见,他就一缩身,把自己吊在马腹下面,这匹马不是配合默契的“笨笨”,吊一下,它就乱蹿,没办法,刘启只好一沾地,再起来,起来,再藏,藏了再起来……对面已经开始惊呼,似乎没想过半道会杀出个骑术如此高明的人来,仓促射了两箭,都落到了后面。

    转眼间已经冲进敌群,敌群炸了窝一样,战马乱蹿。

    刘启为了能斩人头,一刀划过,只勾了个刀尖探抓人头,摘在手里长啸。这是极具风险的举动,也许杀了人,脖子不断彻底,扭不下来,人就落马,亏得艺高人胆大,竟成功了。他嗷嗷叫着,冲过去,打了个转,又回来了,一手持人头,另一只手抓缰持刀,刀刃外放,又呼啸而过。

    一人又被他展臂划中,胳膊飞在空中,两骑却反应够快,死死追在后面……刘启正要为解决两人丢了头颅,却听到坡上有人叫喊,他两耳灌风,也没听清叫什么,倒是又一股风,从头脑一侧钻刮过去,背后闷哼一声,响起沉重的落马声,他一抬头,那个像是猎户的少年站在坡上,应该是拣回一支长箭,把他身后的骑兵射杀一个。

    他恼恨这少年不与张铁头走,敌人还有好几骑,不好应付,就见张铁头持一个树棍在坡的一侧飞奔。

    再一回头,那几骑竟被吓退,散落下去,就调转回来喝道:“张铁头。快带人走。滚。树林汇合上阿过,再杀回来。”

    张铁头也醒悟过来,刘启并不只为了让他带少年逃走,这就冲那少年喊道:“箭手。走呀。”

    刘启一手提着人头,一手横刀立马,几骑均不敢上前,相互打着转转交流,竟然一声悲哨,掉头了。

    刘启怀疑他们是去叫人。

    刚才走得急,又因为凶险出汗,脱离了敌兵,刘启一阵发冷,他缓缓回走,借以缓和微微发抖的手指。

    便是刚才他与赵过一起大战沙通天,也没有这般紧张,毕竟是近战,没有弓箭。

    赵过他们的确在树林藏着,还没有到树林,就看到他们了。

    赵过就带着其他人从树林里出来了,他们先接过张铁头和那少年,又奔来接刘启,还要去寻回去看看。刘启把他们喊住,仍是不丢那人头,手指紧紧扣住那首级上的头发,抓得指节发白。

    快到那少年跟前。

    那少年正对着马头站着望刘启。

    他眼神里映满迎面走来的这少年骑士,长刀下方,一手扣着头发,提着一颗滴血的人头,身子生硬沉重。

    他丢下弓箭,双手拱在脑门上,跪下扎在地上,哭道:“营村祁连拜谢大恩,可否为小子报灭门之仇?!小子从此为奴为仆,赶汤赴火。”

    事情有点儿出人意料。张奋青耳朵刚掉,疼得死去活来,生是怕了再惹意外,致使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几乎是在尖叫:“我们现在自身难保,怎么为你报仇呢?”张铁头也闹不清楚刘启为何奋发英勇,只是一见这少年被追就舍生忘死,当真为救他冲入敌群,提了颗人头回来。

    赵过大吼一声:“别乱嚷,听刘启的。”

    刘启翻身下马,见陈绍武跑来牵马,无意识地将人头交给他。

    陈绍武也不知道这人头还有没有用,一手捂住要吐的嘴巴,一手接住,胸腹之间一涨一吸,一吐一瘪,似乎在竭尽全力抑制着。

    刘启一把拽到祁连,把他拉起来,有点儿生硬地说:“你们看不明白吗?这离我们刚才休息的地方有多近?这么近,在村子里杀人放火的还能有谁?是沙通天的人,为什么他们没有按时去汇合,那是忙着杀人放火,耽误了正事。这些人跟沙通天汇合,会跟着沙通天来袭击我们,往阳泉的路还有上百里,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吗?本来就是我们要战胜的呀。你们知道躲在树林里,就不能把事情放一起想明白,我还以为你们想明白了呢,能够想得明白呢。”

    众人一下醒悟过来,纷纷露出了钦佩之色。

    刘启开合一下发麻的手指节,给那叫祁连的少年说:“阿连是吧。我们不算为你报仇,因为那也是我们的敌人。我救你是为了取信你。你赶快告诉我们他们有多少人,现在都在哪儿,还在不在村里?”

    嘴里问着,他自己已是先作计算。夜里沙通天的人很难能够出城,虽然不排除他与人相勾结,但是最有可能是头天晚上出城,算算自己从牢里出来就直奔城门,一路狂奔,天亮到的这儿,他们行路会慢一些,顶多早到了一个半时辰。到时天还没亮,土匪们或许是找吃的,歇歇脚,或许天黑难找约定的地点,闯入到村落,到现在为之,大概又过了接近一个时辰……

    他又把视线瞄向祁连,制式弓箭,皮护腕。

    祁连的穿着在当地人中算好的……他家会是村里的富户吧。祁连用袖子揩把脸,没有立刻回答。他脑海里都是家里的惨状,问到多少人,还需要重新判断,在刘启眼神递来时,才咬着牙说:“起码三十多人。都骑着马。大概四个时辰前入的村,砸我家时,亲眼所见,我阿翁杀了四个以上,我爬房子的时候看到的,村里狭窄,他们一开始很分散,连刚才,我一共杀了他们仨个,他们在村里大开杀戒,还会再损失几个,约莫着,就二十来人了吧?”

    刘启大吃一惊。

    对于普通的人来说,经此大变,定然描述惨状,语无伦次,更不要说没读过书,说不清道不明的,非要你一点一点引导着问。

    但这祁连,回答问题也太有重点了。

    他还比较关心一件事,问:“那他们为什么杀人放火?是找吃的还是抢掠财物,在村里吃上饭没有?”

    祁连哭道:“若是只找吃的,何敢不给?他们找女人,抢吃的和钱财。我们村子小,只有十来户人……夜里不防备,不然不会被他们屠村。几个人和我一起跑出来,被他们追上杀了,就只剩我。我跑到山上,见天亮了想回村看看,半路上见他们经过,没忍住射了一箭,我敢肯定,他们没吃上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