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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九看了元骑鲸一眼,意思就是说快点。
元骑鲸叹了口气,说道:“那就这样吧。”
青山弟子们有些糊涂,心想什么叫那就这样吧?曲终人散之前,难道不得先宣布结果?
就算元龟大人支持小师叔,那不是还有您与夜哮大人吗?
就在这个时候,元骑鲸走到小庐前,对着椅子里的井九行了一礼。
“上德峰元骑鲸拜见掌门。”
这便是他的态度。
至于尸狗的态度,自然不用专门再去问。
虽然可以用这个来拖延一些时间,但是何必呢……
有两位青山镇守与剑律支持的人,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有资格在掌门的位置上坐一坐了。
广元真人想着这些话,来到庐前,带着深意看了井九一眼,然后郑重行礼:“适越峰陆广元,拜见掌门。”
……
……
“碧湖峰成由天,拜见掌门。”
“云行峰伏望,拜见掌门。”
几位峰主依次来到庐前,拜见井九。
井九坐在椅子里,手摸着猫,点了点头。
赵腊月站在原地没有动。
南忘也没有动。
……
……
接着便是各峰的长老。
“昔来峰程必贞,拜见掌门。”
“上德峰迟宴,拜见掌门。”
“清容峰梅里,拜见掌门。”
……
……
“拜见掌门大人!”
数百名青山弟子,对着小庐整齐拜倒。
夜空里的数百道飞剑,同时剑锋微垂,仿佛行礼。
剑意凌然而起,直上苍穹。
夜空里闲云尽散,星光更加灿烂。
天光峰顶满是肃穆的味道。
远处的剑峰生出感应,伴着无数道低沉的嗡鸣声,至少有数千道飞剑腾空而起,对准了天光峰的方向,以为恭贺。
在星光的照耀下,那些或深或浅的飞剑,散发着或银或黑的光泽,也许谈不上美丽,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气势。
看到这幕画面,所有青山弟子都被震撼的无法言语。
这就是传说中的万剑来朝吗?
能够引发如此异象,难道井九就是天生应该做青山掌门的人?即便是那些最不愿意接受井九成为掌门的人,在看到这幕画面后,都不禁生出了这种念头,心里的疑问与不满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减弱。
就在这样肃穆而庄重的时刻,一道非常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还是反对你当掌门。”
简如云盯着井九,眼底深处满是绝望的情绪:“除非你杀了我。”
井九没有理他。
这种无视让简如云感到更加愤怒,清啸一声,便唤出了飞剑。
赵腊月眼神微冷,弗思剑随时准备出手。
简如云没想过去杀井九,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他想的是自杀,用自己的鲜血来洗净此间的丑陋与罪恶。
那道飞剑带着一道明虹,刺向着他的眉心!
他很早便晋入游野初境,剑道不凡,如此近的距离自杀,很难有人能拦住。
井九还是没看他一眼。
嗡的一声轻响。
那道剑光停在了空中,然后摔落在地,溅起一些碎冰。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死!”
简如云看着元骑鲸,愤怒而绝望地喊道:“要我看着这个恶贼当上青山掌门,还不如让我死了!”
“你死不死我不管。”
元骑鲸面无表情说道:“你身为晚辈,挑动诸峰不奉遗诏,当入剑狱受罚,想死的话出来再说。”
这次简如云是真的绝望了。
上德峰执事弟子前来,把他带离了天光峰。
元骑鲸望向井九。
这是等他说话的意思。
既然是掌门了,总要说些什么。
至少也要回顾一下过去,展望一下将来。
井九说道:“一切依旧例。”
青山弟子们认真听着。
井九说道:“就这样。”
听到这话,青山弟子面面相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就完了?
井九说的是真心话。
他没当过掌门。
柳词做的不错。
那就按照以前来便是。
省事。
而且修道者就应该修道,今天已经耽误了一天时间,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散去。
元骑鲸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面无表情说道:“具体事由日后再议,散。”
说完这句话,他踏剑而起,飞向上德峰。
上德峰弟子赶紧向井九行礼,然后跟上。
其余诸峰也依样行事,各自驭剑离开。
只不过夜空里的那些飞剑都很慢,很多人都忍不住回头望向天光峰顶。
星光照着小庐。
井九坐在椅子里,摸着那只白猫。
那件白衣与那份淡定从容,让这幅画面多了一些更深的意味,必将在所有人的记忆里留存很多年。
玉山也随上德峰的师兄们一道走了,想着先前井九向着那座小庐走了过去,白衣飘飘,坐到椅上的画面,双手不自禁地拢在身前,眼里满是夜星的光。
当年在洗剑阁,他们同窗,后来她喊井九师兄,后来是师叔,现在居然要喊掌门了?
不远处的另外一把飞剑上,一位姓吕的上德峰弟子有着相似的感慨。
三十余年前,他去往那个小山村,看到了那位天生道种,也看到了那个躺在竹椅上的白衣少年。
今夜那位少年穿着的白衣仿佛还是那件,只是椅子却换了一把。
……
……
数百道飞剑正在离开天光峰,向着各处飞去,速度却是极缓,充满了“依依不舍”的感觉,那些剑光仿佛都停止在了夜空里,与满天繁星混在一处,竟仿佛是星海已经落到了人间。
峰顶变得安静了很多,神末峰的人没有走,天光峰的长老与弟子也没有走。
井九接任青山掌门,自然也就成为了天光峰的峰主,当然要做出相应的安排。
过南山走到庐前,开始禀报相关事务,除了天光峰的事情,他还管着两忘峰的弟子,看起来要说很长时间。
看着那些敛神静气的师弟们与弟子们,听着过南山的声音,白如镜的心情越来越糟糕。
先前他可以反对井九做掌门,那是因为井九还不是掌门。
现在井九已经确定是掌门,他当然不会再次发难。
这时候他再敢做什么,那便是造反。如果他赢了,他便可能成为掌门。而如果输了,他就会是大逆不道的叛徒,会被镇压进剑狱里,终生不得出来,就像泰炉师叔那样,连去隐峰等死的资格都没有。
白如镜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天光峰的实权,哪里敢对掌门之位生出半点觊觎之心。
不过他觉得自己至少有不在这里等着被羞辱的资格。
“掌门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他没有等过南山说几句话,便站了出来,对着井九说道:“若没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神情谈不上恭敬,但也没有刻意散漫,显得很平静。
可不知道为什么,峰顶的人们听着那句掌门大人,总觉得大人二字里充满了讥讽与嘲弄的意味。
井九没有生气。
心里有鬼的人,才会看谁都像鬼。
觉得自己配不上掌门大人这个称呼,才会觉得是嘲弄。
白如镜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微微一怔,行了一礼,转身就向峰下走去。
他对井九的礼数虽未缺,动作却稍嫌快了点。
更何况,这个时候过南山还在禀事,他却自行离开,这算什么?
顾清与元曲看着这位师伯的背影,觉得有些恼怒。
白如镜来到崖前某处,准备驭剑下峰,心里的郁结始终无法消散,终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峰顶很安静,这声冷哼谁都听到了。
紧接着,所有人都听了另一个声音。
“嗯?”
……
……
柳词真人不怎么喜欢长篇大论,每当弟子禀事的时候,经常都只会用一个嗯字来给出回应。
像卓如岁这样的弟子,也继承了师父的习惯。
所以天光峰的长老与弟子最擅长的就是听嗯辨意。
他们很轻易地听出这声看似表示疑问的轻嗯里蕴含着的不满与指责。
天光峰顶变得更加安静,如死寂一般,夜空里洒落的星光都变得冷了数分。
白如镜停下脚步,沉默了会儿,转身问道:“掌门还有什么吩咐?”
井九低头摸着猫,问道:“你哼什么?”
白如镜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今后的青山,哼都不能哼了吗?”
阿大趴在井九膝上,看着此人脸上演出来的悲愤,不屑想着,除了元骑鲸谁敢对他哼来哼去?
顾清向前走了一步,看着白如镜问道:“师伯对家师出任掌门还有什么不满吗?”
居然被一个晚辈弟子质问,白如镜真是愤怒到了极点。再也无法忍住,声音微厉说道:“我倒想知道,难道就因为哼了一声,掌门就想治我的罪?掌门今日刚刚继位,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听到这句话,井九的手微微一紧,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原因。
问题是……他的手一直都在摸猫。
阿大感到后背一紧,下意识嗷了一声。
那道强大的威识再次出现在峰顶,狂风呼啸。
白如镜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下意识里唤出了飞剑,拦在了身前。
这个时候,顾清的声音非常及时地响了起来。
“大胆!竟敢对掌门亮剑!你是何居心!”
……
……
峰顶再次变得安静无声。
阿大嗷完那嗓子之后,有些幽怨地看了井九一眼,没有再做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夜空下的那道飞剑。
白如镜的脸色非常难看,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脏话。
很明显,这是对方设的一个局,就是想要激他出手。
问题在于,对着那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谁都会下意识里像他那样做。
愤怒归愤怒,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把剑收回来,不然真要被顾清泼一盆脏水。
他心意微动,飞剑破空而回……却没有回来!
伴着清脆的撞击声。
夜空里出现一朵极其明亮的火花。
一道气息清寂的飞剑出现在夜空里,拦住了他的剑。
青山弟子都认识这把剑。
宇宙锋!
白如镜脸色铁青,看着椅子里的井九,心想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仅仅想羞辱我,栽赃我,还想真的与我战一场?
就凭你吗?
……
……
正在缓慢离开天光峰的人们,都看到了夜色里的那朵火花,知道是两剑相遇的痕迹。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望向天光峰顶,看到了白如镜与井九对峙的画面,不禁很是吃惊。
掌门这是要做什么?
广元真人、伏望这种境界深厚的强者也很吃惊,只不过想的问题不同,他们不明白的是……井九这是怎么做到的?
白如镜先前并不是在出剑攻击,而是收剑,居然被宇宙锋拦住了。
要知道井九到白如境的距离,可比剑到白如镜的距离远出十倍有余,而且收剑并无定式,依循的是剑丸与飞剑之间的无形联系,想要拦阻对方回剑,可比挡住对方的飞剑攻击要困难无数倍!
就算井九是不世出的剑道奇才,算到了白如镜的所有剑路,又如何能够看清这种联系,超越这种距离?
难道他的剑已经快到了这种程度?还是先前只是一种巧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并不是巧合。
白如镜强行压制住心里的怒意与教训井九的冲动,再次试图收剑。
夜空里再次出现一朵火花。
看着这幕画面,卓如岁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解。
当年在云梦山里,他曾经与井九对过一次剑,那天的夜空里生出过数千朵火花。
今夜明显与那天不同,井九的境界实力明显已经提升了很多倍,问题是,这才过去几年?
两次收剑都没能成功,白如镜的脸色更加难看。
在某些普通的青山弟子眼里,甚至是他在向井九发起攻击,而被井九拦了下来。
井九抱着猫站了起来。
白如镜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情微冷,缓缓挑眉。
无论是峰顶还是夜空里的那些飞剑上,所有的人都很紧张。
直到这时候,依然没有谁觉得井九能够胜过白如镜,哪怕他已经两次让白如镜未能收剑。
一位是破海上境的天光峰资深长老,一位是游野中境的年轻天才,听着都很强大,境界的差距却是那样的明显……
天光峰顶起了一阵清风。
井九的身影从庐内消失。
白如镜一声清啸,双手并指为剑,向身前斩落。
他没有出剑,是因为宇宙锋在那里,也是因为他清楚主动向掌门出剑会是什么罪过。
井九的身影在他的身前出现。
白如镜的身前已经多出了数道剑意,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这就是承天剑法的真义。
井九的手落在了他身前的空气里。
啪啪啪啪无数声密集的声响,就像是剑折的声音。
那道由承天剑意构成的屏障,瞬间破裂。
白如镜身前出现两道裂口,如被重击的石头一般,倒飞而去,重重地撞在了山崖上。
轰的一声巨响。
崖前到处都是石砾与碎松。
白如镜靠着断崖,身上到处都是血,脸色苍白,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峰顶一片安静。
井九抱着猫走了回去,坐进椅子里,示意过南山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