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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快日落了?宁小闲的声音依旧带着两分低哑:“我睡了多久?”脑袋依旧晕乎乎地,却没有原先炸裂般的疼痛,想来至少也过了一天一夜了吧?
“将近二十个时辰。”
宁小闲惊得单手撑榻,坐了起来。自己居然睡了将近两天时间,神魔狱里头,长天和阴九幽的争斗不知怎样了。
她有心遁入神魔狱看看,可是绣心在此。她正想打发绣心出去,这侍女已经恭敬道:“府主吩咐了,您一醒来,我就要去通传。”伸手将面前暖炉的盖子揭了。为防止厢内异味过重,这里头烧的并不是炭火,而是用火符催动。炉上的小锅中温着一碗小米粥,绣心小心取了,舀了一勺,将上头热气轻轻吹了,才递到宁小闲唇边,“这是半个时辰前熬好的养心粥。您一直熟睡,所以每过两个时辰,小厨房都会倒掉重新熬制,您只管放心服用。”
宁小闲从来不习惯这般温存美人来伺候自己,再说心下实是着急,赶紧伸手将碗接过来:“我自己来就行,你去禀报你们府主大人吧。”
绣心待要坚持,见她黛眉微颦,显是有些不耐烦。她原本和善,这么一板起脸,顿时不怒自威。绣心惯会观颜察色,这时也只能道:“劳烦姑娘了,我这就去。”轻轻打开车门,跃了下去。
瞅瞅左右无人,宁小闲拿出西行路上女汉子的架势,两口就将米粥喝了个底朝天。底里是金灿灿的小米粥,被温得恰到好处,虽然不见其他材料,然而一股子药香味十足。她也是炼丹的大家。只闻这气味就晓得,这碗药粥用了至少十味安神补脑的灵药去煎出了汁,然后与小米同煮,其中最差的一味,至少都是千年人参。
了不起的是,虽然其中有药比黄连还苦,但这一碗米粥却是温润可口。毫无药物入口的晦涩感。反倒咸香微甜,甚易入喉。只这样的药材火候,只这份熬煮的功夫。这么一小碗至少要五千灵石,结果小厨房为防她睡醒喝不上,每隔两个时辰就要重做一碗。她睡了四十多个时辰,汨罗就是倒掉了十万灵石啊。
这家伙也真是狡猾。抓住了机会就让她猛欠人情,宁小闲叹了口气。不过药粥下肚。效果立杆见影,她都觉得浑身重又有了力气,连头脑都清凉不少。
等到绣心返回,她已经换衣绾发完毕。侍女将车厢两边小窗都打开。这才轻轻推开车门,将汨罗迎了进来。
这厮今日一袭黑色大袖交领长袍,外罩暗花直领对襟褙子。只在右肩饰有金线刺绣,明明是这样低调的颜色。结果还硬是被他穿出了满身的奢华靡丽。宁小闲常常怀疑他的真身不该是狐狸,而是白孔雀吧?
汨罗红眸在她身上一转,即笑道:“你康愈甚快。”内伤则外损,她现在气色转好,樱唇又有了血色,显然神魂上的损伤也弥补不少。
“托你的福。”宁小闲很诚恳,目光在暖炉上一扫。粥碗早让绣心收走了,那里现在正煮着一壶灵酒,“药粥很好。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你救过我多次,不过是扯平而已。”汨罗微笑道,“你若觉得吃掉了我十万灵石心里有愧,我倒要挟恩图报了。”
她就知道这狐狸绝不是施恩不望报的人。“我也就吃到一碗而已。”宁小闲翻了个白眼:“你说吧!”
“撼天神君与阴九幽之战,可否说与我听?”
宁小闲也知道,自己回到联军之后势必也要将长天的去向跟所有人作个交代,汨罗提出这要求并不过分,因此略一沉吟,干脆就将三大神境交手的过程说了出来,只修篡了最后一段她将巴蛇真身锁入神魔狱的事实,改为黑龙被杀后阴九幽遁走,长天追击而去。
这一番惊天动地的战斗被她三言两语道尽,汨罗却仍能体会到其中的万般凶险。
待得她述完,汨罗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垂眸望着地上的软毯,像是入了神。
宁小闲心中有些忐忑。她也知自己的说辞中有漏洞,以汨罗之精明不可能察觉不到,可是谎话就是这样,你越想圆得周全,牵扯也就越多,恐怕到后来反倒要贻笑大方。
两人俱不吭声,这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惟暖炉上有酒香慢慢溢出。
这酒要是煮开,可就不好喝了。宁小闲从八宝柜中取了两只白玉杯出来,轻轻给汨罗和自己都斟上。才刚刚斟了七分,汨罗突然伸手。
她还未来得及缩回来,手背上一阵暖热,却是汨罗伸掌,连她的手带酒杯一起按住了。
宁小闲皱眉,方要喝他放手,汨罗已温声道:“宁小闲,我最迟下个月就要度劫了。”
“啊!”他话题突转,宁小闲眨了眨眼,才想起来确有这么一回事。她很早就知道汨罗的天劫大约在秋季到来,不过联军战事连连,她早将这个抛到脑后。此刻听他提起,心里终有一点愧疚,忍不住道,“要迎的是几重天劫,你可有把握?”又往回抽手,结果他掌中使力,将她腕脉握得更紧。
“七重以上吧,或许八重、九重也未必不可能。”他望见宁小闲蓦地瞪大杏眸,也知她关心自己,心里不禁有暖意微生,“讨檄广成宫之战,不仅修仙者死伤无伤,也致生灵涂炭。奉天府粗略统计过,这一次战争波及的凡人,至少在一亿七千万之数,其中又有六百万人之死,追根究底要归在这场战争当中。”他耸了耸肩,“我不知天道会将其中多少罪孽,算在我的头上。”
广成宫之战牵连太广,从西到东影响了大半个南赡部洲,也牵扯了亿万生灵于其中。哪怕他们无意杀伤凡人,但因此而遭殃的人类实在太多太多。
话虽如此,她却未从他脸上看出惊惶和失措,也不知是这家伙隐藏得太深,还是他根本就浑不在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