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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田围,顾二白愈往人堆中扎,愈听不清小桃子的声音,只在噪杂的沸声中频频点头,“嗯,感觉特别像一些少数民族举行的庆典,像是火把节、窝罗节、泼水节……”
“夫人您说什么?”
耳边篝火歌僚四起,锣鼓声猖,小桃子不由提高嗓音,将耳朵凑在顾二白嘴前。
“我说……清叔在哪里啊?我们直接过去找吧!”
顾二白也扯着嗓子,双手呈喇叭状附到她的耳际。
“啊?场主啊?”小桃子朝她瞪了瞪眼睛。
顾二白点头,“对!对!”
“我也不知道,现下开庆典礼已经结束,在中场已经找不到场主了,大家都开始参与玩乐了,我们慢慢找,肯定能找到的。”
“好!”顾二白应了声,伸手拉着她,生怕人多一下子就走散了。
人头攒动,熙来攘往的盛况下,仔细近看,还会发现整体庆典,从外看虽纷繁复杂,但是细分下来,成堆的人群还是很集中的,各有各感兴趣的堆子。
有的少妇孩童,围着篝火跳着新奇编排的舞蹈,乍一看像是即兴表演,但慢慢看完一段,又觉着像是种特有的风俗艺术;
还有的莽苍大汉,身强体壮、气势不俗,套起舞龙舞狮欢腾劲摆,上蹿下跳的,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再有商家贵族的公子小姐们,个个身着锦衣华袍,行为大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形态风雅的玩着投壶,一旁还有喜爱作画吟诗,摇扇鉴宝的人群;
外围处,更有甚者大汉手提蝈蝈笼,三五成群斗蛐蛐,不过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还是被旁边斗鸡的激烈战况吸引了去……
‘挥羽激清风,悍目发朱光。觜落轻毛散,严距往往伤。’
围观斗鸡人群中,偶然传来一声和助威喝彩格外与众不同的感慨清流,稍稍引起了顾二白的注意。
吟诗之人手敛长扇,长须飘飘,轻捋感慨,颇有学者风范,嘴中所吟之诗,正是魏晋曹植形容斗鸡的激惨场面。
“夫人,接下来说到年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每年年庆都会举行盛大的斗舞形式,而江郡主每每都拔得头筹,成为庆典集聚福女,可今年您来了,咱们绝对不能让她喧宾夺主了去……”
身旁,小桃子还在絮叨,顾二白忽然笑面指着旁边抱着糖葫芦架子的小贩,“桃子,你看,这还有卖糖葫芦的呢!”
小桃子瞧着她感兴趣的样子,不禁失笑,“夫人您还喜欢这个呀,今晚垂髫孩童来得多,都是来哄小孩子的。”
顾二白眉头跳了跳,她也不想啊,可是耳边这块木头烦死了,一只跳着拍手,让她去买糖葫芦。
“夫人您要是实在喜欢,小桃子就去给您买一支。”
“好啊。”顾二白惊喜的点点头,耳边的木头终于安静下来了,恨不得跟着小桃子一同去。
顾二白在原地等着小桃子的时候,恰巧此时临近篝火舞队,不知何时转了风向,变了形式,忽然兴致盎然的绕过来。
舞队随即选中几个行人,进行包围跳舞,按照风俗,被包围的行人则会行礼或者回以更胜一筹的优美舞蹈,以示双方友好的庆祝。
顾二白容貌本就出众,一张白皙晶莹的小脸在迷魅的夜色中,映着盈盈的火光,漆黑的双瞳发亮,显得格外煞是明艳动人。
小桃子站在身旁,虽远难媲美,但也算清秀,二人走在一起,自然招眼,很快便被篝火舞队选中了。
欢庆的鼓声唢呐叠起,小桃子拿着糖葫芦递给夫人,见这架势自是熟悉,配合着回了舞。
顾二白没晃过神来,只听见一声嘶哑的鸡鸣之声,耳朵微动。
又见小桃子随舞队跳舞,以为他对舞蹈感兴趣,微微松开她穿梭过过舞队,直直朝着斗鸡处走过去。
“夫人……”
小桃子见她走开,刚想喊住,篝火舞队便紧紧的将她围住,更加激烈的斗起舞来。
……
“大黑!大黑!大黑!啄它!往眼睛啄……”
斗鸡外围处,几个半大的老头握着拳头,嗓音急切激动,一把身子骨,就差跳起来冲进去,试图自己去斗一斗。
顾二白好奇的微微拨开专注的人缝,一双眼睛朝里面瞅着。
只见,被各式摇晃衣衫遮住的斗鸡笼子中,隐隐可以看到一只黑色壮硕的公鸡身影,黑公鸡油亮亮的鸡尾巴,耀武扬威的扬摆着,像一只得了战功的将军,上下得意的跳跃,冠毛尽竖,俨然一副置对方于死地的状态。
可却总是不见另一方出战的身影,只隐约瞥见笼子角落,仿佛有一抹惨败的绿莹莹,和她身上的颜色差不多,不过着实灰暗了不少。
“哟~小姑娘啊,你这年龄也对斗鸡感兴趣。”
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老者发现了她,惊讶的声音一出,斗鸡人群纷纷转脸,又见是一个容貌不凡的妙龄女子,不禁更为稀奇,皆视为罕物,纷纷给她腾出地方,做请手势。
“往前看,看得清楚~”
“这年头,年轻人对斗鸡感兴趣的不多~”
“谢谢,谢谢~”
顾二白不好意思的摸头,大大方方的顺着人缝走了进来,待定睛看到大黑公鸡的‘对手’时候,脸色不禁僵住了。
笼子角落,只见瑟瑟缩缩窝成一团的绿‘鸡’,浑身惨败,目光凄落浑浊。
光是看那体型,较黑公鸡就小了不止一个尺寸,何谈相匹敌。
最关键的是,它似乎毫无斗志,只颤抖的附在笼子边,几欲逃出笼子而无门,便放弃了反抗,只堪堪忍受着黑公鸡锋利的角喙,身上被啄弄的地方,已然皮开肉绽,沁出殷红的血。
它绝望的隐忍着,将身子缩成一团,似乎还刻意去保护自己的长颈。
“等等……这是鸡吗?”
顾二白看着这场力量、体型,甚至物种,都悬殊至此的斗争,忍不住指着‘绿鸡’,疑惑的望着两个正在斗鸡的主人。
“哟,连子他爹,你看人家小姑娘都看出端倪了,你这弱鸡到底是从哪弄来的,不是刻意侮辱我们家‘黑霸王’吗,你瞧瞧,毫无反手之力!”
黑公鸡的主人,得意的撩了撩袖子,抱出了自己的宝贝‘黑霸王’,满是嘲笑的望着绿鸡的主人。
显然,绿鸡主人的脸色,已然和惨败的绿鸡差不多了,只挠着手,额间甚是不解,“我也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这只鸡是连子从思园账房领回来的,听说是上次老夫人宴会上贡献的贺礼,场主命慎掌事派发的,我一想是顾府的贺礼,必定不是凡品,便拿来角逐了,谁知道它怂成这样,肯定是你家黑霸王太盛了,把它的气势压下去了……”
“那倒是……”
“十里八村的,哪还能找到比你这黑霸王还盛的鸡王……”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调笑。
顾二白紧盯着那死气垂垂的绿鸡,神情却猛地怔住了,连眉头都不可思议的紧颦。
……清叔这个败家子,居然把贺礼上的东西都给随意派发了。
怪不得上次也给庆家送了些‘聘礼’,感情就是随意四散一下的……
雾草,为什么她忽然感觉好气!
‘哇!我不是看错了吧!’
正气的大脑发懵,牙疼的想杀人的顾二白,耳边,忽然响起了玲珑木惊讶的声音。
“什么?”
顾二白没听清。
‘好像就是呢……’玲珑木瞅着,激动的差点飞出来,不住的挠着她的耳朵,‘小主人,这不是玉丝翎雀吗?您把它的拎起来给我看看头。’
玉丝翎雀?
“好。”顾二白连连应声,转头朝着绿鸡的主人询问道,“我可以看看它吗?”
“行行行,你看吧。”
连子爹悻悻的摆摆手,像是打了败仗一般晦气,“看它这架势,也活不了多久了,绿毛毛的估摸着也不能吃,你若是想玩,就拎走吧。”
“好,谢谢。”顾二白伸手捧着浑身伤痕的绿鸡,小心翼翼的朝人群外面走着,赶紧寻个没人的地方,好给木头鉴别一下。
木头刚才说的玉丝翎雀,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还记得那日老夫人晚宴上,在账房报白徒山的送礼之中,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其中有玉丝翎雀一只。
当时她觉得名字好听,还特地问了清叔这鸟有什么用,清叔还好心好意的解释一番:
相传翎雀女不老不死,历世间百劫,伤情居多,看遍离合,参透红尘,遂至白徒,求寡人清其记忆,化之为鸟,以歌诉离殇。
而且这体型、羽毛,看着也像鸟啊,怎么会被人认成鸡呢?
捧着受伤的绿鸡,走出田围大约百十步,顾二白远远的坐在土堆上,朝耳朵捏了捏,“木头,快出来瞅瞅它是不是翎雀?”
“叽喔喔~”
玲珑木方方飞出,刚想说话,不想,顾二白手中的绿鸡,不期然的发出一声尖叫,吓得她差点失手。
“我去……这还真是只鸡啊?”顾二白小手颤抖着,眉毛拧成麻花,“公鸡母鸡啊,会不会啄人,木头你快瞅瞅啊?”
“好。”
玲珑木扑腾着小胖手捧过糖葫芦,飞到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