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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云后的时候,那年因为刺客偷袭,被慕容尘所救。感念他差点为自己丢了性命,便亲自缝制了一个香囊,装了些上好的补气益血的丹药给他随时食用。
不想这事一过多年,她竟然忘记了。
如今又重新送了个荷包给慕容尘,岂不是不打自招么!
咬了咬唇。
慕容尘却逼近一步,“嗯?说啊!你这针脚,缘何会与云后当年的,一模一样?”
花慕青扫了眼茶几上的两枚荷包,皱了下眉,忽然低笑道,“不知殿下竟然一直收着这枚香囊。”
说这话时本是无意。
却又突然察觉不对——这香囊本是多年旧物,慕容尘留了这么多年是做什么?他身上用的无一不是价值千金的好物,怎么会留这么个丑到不能看的香囊这么多年?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慕容尘却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将她一下拽到跟前,低眸清寒冷霜地看着她,“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说,到底为什么,你与云后缝制荷包的针脚,竟会这般一致?”
他的力气极大,捏的花慕青胳膊都快断了。
她不由自主地蹙眉,难受地挣扎了两下,却没挣脱,只好低声讨饶,“殿下,您先放开慕青,疼得很。”
慕容尘神情一顿,下意识想松开,却在视线扫到那两枚香囊时,再次收紧,却没有之前那么凶狠了。
花慕青见他不撒手,只好平复了一口呼吸,然后低声道,“殿下,这两枚香囊,本就出自我一人之手,哪里会有什么不同?”
慕容尘神情一变,“你说什么?”
花慕青说的倒是没错——确实都是出自她一人之手啊!
一个是前世的云后,一个是今生的重生之魂。
她无奈地动了动手腕,“殿下,那两枚香囊都是我绣的。云后当年不管是送给您,还是送给杜少凌的香囊,都是我绣的。”
慕容尘的神情有些僵硬——他一直以为宋云澜当年是费尽心思替自己做出的香囊,竟然是出自别人之手?
他的眼神幽暗了下去,神色不明地看向花慕青。
花慕青依旧是垂着睫毛,无辜又可怜地说道,“当年云后培养我做替身,身边之事,几乎全交由我来做。云后不擅女红,便没有刻意培养我做女红。为避免露出破绽,所以当年只要是云后亲自动手的缝制,全都交给我来做的。所以,这两枚香囊上的针脚,都是出自我手,自然都是一样的。”
慕容尘见她一口气说完,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作假时的慌乱。
原本因为某种奇异而荒谬的期冀,变得可笑起来。
那个在奔来确认某种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时而微微发热的心,也冷落了下去。
他松开花慕青。
花慕青退后几乎,揉着手腕,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这么说,”慕容尘的声音有些哑,“这两枚香囊都是出自你手?”
花慕青一笑,点头,“不错。我倒是没想到殿下竟会将几年前的旧物留着,惹得殿下误会了。是慕青的错。”
慕容尘看着他,瞳孔里全是幽幽黑色,看不见底地,让人心悸。
帐篷里的烛火,忽然闪了一瞬。
他眼神一变,转脸,右手一挥。
“啊!”
一声惨叫,自账外传来。
花慕青也没意外,只是朝外头问了一声,“春荷,可是来了?”
春荷压低的声音传来,“是的,小姐。抓到了一个人,虽然改了装扮,不过奴婢瞧着像是那位木朵格格带来的勇士里头的一个。”
花慕青点头,笑了笑,对慕容尘说道,“不枉我今晚费那么大的力气刺激木朵,她果然忍不了。”
慕容尘却没说话,脸上依旧无起无伏,甚至有些阴寒。
花慕青实在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间又这么阴晴不定了。
想了想,还以为是她方才篝火晚宴时,与杜少凌亲近,惹了他置气。
便放软了几分语气地笑道,“殿下,今晚实在是情非得已。明晚汤泉宫侍寝,我也必须找个理由给躲过去。木朵是个心思狠辣的,几次三番算计于我,怕是也留不得。”
慕容尘看着她那双笑盈盈的眼。
虽是笑着的,可里头却还遮掩了一些瞧不真切的东西。
面前这个人,跟当年的那个女人,还是不一样啊!
她哪里会这样满腹心计算无遗策,宁愿委屈自己也要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那个傻女人,只会直来直去的东西。
爱了,便剖出一颗真心,任由那个畜生践踏磋磨。
痛了,便将自己闷在那如同死牢的凤鸾宫,不吭不声。
苦了,不说。哭了,藏着。
可面前的花慕青,不会这些。
微笑,眼泪,一颦一动,全是她的武器。
她柔柔弱弱的,可却一步步地,从当初那个懦弱无能毫无反抗之力的花家下堂妇之女,走到了如今皇宫嫔妃,大理朝人人皆知的金贵地位。
这之后,她还会走出怎样的路,慕容尘已经可想而知。
忽然间,慕容尘想到——若是她达到了目的后,又要怎么做呢?
他看着花慕青,忽然说道,“云后当年收你,到底为了什么?”
宋云澜不会无缘无故地收了做影子的人。
花慕青心下一僵,面上却也是无奈不解地摇头,“云后未曾说过,慕青也是不晓。”
血凰本就是一个借口,当年虽有血凰这个暗凤,培养的目的,却是为了另一桩事。
只是那血凰后来心思野了,想勾引杜少凌,被当年的她亲手杀了后,无人知晓血凰的下落。
正是她用来遮掩的最好身份。
听她这么说,慕容尘倒是没有再问什么,而是淡淡地转过身,看了眼茶几上的两枚香囊,说道,“今晚你打算怎么做?”
花慕青看着他收起香囊的动作,笑了笑,“将计就计。”
“哦?”
慕容尘挑了挑眉,倒是恢复了几分邪诡难言的神情。
花慕青看他似乎依旧心情不虞,想了想,说道,“殿下若是无事,可要陪慕青一起演出戏么?”
慕容尘神色未动,却也没离开。
花慕青这才朝外说道,“春荷,进来吧。”
这时,春荷才与鬼三一起,从外头走进来。
鬼三原本的太监服换成了一套寻常的夜行衣,脸上装扮了几分,倒还真瞧不出之前的样子。
春荷给慕容尘行了一礼,说道,“殿下,鬼三探听到,金族的木朵格格暗中安排人手,要趁夜将娘娘迷晕绑走,然后她自己趁机装作娘娘,随御驾进入汤泉宫,借机侍寝,进入后宫。”
慕容尘扫了眼花慕青。
花慕青轻笑,“反正她一心想爬杜少凌的床,不如就成全了她。”
“是成全她,还是推她上黄泉路?”
这话一出,慕容尘平时那幽幽凉凉的邪魅姿态,才显了出来。
花慕青心头一松,笑了笑,“那也是她自寻死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合该是她的命。”
慕容尘勾着唇,背过手,朝帐篷外走,“既然要做戏给本督看,那还不好好地做起来?”
花慕青转身,拿过一件披风,随意地搭在身上,朝鬼三点点头。
鬼三便即刻,引着两人,一直顺着无人的地方,来到猎场外,通往后山的一处下山的羊肠小道边。
然后迟疑地看了眼慕容尘,又有些拿不定地望向花慕青。
花慕青也看了看慕容尘,见他虽是恢复了幽鬼清冽,可却一直神色淡淡的,自始至终情绪不高的模样。
抿了下唇,说道,“罢了,也不必做个全套。去把那些人都处理了,让鬼五扮作其中一人,给那位木朵格格递个口信,我们只管等着看戏就好。”
鬼三又看了眼慕容尘,见他负着手双眸静寒,无端叫人心底发慌。
便应下,匆匆离去。
距离两人不过百十丈的距离外,很快响起几声极低的惨呼和兵刃交击的声响。
慕容尘幽幽问道,“既然要做戏,缘何又不做足了?”
花慕青正望着夜色密林那憧憧的影子发呆,闻言,笑了下,“做戏,便是要看那些人羞辱慕青。殿下……能忍得了么?”
这话说得倒暧昧了。
慕容尘眼神一闪,看向花慕青,“你如今倒是越发胆大了。”
花慕青也不谦虚,笑着压了压鬓发,“还不是仗着殿下宠爱么。无相之体,毕竟千载难寻,是不是?”
明明是恃宠而骄的语气,听着却有一股子恼意与讽刺。
慕容尘斜眼看她,依旧笑颜如春晓。
这几句话的功夫。
鬼三回来了,虽身无血迹,随着他的靠近,空气里却无形地沾染了一丝甜腥的味道。
他撕下面上伪装,单腿跪地,“回主公小姐,已经清理干净了。”
鬼卫就是鬼卫,慕容尘手里头的人,单拎出去任何一个,只怕都足以以一当十。
花慕青满意地点头,看慕容尘,笑眯眯地眨了眨眼,“殿下给帮个忙吧?”
慕容尘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让鬼五走一趟。”
暗夜中,有人低低应声。
花慕青又朝慕容尘一笑,然而,慕容尘却看到,那笑,未至眼底。
转开视线,也看向那无边的夜色远处。
丛丛峦峦,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