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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对砀山县志在必得的赵念慈,下令麾下将士倾巢而出,在营前列阵备战。但吴军并未如昨日一样出城,而且摆出了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为了激吴军出战,赵念慈派人到城前骂阵。
足足半日,河中军将士骂声不歇,极尽侮辱之词。
然而对方却始终不为所动。
午时后,赵念慈又派遣文官到城下交涉,用劝降之言数落孙儒和高骈,吴军将士愤怒难当,纷纷向孙儒请战。
孙儒不战。
第三日,赵念慈下令军中将士在营中潜伏,派了千余老弱到城前卸甲挑衅,最后还在城前堆起篝火烧烤肉食,饮酒调笑。
此举气得城头吴军将校目眦欲裂,一个个捶胸顿足之余,接连不断向孙儒请战。
孙儒不战。
不仅如此,他还将吵闹最凶的两名将校绑了,当众打了军棍。
黄昏前,孙儒在城头讥讽赵念慈:“都说兵家多战将,纵横沙场无往不利,赵念慈更是兵家奇才,照我看也不过如此。有本事就来攻本将城池,保管叫你们有来无回!”
有劲没处使的赵念慈不禁大怒。
她对众将士道:“我军破蜀军时势如屠狗,其五十万大军旬日间便灰飞烟灭。如今我军集二十余镇之兵,得两王为帅,以泰山压顶之势来攻吴军,此乃皇朝百年未有之兵势,岂能在区区砀山裹足不前?”
遂令大军次日三面大举攻城。
在赵念慈严令下,二十多名兵家弟子身先士卒,带领各自亲兵打头阵,战将领域映照得砀山县城犹如明珠。
吴军将士在孙儒带领下,殊死抵抗,战事极为惨烈。
至日落时分,城下尸体塞道,部分城墙前云梯都已无处安放。多名兵家战将率部攻上城头,一度占据不小地盘,最终却没能彻底站稳脚跟。
不仅如此,孙儒亲率精锐修士,重点捕杀兵家弟子,导致三名战将先后陨落城头。
吴军同样损失惨重,依仗固守城防的情况下,伤亡数目竟然直追出城阵战。
夜晚,赵念慈在营中燃起巨大篝火,言辞悲怆、激扬的祭奠三名战将,并与众人歃血为盟,“吴军孱弱不堪,今日一战,我军为攻城方,伤亡数仍是不高于杀敌数!如此吴军,纵然困兽犹斗,又能猖狂几时?”
“可恨那孙儒阴险恶毒,竟然集中修士杀我兵家战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今夜尔等好生休息,因为这将是你们得胜之前最后一次安睡。自明日起,所有将士日夜轮替,不破城池不收兵!”
将士们情绪激昂,纷纷大呼:“不破城不收兵!”
当晚四更,赵念慈正在打坐,忽然听到砀山县城方向隐约传来噪杂声。
不等她派人去查看,就有修士急忙来汇报军情。
“将军,吴军弃城而逃了!”
“什么?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吴军正分作数股向东逃窜!”
“混账!杀我三名战将,竟然还想跑?!擂鼓聚将!”
赵念慈没想到吴军会跑。
攻城之时,大军围三阙一,的确是给对方留了逃亡缺口。但这不过是为了防止吴军死战到底的常规手段,以吴军这两日表现出来的坚定意志,他们竟然会就这么跑了?
事实上,在赵念慈原本的计划中,从明日攻城开始,她就要四面合围,不给吴军逃生的机会。因为她已经认定,凭着己方兵家战将的数量和实力,纵然吴军死战,也只有死路一条。
她要杀尽吴军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很快,营中将士奔出列队,将领们也都到了大帐。
赵念慈寒声对众将道:“砀山之敌是贼军精锐,绝对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否则日后七十万贼军汇聚起来,徐州城势必难攻。本将初次单独领军出征,在砀山折了三名兵家战将,决不允许只得一座县城!眼下大战不过数日,吴军便星夜逃窜,必是知道非我敌手,可见他们已是军心涣散,此乃我等扩大战果的不二良机!本将令:追击吴军,杀光他们!”
“末将领命!”
在众将即将出账之际,赵念慈忽然出声叫住他们。
她想了想,“吴军虽然士气低迷,但孙儒此人阴险狡诈,却不容小觑,要防备他在路上设伏!”
刚来砀山时,她没有将孙儒放在眼里,但是经过几番交手,她对这名对手的态度发生了极大转变,这是她的聪明之处。
她又冷哼一声:“贼军固守坚城,姑且不是我等敌手,野外遭遇就更是不堪。尔等分路追击之时,遇到地形不利之处,要让修士先行查探清楚,但速度却不能因此慢了,叫贼军走脱!”
诸将对赵念慈的英明佩服不已,俱都抱拳道:“是!”
赵念慈旋即想到,夜晚视线不明,纵然有修士四面巡查,也难保万全。为了防止孙儒有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算计,譬如说让偏师吸引大军追出老远,自己率领主力杀回马枪突袭大营,她应该有所应对。
考虑到这一点,赵念慈便没有参与追击,同时留了五万将士固守大营,严密防备意外。
此后半夜无话。
翌日天亮后,大大小小的捷报陆续传回。
到了黄昏,基本局势已经明确。
各路兵马追击出去,都有所斩获,杀伤数百到小几千不等,且没有一路遭到伏击。
然而赵念慈在汇总所有战报之后,不仅没有觉得高兴,反而脸色铁青、怒不可遏。
首先,各路兵马都没有追到吴军主力,虽然各自都有斩获,但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一万。
其次,孙儒完全没有半路设伏,吴军沿路丢弃了许多盔甲,完全是仓皇逃窜的模样。
第三,因为孙儒没有阴谋算计,所以赵念慈坐镇大营、严防死守的行为就成了笑话。这不仅分散了追击力量,也导致各路兵马在追击时,碰到吴军就忙着砍杀、收首级,这个贪图军功得行为因为没能被她在场及时制止,从而延误了追击吴军主力的进程,导致吴军主力基本是跑掉了。
赵念慈将汇总战报重重拍在案桌上,咬牙切齿:“孙儒你这混账!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大才,原来不过就是会些雕虫小技,能够捕杀我几名战将而已!为了自己逃命,竟然将近万将士远远抛在后头,让我军任意砍杀,你......简直就是个废物!”
她豁然起身:“传令各军,不必回营,聚拢后向萧县进军,本将自会带领后营辎重随后赶到!”
......
徐州,萧县。
大批吴军正在迅速进城,官道上尘土飞扬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尽头,许多将士脸上都是灰败之色,看起来颇为狼狈。
孙儒立马道旁,看着队伍行进,神色坚毅。
副将却是一脸忧虑,作为孙儒心腹,他迟疑着开口:“将军,砀山一战,我军在还能战斗的情况下,擅自舍弃城池,路上损兵折将近一成,丢弃的兵甲更是两倍于此......”
不等他说完,孙儒就摆手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副将硬着头皮道:“将军,从砀山撤退时,我们完全可以沿途设伏,给予贼军重创......有些将领甚至认为,我们并不是必须撤退,借撤退之名,行迂回袭击之实,或许还能收到奇效。”
孙儒笑了,“重创?奇效?你们太小看赵念慈这个女人了。她的部曲攻城时,一日之间都能杀伤我们数千将士,自身伤亡数字却不大,这难道仅仅是因为她麾下战将多?她排兵布阵、寻找薄弱点的能力堪称恐怖,心思缜密的程度也绝对不低!”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们兵力本就少,战力又不占优,无论是分兵伏击,还是迂回突袭,成了倒还好,一旦败了,那就是万劫不复!我们分成数路撤退,沿途还设了同样数量的疑兵分散其军力,这才能够成功回到萧县,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副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
“是......”副将支支吾吾,“可是将军,你之前说要全歼贼军,现在却是我们损兵折将后撤退,这......”
孙儒不急不忙道:“着什么急,眼下到了萧县,一切才有开始的条件。”
说到这,他眼神阴沉、锐利了几分,“本将付出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又丢了那么多兵甲,可不是在资敌!”
不是资敌,自然是诱敌。这个道理副将还是明白的,他道:“我军付出了这么大代价,眼下却还没有实质性收获,难免招人非议,若是吴王那边不满,只怕将军的处境就......”
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很简单。
孙儒望向西边砀山的方向,语气不重但很稳:“付出的愈多,能得到的才会越多。等吴王得到二十多万贼军首级,就不会不满了。”
......
宋州。
李晔跟李茂贞相对而坐,两人身旁各自只有一人作陪,崔克礼跟赵炳坤。
先说话的是崔克礼,他对李茂贞道:“自打联军集结于宋亳、衮沂这两个地方,安王麾下兵马的行动计划就被尽数撤销,现在出动的全都是岐王部曲。这似乎不妥吧?”
李茂贞轻摇折扇,双眼微微弯着笑道:“有何不妥?本王部曲冲锋在前,为联军攻城拔寨、浴血奋战,让安王兵马好生休整,难道还错了?”
崔克礼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素闻岐王性情疏阔,怎么现在说话也学妇人遮遮掩掩了?”
李茂贞顿时长眉倒竖。
李晔咳嗽一声,笑着打圆场:“岐王部曲愿意奋战在前,孤王自然不能阻拦,只是孤王麾下将士,也都有为国建功之心,还望岐王体谅。”
崔克礼跟李茂贞之所以争论,原因很简单。
无论是李晔还是李茂贞,麾下兵马打下来的州县,自然顺手占领了,战后就会成为他的势力范围。
大战到现在,李晔和李茂贞的兵马,其实一直都在借着择地驻扎的机会,争抢地盘。
到了现在,这个问题日益凸显为矛盾,下面的将领已经起过摩擦。
对李茂贞而言,“假安王”自然唯他之命是从,但李晔旧部都认为“假安王”是真安王,所以就算“假安王”自己不愿争,他们也不会干看着。而且“假安王”如果一直不争,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战争局势变化后,原本的进军策略必须相应改变,李茂贞便借机让他的兵马走在前面。
赵念慈向砀山方向用兵就是这种局势下的产物。
不仅如此,上官倾城原本要攻武宁宿州,现在也被下令在谯县休整,她的任务也由李茂贞心腹刘知俊替代。
听了李晔的话,李茂贞沉吟下来。
他暗暗琢磨着:“虽说‘安王’完全听我号令行事,但此战之后,他也不能将权柄、兵马一下子直接移交给我,这太诡异突然,难以服众。唯一可行的策略,是在此战之中,让他为我的部曲占据尽量多的地盘提供方便。待日后我掌握了天下大局,再通过官职变更的方式,在‘安王’的配合下,慢慢分化李晔旧部,吞并他的力量。”
念及于此,李茂贞笑容不减道:“进军策略是本王跟安王一起商定的,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其实这都是让贵部养精蓄锐,毕竟日后还有大量战事,需要依仗贵部......这也是安王的意思。”
崔克礼立刻将目光投向李晔,充满疑惑、不解和审视。
老舅,你这眼神还真是传神,演技不错......李晔忍住笑,又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道:“这的确是孤王的意思......嗯,岐王觉得,何时才是我部将士上前线顶替贵部兵马的时机?”
李茂贞老神在在,露出智珠在握的神色,“若是本王兵马进攻受挫,那自然还需要安王部曲上阵。”
他心里补充道:“区区高骈,本王怎么会收拾不了?”
李晔看了崔克礼一眼,露出征询意见的目光。
小子......殿下,你还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很细节......崔克礼做出沉思状,半响后点头凝重的嗯了一声,“这也合理......还望岐王不要食言。”
他心中想道:“高骈本身就名将有望,还有儒门相助,岂是那么好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