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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嫖姚”?
嫖,轻也。姚,好也。
意思便是又轻又快又美又好……后来根据这个名词,更延伸修饰出来了一个特定而传诸于后世的名词——“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的“骠”便是来自“嫖姚”校尉的“嫖”,而《集韵》里称“骠”为“马行疾貌”。
“骠骑将军”这个官职问世之后,便是授予霍去病的。
即便是霍去病的爵位“冠军侯”,也是汉武帝首创的,意为“功冠全军”!
而这些,尚不能尽数汉武帝对霍去病的宠爱,霍去病死后,汉武帝悲怮不已,弄出了武帝一朝唯一的双谥“景桓”。此后更专门设置了一个职位——“奉车都尉”,贴身服侍自己左右,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个职位应该专门给霍家人设置的,因为武帝一朝,有记载的“奉车都尉”,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霍去病的弟弟霍光,一个是霍去病的儿子霍嬗。
而在汉武帝爱屋及乌之下,这两人也极受宠信。
霍光就不多说了,因为霍去病的缘故,被武帝信任、托孤、拜大将军大司马,权倾朝野一手遮天;至于霍嬗,武帝去泰山封禅时,独独带了他,巍巍泰山,茫茫云海,一个老头,一个孩子,将群臣尽皆丢在百米开外……
司马迁在写霍去病传时,如是写道:“天子尝欲教之孙吴兵法,对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天子为治第,令骠骑视之,对曰:‘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由此上益重爱之。”
让学兵法不学,赏赐大宅拒绝,给脸还不要......嗯,皇上竟然越来越喜欢他了!
满是咬牙切齿的羡慕嫉妒恨,扑鼻而入的都是柠檬味道——咱也是忠于大汉朝的啊,为啥差距那么大呢?
……
故而,李二陛下说出“朕之冠军侯”这句话,无论有意或是无意,都等同于当众承认了他对房俊的宠信。
这些外国使节尚还好些,在场的大唐官员却是满心震撼。
房俊心里发苦,心说陛下您还未喝多呢,怎地就说起醉话来了?就算您再是宠信我,默默的做或者背后说都行,可这般堂而皇之的宣之于众,岂不是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此等殊荣或许能够成为一段千古佳话,可因此却能遭受多少的羡慕嫉妒恨?
他只能起身离席,惶恐道:“微臣微末之功,岂敢当陛下如此夸赞?尽忠报国乃是人臣本分,马革裹尸亦是使得其所,绝不敢由此而居功自傲。”
李二陛下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般推崇房俊有些不妥,正欲开口,却闻听一侧禄东赞赞叹道:“以吾之见,房少保何止霍去病之成就?霍去病乃古之名将,横行漠北杀敌无算,功勋卓著举世罕有,却也过刚易折、桀骜难驯,否则亦不会青年夭折、天妒英才。而房少保文武全才、计谋过人,不仅能够上阵杀敌摧城拔寨,更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日后之成就,又岂是冠军侯能够企及?”
说着,他又转向李二陛下,一脸诚挚道:“素闻陛下意欲将诸位开国之功臣在宫内凌烟阁悬挂画像予以彰显其功,吾则认为,这功臣之首,非房少保莫属!”
娘咧!
看着禄东赞这一脸诚恳坚定,房俊差一点跳起来扑上去一口将这个老货给咬死!
妥妥一个老阴逼啊!
自己就算功勋再多一倍,又岂能比得过当年那些跟随李二陛下患难与共的老臣?明白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但问题是若当真将功勋一件一件拎出来,尚未问世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当中能够比得过自己的还就当真没几个。
长孙无忌自然不害怕被自己夺了位置,李孝恭也稳坐钓鱼台,自家老爹更不在话下,但是张亮、虞世南、刘政会之辈怎么办?
只要这个凌烟阁的画像一日未能问世,这些人都会将自己当做敌人一般死死盯着!
仅此而止吗?
当年那些跟随李二陛下打天下的人当中,彼此之间可谓恩怨情仇盘根错节,不知多少人因为利益而互为盟友,自己得罪了其中一个,都会有好几个跳出来予以打压,若是得罪了七八个……说一句满朝皆敌都不为过。
这个老匹夫当真是阴毒!
看似恭维的一句话,便将自己陷入满朝皆敌的险地。
房俊忙道:“大相之抬爱,吾不敢领受!所谓时势造英雄,吾今日固然取得一些成就,却尽是在陛下鞭策之下奋勇争先之结果,得益于大唐强盛之国力,又有当世第一雄师以供驱策,岂敢将功劳占为已有?至于凌烟阁之内,更是绝无奢望!能够被陛下视为功勋之臣者,皆是昔日跟随陛下血火杀戮之中百战余生之辈,在他们面前,吾除了高山仰止,何敢有半分攀比之心?更何况家父追随陛下多年,亦有尺末之功,吾何敢与家父相提并论?大相之言荒谬不堪,还望再无勿多言,否则吾无颜矣。”
这话他是冲着禄东赞说的,却是说给在场的大唐官员们听。
官场之上素来没有什么理智与否,一旦有人动了自己的利益,势必要搏杀一番,杀不杀得过是一回事,但杀不杀又是另一回事。
若是连搏杀的勇气都没有,将会有无数人一拥而上,将你这个怂货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给留。
否则房俊当初何至于以一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棒槌”姿态示于人前?
欺软怕硬,这就是官场常态。
所以一旦禄东赞今日的话语传扬出去,那些自感觉被房俊威胁到低位的人,无论能否看得出禄东赞恶毒的离间之计,都势必要有所动作,以展示自己的强硬,否则谁都能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往后还怎么混?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捧杀啊!
禄东赞一脸钦佩之色,赞叹道:“房少保当真是公忠体国、谦虚稳重,古往今来少年得志之人数之不尽,但是能够如房少保这般居功不自傲,身居高位却依旧心存敬畏,则少之又少,如此愈发觉得房少保之不凡,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房俊愈发郁闷。
自己亲近的大臣都不在此地,周围数人居然无一人将话题岔开……都等着看小爷的笑话呢?
他也顾不得什么邦交礼仪了,摆摆手道;“大相毋须抬举本官,本官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倒是大相不远万里来到长安,携带了贵国赞普之国书,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禄东赞一愣。
就算为了转移话题,可这也太突兀了吧?
事关两国邦交,怎能将话题在这等场合说出来呢?
孰料李二陛下亦问道:“先前数日,整个长安戒严,故而朕未能第一时间接见大相,贵国赞普之国书倒是见了,但却也并未提及大相此次前来长安之缘故,今日正好在此相聚,大相不妨开诚布公,但言无妨。”
禄东赞心念电转,一时间沉吟未语。
咱好歹也是吐蕃的大相,此次作为吐蕃使节前来长安,所为自然是两国间的邦交大事,但是看大唐君臣的态度,似乎并不觉得这有多么重要,就在这宴席之上,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讨论,将吐蕃置于何地?
未免太过轻视!
当然,所谓的“何事”,双方固然未曾言明,但彼此尽皆心知肚明——对于吐蕃的述求,大唐清楚得很。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大唐君臣尽皆因为吐蕃趁火打劫的行为感到恼怒,之前因为未明西域之战况,所以隐而未发,给自己留有余地。如今大抵是唐军大获全胜,西域的危机已然解除,根本不怕吐蕃从中作梗、落井下石,所以将恼怒以这等轻视的手段表达出来。
也就是说,大唐肯定会拒绝吐蕃的任何请求……
禄东赞眉毛蹙起,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