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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天街上鞭炮轰鸣,红屑纷飞,特有的硝烟味儿以及浓烈的烟雾遮天蔽日,怕是只这天街上此刻的鞭炮放完,就得耗费数万贯之多。
这简直就是在烧钱……
今日公主出嫁,开放了整个皇城,前来观礼的百姓纷纷被这一幕所震撼,各个兴奋不已惊呼赞叹。
更有一些官吏夹杂在百姓中间看热闹,见到眼前这番盛况,不禁纷纷交头接耳。
“房二郎一如既往的大气啊,单只是这些鞭炮就得多少钱?更何况还听闻给衡山公主添了二十抬的嫁妆,越州出产的南珠就足足有二十颗。魏叔玉那小子当真命好,不仅娶了公主,还平白得了这一笔横财,羡煞旁人呐!”
有人难免眼红。
“休要替那房二长脸,他舍得这般花费,还不是为了讨好陛下?今日花费百万钱,明日陛下自然会予他方便,轻松便赚回数倍。”
有人眼红,自然就有人嫉妒,对于房俊的大方不以为然。
旁边便有同伴反驳道:“这话说得没道理,那房二敛财之术天下无双,赞一句‘财神爷’亦不过为,何须陛下予以方便?再者说,房二素来与嫡出的几位公主关系亲厚,尤其是晋阳公主。吾听闻陛下诸多驸马,晋阳公主尽皆称呼其官职,唯有房俊才能唤一声‘姐夫’,如今衡山公主成婚,房二便能这么大的手笔,与其更加亲厚的晋阳公主成婚之时,天晓得房二会给多少嫁妆!”
“那厮的确令人敬佩,被陛下给停了职务,却依旧能够四处出风头,放眼朝堂之上敢于如他那般与关陇贵族们刀对刀枪对枪对着干的大臣,简直绝无仅有,此人魄力,可见一斑。”
“那又如何?还不是整日里龟缩在书院连头都不敢露,唯恐遭到关陇贵族们的死士刺杀。”
“诸位,眼多耳杂,还需慎言!”
几人对视一眼,赶紧闭嘴。
足足半个时辰,天街上的鞭炮才算是燃放完毕,弥漫的硝烟被清风卷起,直入云霄。
然后锣鼓声起,迎亲队伍在数百具装铁骑开路之下,缓缓向魏府进发,沿途兵卒、衙役维持秩序,看热闹的百姓潮水一般随着迎亲队伍缓缓行进。
内侍总管王德跟随在送亲队伍之中,身后的禁卫快步追上来,询问道:“总管,是否前面街口撒喜钱?”
贵人家操办喜事,有当街扬撒喜钱的风俗,求一个与民同乐、皆大欢喜。
王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秋老虎的威风不容小觑,再加上夹杂在如此之多的送亲队伍之中,早已经热得一身大汗。
前后看了看潮水一般的人群,忧心忡忡道:“人太多,若是当街撒钱,怕是要引起骚乱。待到魏府之后,新人先行进门,尔等命兵卒衙役维持治安,确保不会发生骚乱,再扬撒喜钱,”
皇帝如今内帑丰盈,拨付了十余万钱预备当街扬撒,这么多的钱,又有这么多的百姓前来看热闹,喜钱一撒出去必定哄抢,万一引发骚乱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哪怕只是冲撞了公主车架也不是他能够担待得起的,
再出现一两个死伤,他王德身为“送亲总管”怕是就得已死谢罪……
“喏!”
禁卫领命,赶紧向后跑去,通知后面跟随的同僚赶紧终止预备的扬撒喜钱环节。
……
这场婚礼规模盛大,比之前几年高阳公主出嫁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整个长安城都轰动起来,看热闹的百姓随着迎亲车队行进,里三层外三层将数条里坊堵得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到了魏府,魏府大门外又是一阵鞭炮齐鸣,等到一对新人进了府门,队伍后边的数辆马车上有禁卫站起,扯着脖子大喊道:“陛下有旨,公主下嫁,普天同庆!”
然后在身边盛满铜钱的箱子里抓了一把,狠狠的撒了出去。
黄澄澄的开元通宝雨点一般扬撒出去,稀里哗啦散落在街上,围观百姓顿时一阵喧嚣,纷纷冲上前去争抢,整条街巷乱成一团,却也喜气洋洋,兴高采烈。
……
魏府之中,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魏徵在世之时,因为脾气执拗犯颜直谏,朝中同僚尽皆交情寡淡,就连当初那些一起瓦岗聚义的好兄弟都大多分道扬镳,这府中平素甚少有当权的官员往来。
却未想到反而是魏徵去世,魏府陡然焕发出蓬勃的活力。
瓦岗山一起投奔李二陛下的老兄弟已然所余不多,魏徵活着的时候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极少来往,但是既然魏徵已死,余下一门子侄,这些老兄弟却要念着昔日情分来到府上予以祝贺,给魏府撑撑场面。
而那些并无魏家有太多往来的门阀士族朝中官员,则见到李二陛下对于衡山公主的宠爱,便知道或许用不了多久魏叔玉便会受到器重,予以简拔,说不得又是一家旺族兴起。
官场之上捧红踩黑乃是常态,魏家如今隐隐然有兴旺之兆,自然谁都愿意贴上前来示好一番,结下一份人情。
故而今日魏府故旧必至、宾客云集,就连太子殿下亦带着数位亲王亲临魏府,可谓门庭若市。
内宅一处楼阁之内,数位驸马济济一堂,却又泾渭分明。
房俊与独孤谋、程处亮坐在东侧靠窗的桌前,低声谈话,闲适惬意,从辽东赶回的周道务、窦逵、杜荷、柴令武则坐在堂中正位,此外尚有高祖李渊的女儿庐陵公主驸马乔师望、南昌公主驸马苏勖、安定公主驸马温挺、常乐公主驸马赵瑰,以及刚刚与房陵公主成亲的贺兰僧伽……
虽然皆是驸马,且长幼两辈,但此刻却完全按照各自阵营自成一系。
很显然拥护太子的这一方人数处于绝对劣势,而且独孤谋出身关陇贵族,他倒是旗帜鲜明的站在太子这一边,但是其家族却依旧摇摆不定。柴令武与杜荷倒是支持太子的,但是他们两个身上的关陇贵族成分太重,而且与房俊不睦,故而离得房俊老远……
独孤谋素来特立独行、极有主见,与暮气沉沉、自私自利的关陇贵族划清界限,几乎被家族除名,这会儿连眼尾都不看一下对面坐着的一干“前辈”,拈着茶杯,轻声对房俊说道:“二郎当真好大的手笔,单单承天门外天街之上的那些鞭炮,便花费不菲吧?”
房俊拈了一颗糖果塞进嘴里,闻言摇了摇头,低声道:“非是兄弟炫富,衡山殿下成婚乃是陛下心中的大事,咱们身为帝婿,自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尽一份心力。若是自不量力、好大喜功,为了出风头、挣脸面弄得靡费超支,陛下固然不喜,可若是有钱不花、有力不出,陛下岂不是更为不悦?所以,兄弟不得不如此。”
程处亮性情稳重,思虑周详,想了想,颔首道:“二郎所言不差,吾等家产鄙陋也就罢了,以二郎的身家若是吝啬惜财,必然惹得陛下不快。”
说到底,皇帝家办喜事就要图一个量力而行,没钱偏要装大爷肯定惹得皇帝不爽,堂堂皇家需要你破家舍财来装脸面么?那是打皇帝的脸。同样,有钱不花更不行……
独孤谋低笑道:“先前听闻高阳殿下给衡山公主添置了不少嫁妆,安康公主还在府中与我抱怨,同样都是姊妹一场,吾家给添置的着实寒酸……好在并未与你家攀比,否则非但不能取悦陛下,甚至作茧自缚,费力不讨好。”
三人低声谈笑,很是自在,浑然未将对面的众多连襟以及几位“老驸马”放在眼中,顿时引起对面的不快。
贺兰僧伽掸了掸衣袍,耷拉着眼皮瞥了房俊一眼,故意提高声音,哼了一声道:“如今这朝堂小人当道,全不顾忌人情道义,尤其是某些得志之小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小小的一场误会冲突亦要不依不饶,非得将人殴伤致残才肯罢休……金刚怒目,何如菩萨低眉,人品性情还是差得太远啦。”
此言一出,堂中瞬间一片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贺兰僧伽,不明白这位哪里来的底气,居然敢当面硬怼房俊这个“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