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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公主齐齐抬头,一脸愕然。
不是……喜脉?
高阳公主柳眉一扬,盯着两个太医喝问道:“你们可曾确定?”
太医道:“自然确定。”
高阳公主却是不信,以为两人害怕承担责任,喝问道:“长乐姐姐乃大唐嫡长公主,金枝玉叶,如今抱恙,万万不可轻忽视之。若是出了问题,尔等承担得起吗?”
两位太医吓得跪在地上,这位公主看似娇俏貌美,但是刁蛮任性,他们平素略有耳闻,连忙辩解道:“殿下放心!吾等虽然不敢自诩医术精湛,但是寻常的寒热之症,倒也处置得来。若是殿下依旧不放心,可召集太医院一众医者、博士,联合会诊,若有偏差,臣等甘愿领罪。”
若是长乐公主当真确诊“喜脉”,那可是皇家的巨大丑闻啊,可是听着高阳公主这意思,怎地好像还颇为期待……
长乐公主松了口气,心情却身为复杂,分明是彻底放心,但是隐隐之间,却又有些失落……
勉力镇定心神,拉了横眉立目大发雌威的高阳公主一下,和颜悦色对两位太医道:“二位太医不必如此,高阳亦是关切本宫的身子,方才有些急切。二位既然供职太医院,医术自然了得。本宫会按照方子服药,二位毋须担心。来人,赏赐二位太医,送会宫里去吧。”
“喏。”
一旁自有侍女上前,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金锭。
两位太医收好赏赐,齐齐施礼道:“臣等暂且告退,若是殿下有何不适,还请派人知会一声,臣等即刻前来。”
“行了,退下吧。”长乐公主淡然道。
“喏,臣等告退。”
两位太医再次施礼,这才起身退出道观。
到了门外,两人一起抬头,看了看被树荫遮挡的太阳,一阵山风拂过,微微有些发凉。
这才发现,原来身上的中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其中一人苦笑道:“这鬼差事,搞不好哪天就交待了啊。”
另一人吓了一跳,瞅了瞅身后,见到禁卫离得尚远,忙提醒道:“慎言!赶紧回城吧。”
两人当即上马,在一队禁卫的护送之下返回长安城。
*****
丹室之内。
高阳公主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看着手里的药方,没寻处什么特别之处,不禁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长乐公主:“怎么会这样呢?为何不是喜脉?”
“啐!”
长乐公主秀美的双颊如染胭脂,羞恼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劈手将药方夺了回去。
高阳公主依旧喋喋不休:“害什么羞呢?既然姐姐做出那等事,便宜了那个棒槌,那就应当料到终有一日会有那个结果。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况且最重要的不是妹妹如何说,而是要做好应对,否则消息传了出去,那可就不得了。”
长乐公主面如火烧,咬着牙恼道:“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赶紧回城,我要服药了。”
高阳公主很想说一句“你偷了我的男人,凭什么还跟我这么横”,不过她知晓长乐公主外柔内刚的性格,这话若是出口,怕是长乐宫主羞恼之下,半年不会跟她说话。
只得委委屈屈道:“我这是在为你好,怎地不识好人心呢?”
见她这般,虽然明知实在做作,长乐公主却依旧心中一软,愈发心虚起来,拉着高阳公主的手,轻声道:“这件事是我对不住妹妹,若是有什么后果,自然甘愿承担。如果这也要妹妹操心,那让姐姐情何以堪?”
高阳公主大咧咧笑道:“姐姐莫要如此,更别认为欠了妹妹什么。那棒槌看似一本正经,实则亦是个贪花好色之徒,家里的女人固然不多,可是养在外头的却也不少。就算没有姐姐,也定会有他人,若是妹妹计较,哪里计较得过来?”
她是给长乐公主宽心的,然而这话听在长乐公主耳中,却完全是另外一个味道。
长乐公主面容古怪,看着高阳公主,说道:“所以妹妹的意思,我只是被一个贪花好色的纨绔之徒骗了身子,人家只是随便玩玩,我毋须真心实意的对他?”
“呃……”
高阳公主有些傻眼。
终于意识到由于身份上天然的“对立”关系,她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更会被长乐公主误会自己的用心。
可自己分明很是大度宽容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事,男子汉三妻四妾到处留情,又有什么不妥?只要别闹得满城风雨,随他就是了。
更别说自己从小与长乐公主交好,可怜她不幸的婚姻,更加不会责怪长乐公主与房俊有染……
怎么让长乐姐姐误会了呢?
我可是要彰显正室大妇的宽广心胸的呀……
她忙拉着长乐公主的手,解释道:“是妹妹说错话,姐姐勿怪。其实妹妹的心思,早已对姐姐说起过,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咳咳。总之,无论姐姐是想要嫁入房家,亦或是就如同眼下这般,妹妹绝无二话,全力支持。”
姊妹两个十指相扣,她动情说道:“咱们女人这一辈子,能寻到一个如意郎君不易,能与心爱的男子相知相守、白首到老,更是难如登天。如今姐姐寻到自己的心爱,妹妹又岂能棒打鸳鸯,冷酷绝情呢?左右也不过是守在一起过日子,咱们姊妹余生相扶,倒也是一件好事。”
男儿三妻四妾、宠姬无数,无论娶回家里的,亦或是养在外面的,无论多少都没关系,总归是闲不着的。
既然总是有女人讨得男人欢心,与其让外头那些个狐媚子缠着整日里诋毁她这个正室大妇,又何如让自己的姐姐陪着自己的男人?最起码姊妹一心,外人再也别想将便宜占去。
当初,武媚娘就是这么做的……
长乐公主红着脸儿,低着头,心思纠结复杂,又是羞愧,又是欣慰。她非是那等不识廉耻之人,纵然心中有了房俊的位置,却轻易不肯迈出那最后一步,甚至不惜从奢华的皇宫搬到这终南山中来,整日里清茶淡饭、吃斋修道,只为了清心寡欲,斩断尘心。
若非房俊那日嘴里说着“微臣知罪”,手上却那般强势不容拒绝,她是断然不会让房俊得手的……
只不过事已至此,却也没有什么后悔,只是对高阳这个妹妹心存歉意。
眼下高阳却又说出这等话语来,展现了大度的胸怀和姊妹深情,横亘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一道壁垒打破,自然是畅快难言。
她反握住高阳公主的手掌,轻声道:“妹妹不必担心,姐姐固然对二郎心生爱慕,却不会不知进退,得陇望蜀。我只是想要有个孩子,后半辈子有个寄托,除此之外,便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她剖白心迹,但是转瞬又一脸愁容,轻叹道:“只是二郎如今出镇河西,吐谷浑势大,万一……咱们姊妹又该怎么办呢?”
整个关中,无人看好房俊能够守住河西,击溃吐谷浑叛军。眼下一些世家甚至已经谋划逃出关中,前往山东亦或是江南躲避战祸,只不过太子身负监国之权,将“百骑司”与禁卫尽皆撒下去,坚密监视着这个世家的一举一动,没人敢轻举妄动而已。
在所有人眼中,河西之战必败无疑。
而房俊出征之前,更是放出豪言“向死而生”,若是战败,势必不可能亡命溃逃,而是战死于疆场之上。
她另一只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心中涌起遗憾。
还不如当真是有喜了呢,若是那般,就算房俊当真壮烈殉国以全名节,自己亦可诞下他的子嗣,聊以慰籍……
她这般神情哀怨,高阳公主却大咧咧一摆手,脆声道:“怎么可能?二郎固然有些时候鲁莽了一些,但是绝对不会拿生死大事轻忽视之。他敢于出镇河西,必定有完全之策,确保可以击溃吐谷浑叛军,否则断然不会说出那样的话语。外人都说他是个棒槌,其实他精明着呢,什么事情都心中有数,断不会不知轻重。”
不怕死与找死,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