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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长倩红着脸,嘿嘿一笑。
叔父虽然贵为宰辅,天下大事尽在胸中,却唯独看不清这时势。陛下终究非是昏聩之主,即便易储之事有些乾纲独断,但志气犹在,往后这帝国上下必定吏治清明、唯才是举。
眼下自己虽然被划定为东宫一派,遭受打压乃是必然,可易储之后陛下岂能任人唯亲?
书院学子被大规模启用乃是必然,毕竟无论学子们被划定为哪一个阵营,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天子门生。
只要牢牢抱紧书院这颗大树,他日必定乘风而起,远比如今窝在尚书省做一个跑腿学舌的小吏来得前程远大
再者说来,即便陛下打压房俊又怎样?房俊如今才不过弱冠之年,就算是熬,也有足够的年华熬出一个宰辅重臣、宰执天下。如今于房俊落魄之时自己不离不弃,他日房俊扶摇直上,又岂能亏待自己这个他一手简拔的忠诚部下?
这才是一条光明大道。
当然,房俊的文韬武略令他所崇拜折服,在他身边多多学习,想必亦能使得自己的学识有所增进。薛仁贵、裴行俭之辈之所以在房俊的简拔之下青云直上,难道就只是他们天赋异禀?房俊的言行举止潜移默化之下对身边人的影响、渲染,也一定是极为重要的。
除去安排这几个人才,稳定右屯卫更是重中之重。
无论盛世或是乱世,想要大权在握确保自己的权势地位,进而追逐自己的政治理念,兵权从来都是不可或缺的根基。
“兵权”二字有些抽象,并不仅仅是右屯卫大将此等职衔便能囊括,更重要的是威望与军心。以房俊在右屯卫兵将心目当中的威望,加上高侃等高层将领对他的忠诚,足以确保即便他卸任右屯卫大将军,依旧可以对这支军队拥有足够的影响。
当然,新任右屯卫大将军如果威望、资历、手段远超房俊,自可外调高侃等人,安插亲信,彻底架空房俊的影响力但如此一来,右屯卫还是原来的右屯卫么?
这可是兵出白道、覆灭薛延陀、封狼居胥的右屯卫!
更别提刚刚转战数千里,重创吐谷浑数万铁骑、大破大食二十万军队的无敌雄师!
即便是李二陛下,也不能任人将右屯卫拆散,招致朝野上下的攻讦弹劾,“兔死狗烹”、“自毁长城”之类的骂名是自珍羽毛的李二陛下绝对不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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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之内,长乐与晋阳一左一右陪在李二陛下身边。
长乐公主跪坐在地席上,纤细的腰肢挺得笔直,秀眸微垂,纤手不紧不慢的沏着茶水,姿态优雅。晋阳公主则侧坐着依偎在李二陛下身边,春葱一般的手指不断的将炒熟的核桃顺着砸碎的纹路剥开,将果肉一块一块放在李二陛下面前的碟子里。
看着眼前青春明媚的两个闺女,李二陛下浑然放下了君王之威仪,笑眯眯的喝着茶、吃着核桃,享受着天伦之乐。
不过目光自长乐公主微微挑起的唇角上掠过,李二陛下心里忽地“咯噔”一下,想起一件事,瞬间堵得不行
微微蹙眉,放下手中茶杯,斟酌一下语句,这才问道:“近日又有不少世家贵戚向朕询问你的婚事,有意下聘,不知你心意如何?不如明日朕让王德将那些世家子弟的资料汇总一下交给你,你也好好挑一挑。”
乖巧偎在他身边的晋阳公主并无异样,但一双晶莹如玉的耳朵却瞬间竖起,留神倾听的同时,眼尾也关注着姐姐的反应,心底隐隐有些担心,也有些纠结:姐姐该不会将姐夫弃之不顾了吧但姐姐与姐夫终归没名没分,年岁渐渐大了,还是应当有个归宿为好。
长乐公主微微一愣,没想到父皇这般开门见山
而且此时不同以往,东征归来之后她明显感受到父皇的性格有所变化,温厚之中多了几分暴躁,很难心平气和的听取旁人反驳他的谏言,愈发显得霸道绝伦、一意孤行。
以前她可以恃宠而骄,撒娇将此事揭过去,但现在她却心中畏惧。
但她如今身心都已有所归属,又怎能答允下嫁旁人呢?
她深知自己对房俊的爱慕早已如黄河决堤一般泛滥成灾不可收拾,即便下嫁旁人,怕是也无法拒绝房俊,若他死不要脸的继续纠缠,自己大抵难以抵挡,说不好就得红杏出墙
所以,此刻面对父皇的问询只能微微抿起嘴唇,沉默相对。
李二陛下眉梢猛地一跳。
自己女儿什么样的脾性他自然心知肚明,别看长乐平素知书达礼、温柔贤惠,但却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极有主见,旁人很难使其改变心意。性格有些内向,一般甚少当面驳斥别人的意见,似眼下这般抿着唇儿垂头不语,已经是强烈反对的表现。
那个混账棒槌到底给长乐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使得长乐甘愿放弃下半生的幸福,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厮混
强压着心中怒火,冷声道:“你素来是最让为父放心的那一个,为何如今在终身大事却又这般糊涂?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焉能由得你自己挑三拣四?况且,所谓的喜欢也要顾及一生幸福,似你这般泥足深陷,实在是愚蠢至极!”
长乐公主咬住嘴唇,垂首一声不吭,俏脸有些发白。
自从记事起,无论母后亦或父皇从未用这般严厉的语气态度对待她,这让她心中惶恐惊惧,却也激发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逆反心理。
李二陛下有些遏制不住怒火了,他最是见不得有人在面前这般以沉默来对抗,在他看来你若是不同意哪怕反驳也好啊,如此蒸不熟、煮不烂,是在令人恼火!
语气愈发激烈:“以往是朕对你太过溺爱,什么都由着你,但这回你没有反对的余地,只需等着朕为你相看一个如意郎君,择选吉日成婚下嫁即可。”
晋阳公主担忧的看看姐姐,又看看脸色铁青的父皇,心中忐忑,不敢插话。
长乐公主终于不再沉默,抬起螓首,目光湛然,轻声道:“父皇这回想将女儿嫁给谁呢?山东世家?还是江南士族?总不会是关陇门阀了。”
当初你们让我下嫁长孙冲,我便嫁了。一个女人最是憧憬男女恩爱的年纪里遭受的却是极致的羞辱与悲凉,如今好不容易逃脱樊笼,你还要将我送出去作为政治联姻的筹码么?
晋阳公主吓了一跳,姐姐这是疯了不成?居然这般生硬的质疑父皇
侧头去看,果然父皇面色涨红,须发戟张,赶紧揽住父皇的胳膊,轻声细语道:“长孙冲苛待于姐姐,必然使得姐姐心中充满畏惧,唯恐再婚亦是所托非人父皇也不必限于求亲者,长安内外的好人家都应该好生甄选,选出良人之后再做打算不迟。”
李二陛下一听,果然怒气稍减。
之所以对长乐这般溺爱,除去真心喜爱之外,更有因为当初与关陇联姻而导致其婚姻不幸之愧疚。听了兕子提及长乐对婚姻充满恐惧,心中深以为然。
深吸一口气,李二陛下颔首道:“兕子之言有理,为父定会好生甄选良人。”
气氛到了这里,之前的天伦恩爱荡然无存,长乐与晋阳自然告辞退出
回去寝宫,长乐将侍女斥退,看着妹妹秀美无匹的小脸儿埋怨道:“你出得什么馊主意?万一父皇选定了,难道我真的嫁过去?”
以李二陛下的脾气,一旦人选定下,她若再不下嫁,决计是不行的,因此再无回旋之余地。
晋阳公主揽住她的胳膊,娇小的身子靠在她身上,小声笑道:“这事怎么能让姐姐自己扛着呢?总不能让姐夫只占便宜不出力呀!父皇选定了谁,让姐夫暗中出手就好,威胁也好,恐吓也罢,实在不行干脆打断腿嘿嘿!当初父皇欲给我定亲,便是姐夫串通了孙道长蒙骗父皇,那人鬼主意多着呢,定能办妥。”
长乐公主无语扶额。
她之所以当面顶撞父皇,就是想要把抗婚的责任揽下来,而不是让房俊出手,从而激怒父皇。如今父皇正剪除东宫羽翼,房俊首当其冲,兵权都被虢夺了,若再因自己的婚事招致父皇暴怒,处境会愈发艰难。
然而兕子自作主张插嘴,却已无可更改。
再者,她也对兕子与房俊之间的关系颇为头疼。对于房俊她还是信任的,相信他对兕子并无任何非分之想,可问题在于兕子对房俊的感情却早已超越了寻常关系,豆蔻年华情窦初生,房俊又是那般才慌横溢惊才绝艳,倒也难免
只是随着兕子年岁渐长,这份情感到底会何去何从?
毕竟以兕子对房俊毫无设防之态度,但凡房俊起了一顶点的歪心思,想必是不会拒绝的想到这里,长乐公主便忍不住牙根痒痒,恨不得将那个撩拨她们姊妹的家伙狠狠的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