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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一顶小轿子就从庄里抬了出来,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向山上走去。
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上,不时有早起的农人扛着锄头,行走在小路上,看见轿子纷纷驻足让路,早晨的薄雾在山间飘浮,露水将抬轿人的裤脚打湿了,阳光从山间升起来,照在路边的草叶子上,露珠点点,晶莹透亮。
轿子终于在一座尼姑庵前停了下来,从轿中走出来的正是前几日住进庄子的夫人,一样的蓝底白花布衣,发髻上连一支钗都没有戴,简单的用一块青色的头巾包着发髻,容颜憔悴,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却掩不住浑身散发出优雅气质。
轿子后面跟着的丫鬟和婆子上前敲门,庵门应声而开,一位师太出来,将他们带进庵内。
这位夫人正是大将军的七姨太,萧靳岐的母亲,林若兰。
她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会来庵内进香,风雨无阻,几十年以来从未间断过,即便是生下萧靳岐的那个月,她也拖着产后虚弱的身子,前来进香。
夫人在大殿进完香,被师太带到后院的厢房休息,每次她都会在庵内吃完斋饭再回去。她和庵内的主持在房里聊了一会,然后就回到厢房里,丫鬟和婆子被安置在另一间厢房,她走进厢房刚关上门,就感觉到房间里有人,正要高喊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娘亲,别喊!是我,岐儿!”
“岐儿?”夫人扭头看到身后的人,可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萧靳岐。
“娘亲!”
“岐儿!”
没有太多的闲言碎语,两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萧靳岐感觉到了久违的温馨。
“娘亲,我带你走!”萧靳岐将靠在自己胸前的母亲扶起来,对上她满是泪水的双眼。
“岐儿,走不了的!你父亲派人看着我,根本就走不了!上次你们派来的人,一个都没有活着离开!你快走吧!快走吧!”夫人想到这里,就要将萧靳岐推出门去。
“娘亲,放心,我有万全的计策,你放心吧!”萧靳岐拉住母亲粗糙的手,这双曾经拨弄琴弦的手如今骨节突出,皮肤粗糙,这是长期做粗活的结果,他想到母亲在将军府里遭的罪,心如刀割。
“岐儿,听娘亲的话,你赶紧走吧!你父亲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早已布置好了一切,等着你自投罗网!你快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再也不用回来了!知道你过得很好,娘亲就心满意足了!”夫人抓住萧靳岐的手,急切的说。
“娘亲,什么也别说了!你的儿媳妇和孙儿都在戎城等着你呢!放心,儿子能应付,你只要听我说就好了!”萧靳岐抬手捂住夫人的嘴,在她耳边轻声嘀咕。
夫人抚上儿子俊逸的脸庞,听着儿子在耳边细细的嘱咐,点点头。
“娘亲,可记住了?”萧靳岐说完,又问了问。
“记住了!”夫人的手轻轻的抚着萧靳岐的脸庞,温柔的笑着说。
“那我先走了,你一定要记得啊!”萧靳岐临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母亲温柔的笑容,那淡淡的笑容印在他的心坎上,感觉心里暖暖的,空落落的心终于被填满了。
萧靳岐一闪身出了厢房,夫人透过门缝想要看的时候,早已没有了人影,夫人坐到床前,细细的想着刚才的一幕,恍如隔梦。
吃过斋饭,听住持讲完下午课之后,夫人向住持告别,坐上小轿子下山,离开了尼姑庵。
山路崎岖,下山的路更不好走,走到一段特别陡峭的山路时,夫人居然坚持下轿步行,丫鬟婆子劝了半天也没有用,只好扶着夫人在弯曲的小路上穿行。
山路两边是高高的树林,正是盛夏时节,树木茂密,午后的小路在树木的掩映之下,斑驳的阳光透进来,一点也不感觉到燥热。
“哎呀!”夫人突然喊了一声,“我的肚子有些不舒服!”夫人捂着肚子,额头上都渗出汗珠来,脸色也有些苍白。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丫鬟和婆子赶忙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的问。
“可能是受了点热,我想拉肚子……”夫人的脸涨的红红的,好不容易憋出这句话来。
婆子左右看了看,说:“夫人,我陪你到林子里去吧!”
夫人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小丫鬟也跟上了,轿夫们被叮嘱在这里等候,护卫的家丁不好跟着来,只能和轿夫一起在路边等。
夫人带着丫鬟婆子在茂密的树林里穿行,走到树林深处,树枝遮挡,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夫人终于停下来了。
夫人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然后朝着丫鬟婆子挥动手帕。
“夫人,你做什么啊?”小丫鬟看着眼前挥动的手帕,惊异的看着夫人。
“夫人?!”婆子也疑惑的喊了一声,然后就软软的躺到地上了,小丫鬟正要去扶婆子,脑袋却不听指挥的晃悠,然后也昏倒了。
夫人赶紧将手帕扔到地上,辨清方向,向着树林深处跑去。
“娘亲,娘亲!”夫人跑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听见远处传来萧靳岐的喊声,她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想到马上就可以和儿子团聚,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岐儿!”夫人扑到萧靳岐的怀里,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娘亲,没事了!”萧靳岐安慰的拍着娘亲的后背,然后扶好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这里不安全,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夫人点点头,任凭儿子拉着自己的手在树林里穿行,眼里儿子高大的背影,显得那样伟岸!
在树林的尽头,有一条小路,路边停着一辆马车,萧靳岐扶着夫人上了马车,自己则骑马走在马车的前面。
耶律恒跟在萧靳岐的后面,过了前面这个山口就到了齐城郊外的一个小镇上,慕容静和煜儿正在小镇的一家客栈等着他们呢!
“阿岐,你真的不管萧家了?就这样带着母亲走?”耶律恒在后面问了一句。
“恩!他们的死活跟我没有关系!”萧靳岐喊了一声,挥了挥马鞭向前奔去。
耶律恒看着萧靳岐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他难以想象萧靳岐在将军府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突然,一声尖利的马嘶震动山谷,萧靳岐突然停了下来,坐骑被突然勒住,前蹄腾空,长嘶了一声。
“阿恒,有埋伏!”萧靳岐掉准马头,朝着萧靳岐扑过来,但已经迟了。
羽箭向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向着马车周围的人射过来,耳边是箭雨破空而来的声音,耶律恒心中暗叫不好,举起大刀挥舞起来,舞得周身密不透风,箭雨被刀气所逼,纷纷落地。
“娘亲!”萧靳岐挥舞着长剑,向马车扑过来。
马车上,夫人早已吓得魂不守舍,看见萧靳岐,一把拉住萧靳岐的手。
“快走,娘亲!”萧靳岐一把将娘亲拉过来,拽到马上,将她护在胸前。萧靳岐一声大喝,身下坐骑连续几个纵跃,就跳到了弓箭手面前,萧靳岐长剑一挥,几个弓箭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到了地上。
耶律恒和亲卫跟在萧靳岐后面,十几个人左冲右突眼看就要冲出包围圈了,突然一声长啸,四面埋伏的人纷纷起身,萧靳岐看到漫山遍野都是西齐的士兵。
“阿恒,看来我们是中计了!”萧靳岐边打边冲着耶律恒说。
耶律恒深邃的眼睛看不到一丝波澜,他点点头,挥舞着大刀,向前冲去。
“萧靳岐,别反抗了!否则我立刻让你们所有人变成尸体!”山口处众军拥护着一个人走了出来,正是萧靳岐的父亲萧寒。
“你,你不是在天牢吗?”萧靳岐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骑在马上的萧寒。
“哈哈哈,不过是一招瞒天过海而已!为的就是让你们尽快出手,我等你已经等了很久了!犬戎的丞相,犬戎大汗身边的红人,萧靳岐!”萧寒哈哈大笑,狂妄的对着萧靳岐说。
“好一招瞒天过海,想来我们一进齐城,就被你们盯上了吧?”萧靳岐将前后联系起来,大胆的猜测。
“那倒没有,不过你们一接近庄子,就被我的人盯上了!”萧寒的脸上透出一丝得意。
“将军,你就放过岐儿吧!他毕竟是你的儿子!”夫人在马上,看着父子反目,刀锋相对,不由得出声制止。
“贱女人,闭上你的嘴!看看你生出来的好儿子,投奔敌国,我萧家的脸面都让他给丢尽了!”萧寒指着夫人破口大骂。
“不许骂我娘亲!”萧靳岐指着萧寒大声喊到,一双凤眼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好个不孝子!要不是皇上怜惜你,让我抓活的,今天我非要宰了你不可!”萧寒说完,大手一挥,四周的士兵像潮水般涌上来,将萧靳岐等人团团围住,顿时一片刀剑声响起。
“阿岐,你带着伯母冲出去,我给你断后!”耶律恒大刀挥舞着,将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士兵堵住,给萧靳岐创造了逃出去的时机。
“阿恒,我怎么能……”萧靳岐还想再说,耶律恒对准萧靳岐的坐骑就是一刀,萧靳岐的坐骑被扎了一下,一下跳出去很远,疯了一样的向山口奔去,势不可挡,士兵们纷纷退让,根本没有人敢上来阻拦。
“想跑?想得美!”萧寒翻身上马,一支长矛在手,鞭子一甩,朝着萧靳岐迎面冲过来。
萧靳岐都杀红了眼,看着萧寒直直的冲过来,想都没有想,长剑挥舞,双脚蹬一蹬脚蹬,将身下的马驱动的更快了。
两匹马的速度都很快,萧靳岐弯腰将夫人护在怀里,萧寒的长矛直直的刺过来,萧靳岐低头躲过,他的长剑则趁着低头的瞬间,向着萧寒的马腿砍去。
萧寒的马没能幸免,一下栽到前面,连人带马翻在地上。萧靳岐不屑的看了被马压在地上的萧寒,他可能摔得不轻,士兵正上前将他扶起来。
“岐儿,岐儿,那是你父亲!”夫人看到萧寒被摔下马,不禁大声喊出来。
“他不配!”萧靳岐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勒马顿住,扭头盯着已经被扶起来的萧寒,“放我的人走,我跟你回去!”
萧靳岐看到被重重包围的耶律恒,身边尸体遍布,但怎么也冲不出来,他知道如果不尽快想办法,耶律恒他们可能就要全军覆没!耶律恒的身份估计没有人知道,否则他们早已被乱箭射死了!萧靳岐知道耶律恒一定不能出事的!
“迟了,今天,你们一个人也别想想逃出去!”萧寒被摔得满脸是血,勉强支撑着站起来,丧心病狂的喊道,“杀,杀,将他们全部斩杀,一个也不留!”
“将军!将军!岐儿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吧!他真的是你的儿子!”萧靳岐手一松,没有想到夫人就从马上滑下来,越过一个个士兵,冲到萧寒脚下,跪在地上恳求。
“娘亲,娘亲,快回来!”萧靳岐感觉怀里一空,纵马上前,却被士兵团团围住,他挥舞着大刀,想要冲过去,但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根本过不去。
“贱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三十年了,你心里依旧想着那个男人!你现在说那个孽子是我的?我会相信吗?”萧寒一脚将夫人踢到在地,看都不看她。
“将军,真的!岐儿是你的骨肉!我和表哥是清白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岐儿真的不是我和表哥的孩子!我对天发誓!”夫人不顾身上的疼痛,又从地上爬起来,抱住萧寒的腿说。
“贱女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当年我待你一片真心,可你呢?居然趁我外出打仗,和你表哥苟且,怀上了这个孽子!”萧寒想起当年的一幕,仍旧心怀怨恨,指着萧靳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