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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白没吭声,均匀地呼吸着。
黑漆漆的地道里,她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得很低。
卢阅平误以为徐白在生他的气,手肘一耸她:“这么不经逗?”
徐白说:“我想事情。”
“想啥想,要是出不去……”卢阅平顿下话笑了笑:“你就真得和三哥死一块儿了,你说这算不算一种缘分。”
徐白吸口气,循着声音尽量面向他:“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缘分,我在想,怎么才能出去。”
卢阅平的脸垮下来:“小笨蛋,你能想出个屁来。实话说,其实三哥一时半会儿都没辙,更别说是你。”
在挖地道方面,卢阅平怎么也算个行家,当徐白听到卢阅平说他一时半会儿也没辙的时候,她恐惧过后反而沉静了。
徐白淡淡道:“这个淤泥道少说有五米深,周围都是田地,所以才导致地道里有这么多淤泥。这些淤泥大多因为周围灌溉粮食时渗入才使里头这么潮湿。”
卢阅平笑得匪气:“有点意思。继续。”
徐白依旧淡声儿说:“首先我们得知道这个淤泥道的用途,挖它是为了什么,很显然这里不适合存放任何物品。如果存放,只会加速物品的腐烂霉变和分解。其次这个淤泥道上方原本是有石板的。刚刚他关门后不知道动了什么导致石板倾斜,我们才会掉下来。你想想,这么深的坑放在自己家里也许只有一个目的。”
卢阅平说:“在关键时刻变成自己逃亡的路径,这老头铁定有问题。”
徐白心想,这下基本可以确定了,卢阅平这趟也是为了伏姓老头而来。
徐白点头:“嗯,不过这些我想你在掉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这个淤泥道很显然没有挖完,只通了屋里的一头,另外的一头现在还是死的,尽头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要么就爬上去,要么就挖通它,要么就祈祷有人会来救我们。但我们继续坐以待毙真的很难自救。最关键的一点,我这会儿在流血。”
卢阅平听后,心猛就提了起来:“你伤哪了?”
徐白答:“后背。”
卢阅平身上掰住她的肩,徐白憋着一小股劲抵触他的手劲说:“别动我。我这会儿靠的地方比我们坐的地方要干一些,抵住后背的口子多少能缓解一点血液流淌的速度。而且这里头太黑了,你就算动我,也看不见我伤在哪。”
徐白原以为卢阅平在听完她的话后会打消看她伤口的念头,可只楞了一小会儿,一道小小的火光突然从她面前冒出来。
“谁说三哥瞧不着。”小火苗的后头是卢阅平匪气翘起的嘴角。
他一手按着打火机,一手覆上徐白的肩:“转过来。”
徐白没动。
卢阅平瞪眼她:“老这么按着,想烫死我,快点!”
徐白还是没动。
她盯着卢阅平,心里生出种说不清的感动来。
她一直清楚,打从碰上卢阅平的那天起,这个粗狂的汉子就不曾真的伤害过她。
她也清楚,卢阅平对她的那份意思。
可这样的情感她实在无以为报。
目光的僵持下,火光有一瞬间灭了。
视线又一片漆黑。
卢阅平将被烧烫的打火机往衣服上蹭了几下降温,随即又点燃。
刚想说话时,徐白突然侧过身来,淡声说:“应该在腰部上方两寸的位置。”
卢阅平愣了愣,紧跟着大手一掀,撩开她的上衣,且借着火光终于瞧清楚了她流血的位置。
细白如雪的后背皮肤流淌着鲜红色的血液。
口子一点也不小,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被嵌在淤泥道内的小碎石给划的。
卢阅平眯着眼:“血流得有点多,但没大事。从流血的速度来看,应该没伤着血管。”
徐白没吭声,依然背对着他,只是呼吸略有一丝丝不稳。
除了陆鲲,这世上还没有别的男子看过她的后背。
徐白怎么也不会想到,卢阅平会是一个。
她深呼吸一瞬后,反手准备撩下衣服。
这时卢阅平突然说:“虽然没伤着血管,但这淤泥道内太潮湿了,就算隔着衣服也很脏,对你没好处,你先别动。”
说罢,卢阅平将徐白的衣角向上一塞,塞至她领口。
等于徐白的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他面前。
“你干什么?”徐白偏过头来。
卢阅平只说:“三哥叫你别动,你不动就对了。”
说罢,他从兜里掏出烟盒。
十几根烟里尚还完整的只剩最后三根。
卢阅平把三根完整的烟全点上,猛烈地吸起来。
烟头的红光突然成了星星一样,在卢阅平的指尖忽明忽暗。
五官英俊硬朗的他,被这微弱的光晕衬得魅力十足。
徐白微偏头:“你想用烟灰给我杀菌。”
卢阅平笑笑,把打火机揣回兜里。
连续抽了两口烟,他夸句:“可以啊,这乡下人的土法子你也晓得。”
徐白说:“这是常识。可三根放一块吸,你不怕毒死你。”
卢阅平没再吭声,待烟燃尽,掉落下来的烟灰被积累在手掌心。
这时候卢阅平才又从兜里掏出火机,瞧了瞧自个儿掌心里聚集的烟灰。
眼睛一眯后,往里吐口唾沫,胡撸几下就拍在徐白的伤口上。紧跟着剥皮似的把自个儿的背心给脱了,然后翻过衣服,将没有沾染淤泥的那一面拖在徐白的伤处,抽去了其中一只绿球鞋的鞋带,沿着他背心捆住徐白的腰。
卢阅平笑笑:“腰可真娘细,三哥一掐怕就能掐断咯。”
徐白说:“你这人,倒是什么情况下都挺乐观。”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这样。”
说话间,烟灰干涸了些。
“先就这么对付一下再说。”他伸手撩下徐白的上衣,靠在湿润的淤泥道上,微抬下巴说:“你来这小屋找老头想干什么?”
徐白侧了下身,和卢阅平并肩靠在道壁上。
偶尔卢阅平抬胳膊时,他宽阔的肩膀会与她相撞。
徐白能想象到卢阅平这会儿的造型。
脱了上衣的他,定是一块块肌肉恨不得破皮而出。
这道里太脏,他身上肯定也很脏。
好在这会儿视线又是黑漆漆的一片,黑暗在眼下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缓解他们的尴尬。
轻抿一下嘴唇后,徐白慢半拍地问他:“那你呢,你回老家做什么。”
卢阅平没回答。
他的呼吸声均匀有力,几秒后,断断续续的低笑从他唇齿间溢出。
“你笑什么?”
卢阅平苦笑着说:“笑我们的身份,又笑我们注定对立的立场这会儿却一起被困在这鬼地方。”
这话听得徐白有些难受。
她又抿嘴唇:“这回是我连累你了。”
卢阅平却说:“没有。有时候单纯活着挺好的,哥就喜欢你这样简单的姑娘。”
徐白听后,无意识地甜甜跟着笑出声:“认识久了,发觉你也不算太讨厌。其实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可讨厌你了。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像地痞流氓的男人。”
卢阅平嘴里喷出一抹笑:“什么叫像?三哥本来也是。十几岁就不爱学习,征兵为了逃兵役又投机纹身,有些事我挺后悔的。现在想起来,那会儿如果我不逃兵役,就三哥这身体素质和综合能力,在部队搞不好还能留队,待上几年再混个连长营长的。”
徐白被这话逗乐了:“这梦做得挺美好。”
卢阅平闭上眼,嘴角笑弯弯。
估摸两分多钟的沉默忽让两人觉得有些不自在。
徐白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主动找话题道:“我们得尽快出去。眼下想把地道挖通肯定行不通。等人来救也有很多不确定性。不然这样,你试试看能不能爬上去。如果能,你上去了再喊人来帮忙。”
卢阅平没吭声。
沉默很久他才说:“这我办不到。”
“为什么?”
他笑笑:“三哥脚上的骨头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