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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气势恢宏堪比皇阙宫阁的徐氏府邸如今已半数化作了火海。谋事已败,仅余退途,金银财帛可以随人移转,这偌大的宅院却是如何也带不走的。
约莫丑时三四刻,徐家门人给客居府上的各大门派各送去了偌大一个物盒,其间除了足用的萝藦香解药、一封陈情请罪书外,还有甚是不菲的一笔银钱,算是抵了大家在此间所受的罪过。
门人撤走前,遵从徐啸钰的指令将主居百余幢楼阁尽数点燃。
火借风势,片刻成海。
大户人家的宅院建造都是很有讲究的,除了风水应景,还多有出于安全的考虑。徐府乃是常见的“回”型宅邸,里边儿的一拢内苑板板正正坐落,构成“回”里的小“口”,其间住着徐家眷属。而外边纵横相连的四簇外宅拢成了“回”里的大“口”,住的是客卿及门人。大小两个“口”字间由连绵的湖池、水廊、亭台、花景隔开,有意无意间就成了天然的绝火屏障。
各大门派收到解药和请罪书在前,徐家纵火在后,是以诸人皆有准备,并无伤损。
众掌门收到的请罪书内容是一样的,均是由徐啸钰亲笔所写。此次若州会盟可谓武林中百年未有的盛事,且徐家已提前数月将消息广布天下,大华境内稍大一点的门派少说也有七八成来了此间。倒非他们都贪念武林盟主的宝位,主要还是想亲眼瞧一瞧这些武林高手的对决。这等场面,很多人跑一辈子江湖也未必能见到一次。当然,来若州会盟的江湖门派虽多,有资格住进徐府的也就四十余派。便是如此,一个誉满江湖四十几年的古稀老人亲笔写下四十余封请罪书,其心不可谓不诚。
事已至此,徐啸钰再无遮掩的必要。遮遮掩掩绝非其行事风格,也不符徐家在武林中的地位。请罪书中徐啸钰挑明了徐氏与厥国端木氏的关系,也大大方方承认了造反的事,最后澄清给各大门派下毒仅是不想让大家介涉其间,实无恶意,今事败溃退,奉药液以解毒,供财资以度用,末尾留“不弥此疚,万乞勿怪”之言。
请罪书千余言,措辞恳切,不避罪责,实在让人欲恨难恨。
虽说徐家行事已自绝于江湖,但毕竟是百年世家,历来在江湖中的口传也并不差,是以各大掌门见信后多半还是信了的。再待纳财、毒解,心中芥蒂更是消去大半。
“有这番渊源在,也不怪徐家要反了。换谁来,祖
宗的基业、训示也不能忘啊。况且,我等俱已中毒,倘使徐家真有恶意,我们又岂有命活到现在?”
萝藦香的毒性虽然霸道,然,解毒之法却甚是易为,一碗调配好的药汤喝下,中毒不深者半刻不到便觉心肺清爽,症候大减。像金参封这样的高手,缓缓以内力催发药液吸收,这会儿几已无碍。
此时府邸中央火势巨甚,中毒得解的众人齐聚于客居一处隔岸而观,脸上形容不一,多的还是惊讶和惋惜。
“偌大的一份家业,却在这一夜化作灰烬。何其可惜!何其可惜啊!”金参封眨了眨眼,沉声叹道。他是一派之主,中年乃从师父手里承下了这份基业,自然明晓开门建业的艰辛。
“几代人的积累,谁想就这么没了......”
今夜小金山跟徐家起的冲突最剧烈,门人中毒也最多、最重,但好在及时服了解药,倒无人折损,两家的过节算不得多深。虽不忿徐家下毒这等行径,然,眼见此景,他的怒气已消了大半。
凑过来的武青松接上了他的话茬,恨恨道:“二十几年来,大家还道徐啸钰这老头消隐遁世了,哪想他竟在背后筹谋这么大的事!当真是疯了!徐氏一门百年沉淀,今时今日族人何止万千,原本锦绣前程却一夜毁于其手。唉......徐家那两兄弟竟不去阻他?”
“武林传承百年的宗门本就稀少,如今再折一脉。”云晓濛轻叹道。
相较他们,她算是事先知晓一些内情的,这会儿脸上自无甚么突兀神情,心里却仍是万分感慨,“想我素心宫建派四百余年,其间所遇之难处,虽未尽知却可想而知。”
“徐家的下场虽是咎由自取,却又......”武青松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想起了其他甚么事情,左右转头问道,“咦,府上闹了这么大动静,易总镖头他们怎没露面?”
他这是同时在问金参封、武青松及云晓濛、何瓒诸人。
的确,以易麒麟历来的做派,这种时候怎会不现身?
几位门派掌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皆在意询对方,显然均不知情。
见状,真武观一个“止”字辈的小道士行出了人群,执礼答道:“众位掌门,适才来此路上经过“孔最”,听到那里隐隐约约有啼哭之音,我们掌门已经过去了。”
御风镖局有人哭,那得
有多大的事由?
云晓濛心下一沉,暗忖道:“此间也未见盐帮的人,莫不是张遂光趁乱做了恶事?”
武校之前张遂光便大摇大摆闯进“神阙”,当着真武观那么多人的面打伤了恨红尘,有这般劣迹在前,也就不怪她如此猜想了。
“走,去“孔最”!”说完,领着素心宫一众老少快步朝御风镖局栖身方向行去。
......
徐簌野可没有长生功这等机体自修的内功傍身,与张遂光恶斗了这一场,不仅气力耗竭,体内脏器、经脉亦已有数处被其纯阳真气撕裂。好在梅远尘的“无碍他心通”已甚是熟稔,及时诊清创处封了他的几道大穴,这才不至于体内溢血。
然,其一时虽无性命之虞,却也已是个半死之人了。论霸道,张遂光的阴阳无极功一点也不逊色安乌俞的乾照经,他生生挨了好几掌,若非自身雄浑内力相抵,只怕要被拍碎了。
远远便瞧见徐家主居沦为火海,但梅远尘无暇多顾,背着徐簌野径直朝“孔最”行去。远在数十丈外,已听到院子里面传出凄凄咧咧、悲悲戚戚的哭声。
“薛前辈......”想到那个其实算不得多亲近的老人家,为救自己而丢了性命,梅远尘的心里犹如钝刀在剜,疼得他脚底打颤。
“嘭~~~嘭~~~”两声闷响后,他便人事不省。
说巧不巧,二人刚刚倒地云晓濛便行了过来。
一女门人举火照清了他们的形容,不禁惊呼道:“宫主,是梅公子和徐家二公子!他们身上全是血呢!”
梅远尘与素心宫交从颇多,女门人自认得他。至于徐簌野,先前与湛明的那场武校精彩绝伦,他的剑法飘逸、洒脱,实在令人印象深刻。这会儿虽浑身浴血,好在脸上污渍不多,形容并不难辨。
听地上躺着的竟是他们,云晓濛亦是大吃一惊,忙令门人将二人抬起朝院内行去。
梅、徐二人在当今武林中均可谓是一等一的高手,以他们的武功,竟被伤成这副模样!云晓濛实在想不出这若州城中谁有这么大的能量。
“定是张遂光!他有盐帮和九殿!”